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五章 懷孕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4
周容深看清那絲血跡,以及我蒼白如紙的臉色,表情變得極其凝重和緊張,他沒有說什麽立刻起身穿好衣服,將我用壹條毛毯裹住,抱著我飛奔出別墅。
他親自駕車送我去距離稍近的人民醫院,壹路不知闖過多少紅燈,我躺在後座看他高大魁梧的身體,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洗手,指尖還粘住屬於我的血,而那根手指顯得格外僵硬。
人在痛苦不適的時候會格外貪戀自己喜歡的人,周容深並不能代替我疼痛,更無法減弱那股絞殺般的劇烈,但他就在我眼前,給予我溫暖寬厚的胸膛依靠。
午夜後的街道夜色很深,燈火將整座城市照得猶如壹只水晶球般艷麗奪目。
周容深的人影模糊而昏暗,兩只手死死握住方向盤,連牙齒都咬得緊緊的,他透過後視鏡時不時朝後面看壹眼,當他看到我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聲音裏帶著壹絲懼意,“還能堅持嗎。”
我點點頭,想告訴他我不難受,可張開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喉嚨被壹團晦澀哽咽住,又酸又苦。
壹陣劇烈的顛簸後,我有些支撐不住,眼皮無比沈重覆蓋下來,窄窄的視線中最後壹點顏色是周容深的藍色襯衣,背上布滿被我抓出的褶皺,他正在回頭喊我名字,下壹刻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深深的昏迷中。
我睡了無比漫長的壹覺,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濃烈的陽光穿過淺藍色的窗紗,溫柔而無聲落在我身上,目光所及之處是壹片鋪天蓋地的雪白,周容深就置身在這片雪白中看著我,他見我睜開眼睛,立刻俯下身吻了吻我額頭,“醒了。餓嗎。”
我記得昨天晚上做愛的時候下面流血了,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得晝夜顛倒,陪了壹個又壹個男人,女性那點問題很糟糕,來月事也沒有固定日期,所以我從來不記在心上。
周容深臉色有些變化,他握住我的手,唇仍舊在我額頭上貼著,滾燙的溫度像著了壹把火,燙得我身體迅速顫抖了兩下。
“對不起。”
他突如其來的道歉令我有些楞住,“妳為什麽和我說對不起。”
周容深綿長輕淺的呼吸從我頭頂溢出,“是我太不小心了,害妳差點流產。”
我整個人呆滯住,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他伸出手撫摸著我的臉龐和眉眼,“怎麽不告訴我,妳知道我對妳總是很難控制欲望,萬壹昨天發生了,孩子就沒了。”
他語氣充滿無奈,又不忍心責備我,只能張開嘴在我鼻尖上咬了壹下,“以後不許這麽頑皮。”
我從他身下挪出去,可以讓自己更清楚看見他的臉,我問他什麽孩子。
他反問我不知道嗎,妳懷孕了。
轟隆壹聲,天昏地暗,整個世界都仿佛炸了,粉碎性的,到處是灰塵狼藉,細碎瓦片,我視線裏幾乎看不到什麽,只有周容深那張隱約透出喜悅的臉孔。
懷孕兩個字,猶如壹把憤怒燃燒的火焰,壹切在頃刻間被毀滅掉,死壹般的沈寂。
我擔心的終於還是來了。
怎麽可能壹直順風順水,沒有磨難又怎麽是我的人生。
不會有人懂我此刻的哀愁落寞驚慌無助,果然自己埋下的因果,早晚還是要由自己品嘗豐收。
我撐住手臂想要坐起來,周容深按下我身體讓我別動,他親自抱著我,在我背後墊了壹個軟枕,“以後這些事我在讓我來,我不在有保姆,妳不要自己做。”
他擡起頭看了壹眼站在旁邊收拾東西的保姆,“照顧好何小姐。”
保姆讓他放心,她壹定會讓我平平安安度過七個月的孕期。
我心裏禁不住湧起壹陣疑惑和驚慌,“我懷了多久。”
周容深說兩個月。
我聽到這個數字手指不由自主死死抓住被單,臉上竭力保持鎮靜,可胸口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在這份翻滾和顛簸中深深的窒息。
兩個月前因為那批軍火,我陪喬蒼睡了壹夜,他沒戴套子,而那段時間我和周容深做愛也特別頻繁,他也沒有戴套子,這孩子到底是誰的還未知,可也有壹半幾率來自喬蒼。
如果真的是喬蒼的,周容深會不會很快就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是市公安局局長,這座城市的壹切沒有他不了解的,他會在自己的骨肉身上犯糊塗嗎。我能避免生產那天血型的曝光嗎。
即使我僥幸熬過層層關卡,它永遠不會等到真相大白的壹天,也不會害我死無葬身之地,可它會日夜折磨我,甚至這輩子都折磨我,讓我明白自己到底做了壹件多麽可怕的錯事。
未來籠罩在壹片大霧彌漫中,我看不到壹丁點路,是陽光,是風雨,是悲哀還是慶幸,我眼前遮住了簾,壹無所知。
我只能賭註孩子是周容深的骨肉,我和他做了那麽多次,怎麽也抵過和喬蒼的兩次了。
人生就是壹場賭註,每個人都在冒險,雖然輸得很多,可贏得也不在少數。
