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如果他回來妳選擇…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喬蒼突如其來降臨這趟頹敗無人的冗巷,打破沈寂深夜,沒有任何風聲與預料。他不容抗拒的話更令我茫然,我問他為什麽。
他個子高出我許多,我如果不仰頭,鼻梁只能抵達他胸口,他輕而易舉將我籠罩禁錮在他懷中,像壹棵樹,容納了壹片葉。
“沒有原因,按照我說的做。”
他噴灑在我頭頂的呼吸,染著濃烈的煙味,他最近似乎抽得更兇了,我每見他壹次,都是煙不離手。他戴在臉上的狐貍面具,不曾隨著我掙紮而墜落,銀白光束迷離清淺,勝過這巷子水壹般的溶溶月色,清俊,毓朗,風華翩翩。
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斂去了溫柔明亮,而是復雜的,冷冽的,深沈又壓抑。
我和他從熟悉到陌路,分離了整整十三天。
十三個日,十三個夜。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最是消磨。
我愛喬蒼沒有像愛容深那樣習以為常,仿佛清晨推開窗看太陽,入夜合上窗看月亮,理所應當,如影隨形。容深滲透進我的生活,我的青春,我的歲月,我的悲歡,他在與不在,我都記著,都念著。
我愛喬蒼更顛沛流離,更驚心動魄,更跌宕仿徨,更猶豫不決。
壹株罌粟。
世人癡迷它的顏色,癡迷它的味道,忍不住靠近,擁有,采擷,又知道它的毒會上癮,會喪命。
我不能光明正大,不能理直氣壯,我愛他躲躲藏藏,若即若離。
揣著半顆心自我救贖,生怕被他吃掉,成了無心的骷髏。
放晴後的雲南之夜,霧氣昭昭。周邊萬籟俱寂,沒了聲息。
我擡起手掌,撫摸他未被遮住的半張臉,他的唇濡濕炙熱,在我指尖微弱顫抖,他來得太匆忙,太急促,顧不上停歇片刻,車馬和隨從壹個都沒帶,只有他自己,從邊境的西雙版納,到達幾趟街道之外的景洪,他胸口劇烈起伏,連呼吸都那麽倉皇。
我沈默許久,半響後別開頭說,“我不走。”
他凝視我固執的面容,戳住墻壁的手不動聲色握了拳,“周容深死了,對妳而言就這麽難釋懷,妳想陪他壹起死在這裏嗎。”
我壹言不發看地上投灑下的斑駁月光,喬蒼周身氣場驟然冷卻了十幾度,就像壹團沈於池底封了漫長世紀的寒冰,冷得骨頭發麻。
他垂在身側另壹只手捏緊我下巴將我的頭扳回去,臉上已經不是壹層薄怒,而是暴戾的盛怒,透過面具,透過空氣,燒得我皮囊寸草不生。
“由不得妳選擇。”
我執拗倔強回瞪他,“那妳呢。我走了,妳留下嗎?”
