盛宴

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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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中,我們這樣的女人是不配活著的。骯臟,陰暗,拜金,下賤。把自己的壹切賭在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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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6 我不會放手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我乘車抵達江南會所,正是燈火璀璨賓客絡繹不絕的時辰,隱隱約約傳出的歌舞聲,在偌大繁華的長街回響飄蕩,我進入琉璃門,往日鶯鶯燕燕的前臺此時竟空空蕩蕩,只有幾名男侍者在招待VIP貴賓,有人問怎麽今天露西小姐不待客,她可是會所簽單的金字招牌,沒有她坐鎮要損失多少白金卡?侍者笑說露西小姐被叫到包房,到現在還沒有下來,估計被客人留下。
我聽到這話立馬猜測就是獅子那個包房,他時隔五年才回廣東,只知道江南會所是四大夜場之首,這裏哪個姑娘絕活精妙,身材火辣他壹無所知,眼睛打上去見露西漂亮,自然就把她點上了。
我過去詢問露西在哪間,侍者透過霓虹閃爍的光柱認出我,他繞過桌角正準備鞠躬打招呼,被我伸手攔住,“我有急事,快說。”
侍者說219鉆石包,喬總也在。我轉身沖上水晶梯,直往包房方向飛奔,他末了朝我背影追上幾步補充條子也在。
但這話被我遠遠甩在身後,湮沒在呼嘯而過的風聲裏,若不是走廊擁擠堵塞的景象驚住了我,我甚至都不會停腳。
不只是219,從215到223整整半趟回廊,圍堵了數不清的男女,甚至有壹些聽到打鬥聲顧不上換好衣衫,匆忙便逃出,歪歪扭扭遮不住春光。空氣中彌漫的濃烈香霧令我壹陣反胃,我捂著胸口強忍那股作嘔的灼燒感,朝人群靠攏,219門口灑落壹灘粘稠的血,還有半截剛剁下新鮮熱乎的小拇指,倒在血泊之中散發腐爛的腥味,壹半香,壹半惡臭,我再也忍不住,俯身在墻角吐了個天昏地暗。
與此同時對面220包房緊閉的大門被壹個黑衣保鏢踢開,裏頭鬼哭狼嚎的叫床聲戛然而止,小姐驚叫著從男人腿上翻下,手忙腳亂擋住赤裸的胸口和下體,男人的家夥還立著,硬梆梆粘連了幾絲白液,他罵罵咧咧指著破門而入的保鏢怒吼,“妳他媽砸場子啊?”
保鏢伸出大拇指朝後頭戳了戳,“喲呵,砸場子的在對面,蒼哥親自搞他,怎麽著,妳死娘了啊?叫喚什麽!”
男人臉色發綠,“我他媽來消費的,打攪了老子的好興致,我叫人把江南踏成…哎呦呦,疼疼。”
保鏢不等男人說完,利落沖上去扼住他手腕,直接狠狠壹掰,發出嘎吱脆響,男人頓時汗如雨下,哀嚎求饒,保鏢冷哼,“蒼哥今天心氣兒不順,平時有人撒野也就由著了,從今天開始妳們眼罩子擦亮點,江南會所高官貴胄有得是來捧場的,不差妳們壹個半個,進這扇門記得踩在誰地盤上,再囂張以後都橫著出去。”
保鏢壹腳踹在男人胯骨上,險些把他踢飛,男人顫顫巍巍摸到沙發上散落的褲子,卷在懷中跑出包房,我正好回身,壹眼打量上他,是傅彪身邊的紅人,傅彪曾在喬蒼面前詐刺兒,被他黑上了,今晚保鏢是故意找茬教訓這人,捎帶著栽傅彪的面子。
傅彪三年前剛栽進去,手下就花大價錢找白道的門路把他保釋了出來,這兩年壹直很低調,最近開始有萌芽的跡象,喬蒼倘若不立刻將他壓制住,往後在特區肯定要吃他的暗虧。以喬蒼深謀遠慮的城府,所有可能讓他做啞巴的人,他勢必先把對方舌頭廢了。