走到今天我已經沒有反悔的余地,更沒有回頭的機會,除了跌跌撞撞朝前走,還有第二種選擇嗎。
周容深接過保姆遞來的水果漿,用勺子舀給我吃,我心不在焉,像壹具機器人重復著張嘴咀嚼和吞咽的動作,周容深餵我吃光壹碗後,他問我還感覺不舒服嗎。
我強顏歡笑說我很好,只是沒想到肚子裏不聲不響種了個小家夥,還真是嚇了壹跳。
周容深非常溫柔將手心停落在我還很平坦的腹部,“難怪妳這段時間壹直嘔吐,我也沒有往這方面想,看來他很淘氣,這樣折騰他母親。”
我偎在他胸口,問他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他說都好,妳生得我都喜歡。
我握住他的手離開我腹部,撒嬌讓他壹定要說,他想了很久,“女兒會像妳壹樣聰慧漂亮,是我的掌上明珠,女兒最好。”
我問他如果是兒子怎樣。他說都壹樣,都是他的骨肉。
我心裏隱約針紮般的難受,我用力抱住他,“我會為妳生壹個孩子,壹定是妳的孩子。”
他悶笑出來,“好。”
我仰起頭看他的臉,“容深,妳高興嗎。”
他註視我唇角勾住的細碎果肉,找保姆要了壹包紙,壹邊為我擦掉壹邊說當然高興。
他擦拭的動作太輕柔,生怕弄痛我,並沒有把所有汙漬都擦去,我自己用手又狠狠擦了擦,“可我看妳不是很高興。”
他問我怎樣才算妳眼中的高興。
病房外此時經過壹對剛剛來住院的夫妻,護士在前面帶路,夫妻跟在後面,妻子肚子已經很大,足有兩個膨脹的籃球,她每走壹步都萬分艱難,缺氧使她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丈夫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壹臉的年輕氣盛,半個身體撐住她的腰,臉上藏不住即將為人父的喜悅,嘴巴似乎上了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小心慢點,問她自己給兒子起的名字好不好,從那幾百個裏挑選壹個,中午喝牛奶還是蘋果。
女人煩得皺眉,伸手打了他壹下,讓他不要再吵了,吵得兒子睡不好。
丈夫撓了撓頭,壹半尷尬壹半委屈說我這不是高興嗎,還有不到壹周就能抱抱我兒子了。
我和周容深同時看到了這壹幕,我將目光移向他,他笑著摸了摸我頭頂,“畢竟我不是第壹次,懂得克制自己的喜悅,過分看重壹件事,對它未必很好。”
周容深八年前就嘗過初為人父的喜悅,什麽事有過壹次就會顯得平淡了許多,三十歲和四十歲的男人面對大喜大悲表達的情緒很不壹樣,周容深連閻王殿都闖了幾十次,他對於人生已經沈穩到了極致。
他能這樣緊張我的安危,能笑得如此真實,已經證明他有多麽渴望我腹中孩子。
我趴在周容深懷裏壹動不動,任由他為我梳頭發,用毛巾擦拭我汗涔涔的身體,他的秘書從病房外走進來,詢問他市公安大會是推遲還是時間不變。如果時間不變,現在就要過去。
周容深遲疑片刻問我他離開可以嗎。
我說這有什麽,又不是生了,我自己小心點,別耽誤工作。
他非常滿意我的體貼和懂事,在我沾滿果香的唇上深深吻了半分鐘,他讓我等他,他結束了會議立刻回來陪我。
周容深和秘書離開後,保姆問我要吃點什麽,我說壹碗蔬菜粥,她彎腰從床頭櫃底下拿出水壺,“何小姐中午先將就吃壹點,下午等您睡了,我回別墅煲壹鍋烏雞湯給您送來,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她喜滋滋看著我,“真是喜事,周局長四十歲得子,周家又有壹條血脈了,何小姐可是大功臣,周局長不喜形於色,但我看得出,他可非常珍視您腹中的孩子,也很疼惜感激您。”
我有些心不在焉說感激我什麽,他供我衣食住行,應該是我感激他。
“將來您和周局長就是夫妻了,他當然要供給您這些,您還這麽年輕就肯為他生兒育女,男人嘴上不說,心裏都有數,您的分量會更重,地位會更穩,恭喜何小姐,您這壹步步走來,真是得天保佑啊。”
我根本聽不進去保姆在恭喜我什麽,等她走出病房我踉踉蹌蹌下了床,渾身無力蹲在十二層樓狹窄的窗前,將自己身體貼住那扇玻璃,玻璃並不厚重,和外面廣闊繁華的世界僅僅壹線之隔,甚至薄到我稍微失重前傾,就會沖破那層阻隔,徹底墜落下去,粉身碎骨。
我整個人像是浸泡在壹池黑色的冷水裏,從口鼻與眼睛灌入我的五臟六腑,我在池底不停掙紮,無法張口喘息呼救,只能盯著水面浮蕩的壹絲光亮,看著它距離我越來越遠,沒有任何人願意把握救贖,而我終於湮沒,沒了生路。
眼前是喬蒼那張英俊冷酷的臉,他似笑非笑,壹臉的匪氣,輕輕喊何笙。
我瞪大眼睛註視他,揮舞手臂試圖驅散他的臉,我掄打了幾下,那張臉忽然消失,壹秒鐘後幻化為壹把見血封喉的利劍朝我刺來,讓我無處可逃,只想把自己撕碎,融化在那不堪的黃昏和夜晚。
我手掌緊緊捂住自己胸口,驚慌失措沖出了病房,奔跑向樓梯,我飛快的身影從護士站前面壹掠而過,護士正好起身,本能的壹把扯住我,她看清我的臉立刻非常緊張說,“周太太您怎麽能跑呢,您差點就流產了,您現在要臥床休息,而且您馬上要註射保胎針了,周局長囑咐過,您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則我們交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