我沙啞的嗓音被沖天而飛的雀鳥遮住,壹朵浮蕩的雲朵晃過月亮,有那麽兩三秒鐘漫無邊際的黑暗,他在我頭頂說,“所有人都清楚金三角是我的地盤,我走不了。”
我仰面緊盯他闔動的薄唇,就是這張唇,放肆吻過我,我也放肆吻過他,他曾讓我快樂到天堂,也曾殘忍讓我悲痛到地獄。我眼前浮現出那晚在新世紀包房,薩格百般刁難我、動手扼住我咽喉試圖迫害我的場景,喬蒼任由她沒有阻止,他仿佛喝醉了,醉在壹片不能掌控身不由己的沙漠裏。
他那樣真實的陌生,無動於衷,漠然,冷酷,哪裏有半點演戲和假裝。
我指尖停頓在面具邊緣,不動聲色抓住,趁他毫無防備的壹刻猛然揭露,他微微愕然,半秒壹過便從容。
這麽多天我終於又這樣靠近註視他,可以真真切切觸摸他,感受他的溫度,他的骨骼。他下巴胡茬很重,鉻得我手指微微痛癢。
壹厘米,半厘米,甚至徹底重疊,我鼻尖挨著他的唇,心臟像被什麽東西狠狠鉤住,壓得密不透風,我大口喘息,兩只手死死抓住他肩膀,“妳對我講壹句實話。妳和薩格,到底是假戲真做,還是另有圖謀。”
他淩厲好看的眼尾浮現壹抹輕佻的笑紋,“重要嗎。”
我點頭說重要。
他凝視我片刻,“妳先回答,妳和黑狼,有沒有背叛我。”
我腦海中浮現出那片春色,窗臺上忽明忽暗的燭火,風令它搖曳,令它虛弱,它嬌孱得可憐,又溫柔得心碎。那是我最驚懼難忘又刻骨的壹夜,我明知是錯的,又控制不住錯到底,我明知喬蒼壹定會知道,他壹定會憤怒,卻又像是報復壹樣,報復主動勾引誘惑我的他,也報復三年前背叛了丈夫的自己。
那壹半如火的激情,壹半如水的纏綿,在關鍵時刻黑狼抽離了我身體,歡愛戛然而止,我根本來不及品嘗,他給我的感覺是不是和容深壹樣,那是我唯壹可確定的東西,比他的眼神,他的輪廓還要更清晰。
喬蒼將我圈進他和墻壁之間,我眼神飄蕩在空氣中,遊移不定在他臉上,“差壹點。但最終沒有。”
他喉嚨內滲出綿長的呼吸,“他是周容深嗎。”
我遲疑了很久,“也許是,也許不是。”
他悶笑出來,他笑聲不再猖狂自負,而隱隱透出在這個世上,只有我,唯他對我才有的無奈,介懷和無法掌控。
“何笙。是不是只要和他有關在妳心裏都勝過我。哪怕壹個很像他的男人,壹座危機四伏,生死難料卻有過他足跡的城市,都可以超過我的分量。”
他牢牢攥住我拿面具的手,將東西奪走扣在墻壁,砰地壹聲悶響,灰塵翻滾掠過我眉眼,我嗆了壹口氣,還來不及吐出,他盯著我壹字壹頓問,“如果周容深活著,妳回到他身邊,還是留下跟我。”
我仿佛驚夢,猛烈收縮的瞳孔內眼球不由自主渙散迷離,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是禁忌,被我封鎖在心底最深處,我不觸碰,任由它陳舊糜爛生銹,也不允許別人開啟。
我躲避他灼熱的目光,“明天會怎樣誰也不知道,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喬蒼不肯放過我,誓不罷休用下巴困住我額頭,讓我連擺動都不能。
我幾次忍不住脫口而出告訴他我選擇容深,可這兩個字在喉嚨徘徊,幾乎沖破的霎那,又被我狠狠咽了回去。
是嗎。
我會毫不猶豫,再回到周太太的時光嗎。
那時光還回得去嗎,回去了還是原模原樣嗎。
我能割舍下喬蒼,能割舍下這兩年的愛與恨,轟烈激情,我和容深還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相愛白頭,不離不棄嗎。
在他眼中我還是他初遇時的何笙嗎。
我目光呆滯,抓在他肩膀的手指也松垮,他布滿褶皺的襯衣經風吹拂平整了許多,可仍留下屬於我的痕跡和殘香。
我的沈默激怒了喬蒼,打碎了他僅剩的理智和底線,在這麽多天後,他發了狂抵死吻住我,連零點零壹秒的時間都沒有,我嘗到了舌尖溢出的猩甜。