我徘徊在219門外,聽幾個小姐議論,獅子強暴了露西,露西是前臺,根本不陪睡,氣不過破口大罵,扇了他壹巴掌,獅子惱羞成怒拿酒瓶捅殘了她下面,地上血就是露西的,才擡走不久,獅子幹完這票也沒給錢大搖大擺要走,經理理論了幾句他直接砸了包房,擺出黑吃黑的架勢,江南會所壹向沒人敢這麽撒野,誰不知道後臺喬蒼是道上最橫最狂的,連看場子的人都懵了,拿不準何方大拿,急忙把喬蒼請來,獅子見面兒也不識趣,壹句軟話不說,喬蒼這才動手廢了他。
人群正嘰嘰喳喳時,忽然所有聲音都止息,吧嗒吧嗒的皮鞋敲擊地板的脆響從對面轉角處傳來,壹身煞氣面容冷峻的周容深在四名持槍特警的護衛中極速逼近,天花板投灑下壹柱柱刺目的白光,籠罩在那身嶄新筆挺的亮黑色警服,他是那般璀璨閃耀,爍爍奪目,不容侵犯的神聖與偉岸。
我立刻側身,隱匿在墻根昏暗處,直到他背對我停下,我晃悠到另壹側,點頭示意門口剛掛斷電話的阿六過來,他從人群內擠出,竄到我跟前等我吩咐,我朝包房內揚了揚下巴,“讓喬蒼撤,犯不著觸條子的網,等獅子離開,堵在黑胡同扔壹棍子不就行了,壹個涉黑的暴斃,條子都懶得去查,何必玩什麽明目張膽,金三角走私的事還沒徹底揭過去,別讓他再登上公安部緊盯的名單。”
阿六怔了怔,他搔頭,“這我恐怕說了不算,是獅子非要杠蒼哥的,會所是蒼哥地盤,栽這麽大面兒,獅子不見點血,蒼哥憑什麽撤手。您不懂黑道的規矩,對方扇了臉,實在咬不過才玩陰的,否則當面就得拿掉。”
我知道喬蒼不可能壹下子從黑道裏洗凈,更何況他也沒這個打算,盛文船廠做的是正經買賣,之所以能在東南沿海輸出這麽多艘船,和許多大城市的港口合作,全靠華南虎的名號震著,許多老字號的船廠都要給盛文讓路,生怕他背後搞黑吃黑那套,連殼都吞了。
這年頭黃賭毒的場子,沒點硬背景扛著,也不可能開得下去,同行就要來找茬,喬蒼前腳剛和公安鬧了壹出大的,獅子後腳就來示威,可見這行對黑幫勢力多麽敏感,又多麽趨之若鶩。
我擡眸掃視壹圈,確定沒人留意這邊,才稍微拔高音調,“他是看不慣獅子嗎?妳少糊弄我。麻三和常秉堯和他都是同壹個地盤上的,當初搶肉搶到壹個碗裏他都沒擱在心上,他會把獅子放在眼裏嗎。他不就是想把周容深弄來,不讓他消停嗎。”
阿六目光躲閃,幹咳了兩聲,我知道自己猜中了,我蹙眉用手指擋住唇,“公安部事情多,全國各地的條子天天往上報幾百例破不了的案子,他在特區待不長就要走。”我頓了頓,“很多事情,不可能壹蹴而就,尤其是我和容深的關系。我心裏對不住他,現在開不了口,再等等。容深身上還有傷,需要休養,別折騰了。”
阿六聽我說完嘿嘿笑,“何小姐,這話就到我這裏打住吧,讓蒼哥聽見您這麽心疼周容深,他只要在特區就甭想舒服了。”
我越過他頭頂看了壹眼正要往屋裏進的周容深,阿六急忙返回,他沒顧上把我來了的事告訴喬蒼,帶保鏢先條子壹步進入包房,讓幾處角落蹲地抱頭的小姐滾蛋,那些女孩驚慌失措奔逃出來,會所這方的人控制住了獅子的馬仔。
獅子被喬蒼狠幹了壹通,臉上每壹塊肉幾乎都掛了彩兒,頭發沖天而立,亂糟糟壹團,在斑斕的彩光下像極了非洲野雞,他褲襠插了壹片碎玻璃茬子,血像是斷線的珠子淌落,那嘟嚕肉只還連著壹點筋兒,蛋也裂了,慘不忍睹。
他從墻角搖搖晃晃起身,咧開嘴朝地上啐了口血,剛要罵,劇烈的疼痛使他又壹次跌倒,掙紮幾下再也沒爬起來。
喬蒼的臂肘也破了皮兒,襯衣撕開壹道口子,不過沒什麽傷口,看來剛才那場戰役他是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三下五除二便撂倒了獅子。
“蒼哥。”壹個保鏢才開口,被他擡手制止,“市局誰來都沒用,我的地盤上有人鬧事,我自己方式解決。等鬧出人命了,他們插手我自然允許。”
保鏢說市局的剛走,把周容深搬來了,在外面走廊。
喬蒼聽到周容深,頓時有了不壹樣的反應,他逆著紛繁的光影轉身,流光溢彩的墻壁映襯他清朗從容的眉眼,他隔著仿佛有了生命有了顏色的空氣與周容深對視,兩人都不語,無聲無息博弈,揣測對方,風平浪靜的皮囊之下,眉眼射出精厲的鋒芒,電光火石壹觸即發。
保鏢彎腰畢恭畢敬遞上壹塊幹凈方帕,喬蒼擦拭著指尖血跡,他不慌不忙,擦凈後丟在腳下,瀟灑分開兩根手指,保鏢立刻會意,將墨西哥雪茄點燃,放置在他手指間的縫隙。
他瞇眼吞雲吐霧,壹口接壹口吸了半支,才慢條斯理開口,“周部長,這點小事也驚動妳了。”
“小事。”周容深神情冷冽重復壹遍,他揮手示意所有人退後,四名特警以人墻為警戒線,阻隔了回廊兩面靠攏的陪侍和客人,留出中央壹處空地。
遮掩在警服下精壯結實的胸肌用力朝前壹彈,都未曾用指尖解,便幹脆利落崩開了兩粒紐扣,這荷爾蒙膨脹的壹幕令距離最近的小姐掩唇爆發驚呼,眼底是深深的迷戀和愕然,白色衣領慵懶而精致附著在鎖骨,他邁入包房,不動聲色往四下打量。
“喬總自己的地盤,也不能血光這麽沖吧。”
“我不對他沖,倒在這裏的就是我。他動了我場子裏的人,還砸了我的生意,我如果息事寧人,以後只會源源不斷,我壹刀扼殺,我與周部長以後都省事了。”
喬蒼若有所思凝視煙頭通紅的光暈,“周部長覺得,是我倒下好,還是他倒下好。”
周容深半開玩笑說,自然是喬總倒下我最歡喜,免了他日諸多麻煩,獅子算不得什麽威脅,喬總才是我們這行最忌憚的人物。
喬蒼悶聲發笑,“能夠讓周部長給予如此高評價,也算我的榮幸。”
他夾著煙的手傾覆反轉,瞥了壹眼腕表時間,“這麽晚,不休息嗎。”
周容深壹只手插在口袋,另壹只手支住門框,遮去了走廊大半光束,壹半陷於昏暗。
“也不知是喬總對我懷恨在心,還是和我心有靈犀,在我與夫人久別重逢,情意濃濃時,偏要出來攪壹局。攪得恰到好處。”
這八個字令喬蒼吸煙的唇闔上許久沒有張開,他右眼瞇了瞇,朦朧的白霧在他臉孔四周逸散,升騰起壹絲暴戾和煞氣,良久後他淡淡輕笑,將煙蒂扔在腳下踩滅,“周部長不留下玩壹玩,喝壹杯嗎?”
阿六聞言主動說,“四大花魁正好在場子,不知周部長能否瞧上眼。還有我們蒼哥珍藏的上世紀法國紅酒,如今市場已經找不出幾瓶了。”
周容深對這些誘餌無動於衷,卻被煙霧熏得有些犯了癮頭,他伸手觸摸口袋,發現來得匆忙沒有帶煙,阿六掏出壹根正要上前給他點上,被喬蒼攔住,他主動走過來,拿出自己的煙盒輕輕壹抖,壹支彈出,他指尖微挑,遞給周容深,“周部長這樣的身份,只能我親自來,才算待客周到。”
周容深眼尾漾起壹絲耐人尋味,仍舊伸手接過,他叼在嘴角,嗓音低沈說,“喬總為我點煙,我怎麽有些不敢抽。”
喬蒼按壓打火機,火苗即刻躥升,映紅兩副深邃如濃墨的眉眼,“周部長放心,我不屬黃鼠狼,現在更不是拜年的時候。”
他們各自會意,壹派意味深長。
火光將要熄滅時,喬蒼和周容深的面孔與身體都挨得很近,幾乎觸碰到壹起,在周容深剛剛點燃,嘬出煙霧還未曾來得及吞吐,喬蒼傾身對他耳朵說了句什麽,後者神情壹滯,煙霧含在口中,遲遲沒有吐出。
那壹句話聲音極輕,連旁邊的阿六都沒聽清,他們身形同樣高大,筆挺,矜貴,勢均力敵對視片刻,周容深面孔溢出壹絲陰惻惻的笑容,“喬總想表達什麽。”
喬蒼沈默不語,眼眸流淌皎潔的笑意,周容深半響才說,“不管如何,我的終歸是我的,喬總不管使用怎樣手段,我不肯放,妳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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