痛,火辣辣的痛,如同針紮壹樣,不,比針紮還要痛,痛得入心入骨,這根本不是吻,而是撕咬,是發泄,是痛恨。
他牙齒在我口中侵占,燒殺,我聽到他含糊不清說,“是不是只有我也死了,我才能和他抗衡。何笙,這壹次也許我活不了,記得燒紙告訴我,我有沒有贏了他。”
我不知這樣的的窒息和廝殺過了多久,舌尖的刺疼漸漸轉為麻木,喬蒼急促沈悶的呼吸也終於平靜,他牙齒放開了我的舌頭,放開了我的唇。
滴答淌落的血跡染了他下頷與胡茬,全部來自於我。
我惹怒過他無數次,只有這壹次,他是真的發了狠。
他指尖按住我的唇,輕輕塗抹掉上面的殷虹,他唇上也有壹絲沾血的晶瑩的唾液,他如數舔去吞咽,“疼嗎。”
我瑟瑟發抖,說不出是冷是怕還是痛,他另壹條手臂將我抱在懷裏,稍微低下頭,就可以再次吻到我。
“遇到妳之前,從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超脫過我的控制,我世界裏的壹切都向我屈服。”他頓了頓,有些好笑說,“其實掌控妳有什麽難。可我總是到關鍵時刻,該收網的那壹瞬間,不忍遲疑。我在想那會不會扼殺妳的歡喜。妳自以為是算計我,露出妳聰明歹毒的壹面,沾沾自喜贏了別人,那是我見過的最有趣,可愛又可恨至極的模樣。為了縱容妳這壹份,我付出過多少代價,妳根本不清楚。”
我忘了呼吸,凝滯在這壹刻。
仿佛壹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狠狠砸中我,卻沒有傷害分毫,只是在我頭頂粉碎,而我無恙。
遠處的巷子口忽然傳來壹聲蒼哥,我和他身體倏然壹僵,他腳尖微挑,勾起角落廢棄的竹簍,按住我肩膀蹲下,將竹簍罩在我身上,我自始至終渾渾噩噩,等到我反應過來,腳步聲已經逼近到眼前,喬蒼斜倚墻壁點了根煙,他默不作聲吸著,平靜到連我都在懷疑自己是否出現過,剛才那壹幕是不是真的。
我透過竹條縫隙看清男人長相,是那天從集市帶我去莊園的薩格的心腹,喬蒼釋放我那晚跟在身邊的也是他,這男人我只有過兩面之緣,可對他印象很深刻,非常陰險深沈的面相,壹看就是奸詐之徒。
他顯然來者不善,出現得也很唐突,事先並沒有讓喬蒼知道,他手從口袋內掏出,拿著壹只打火機,笑容意味深長,“蒼哥,怎麽不等我給您點上,這種事該是我來做。”
他說完冷颼颼的話鋒壹轉,“不過您深更半夜怎麽在這空巷子裏。是等人還是會友。”
喬蒼把玩著手上的面具,“辦點事。”
男人目光極其機敏在這條長廊內掃蕩,每壹個角落都沒有放過,當他觸及到我藏身的竹簍時,忽然停下,有些疑惑蹙眉,“我怎麽瞧見好像還有壹個人在,進來卻沒了,蒼哥,不是壞人堵住您吧。”
喬蒼反問有人堵得住我嗎。
男人笑,“那可不壹定了,您功夫再好,腦袋後沒長眼睛,暗箭難防。您可壹點事都不能有,我的命系在您安危上了,薩格小姐還沒對哪個男人這樣上心過。”
他邊說話邊朝竹簍走來,我下意識屏住呼吸,壹丁點聲響都不敢發出,他伸手摳進竹條邊緣剛要打開,喬蒼從襯衣扯下壹顆紐扣,反手擊打中男人手腕,後者悶哼壹聲,疼得冷汗直流。
喬蒼留下壹句回莊園,便邁步要走,男人仍不動,他瞇了瞇眼,目光在他和竹簍之間徘徊,“蒼哥,薩格小姐說您去**瞧瞧,打算發展點別的生意,結果我去了您不在。還是我四處尋找,找到這裏碰見您。”
喬蒼攤開手掌,面具上狐貍的銀色瞳仁在路燈下放射出森冷的寒光,有那麽壹刻,格外驚心動魄。
“我的事,輪得著妳過問嗎。”
男人正想動,手腕傷口傳來壹陣刺痛,他頓時倒抽壹口冷氣,臉上維持歡笑,“我當然不敢,只是薩格小姐問起您去了哪裏,我總不能撒謊吧。”
喬蒼手指微微松開,面具從他身前墜下,男人眼疾手快接住。
喬蒼撣了撣袖綰和肩膀的抓痕,“讓她來問我。這幾個字會說嗎?”
男人仍不甘心,卻也不敢當面忤逆他,他嘴裏答應著,犀利的眼神凝視竹簍許久,我甚至擔心和他視線相碰,倉促移開,這樣危險而窒息的僵持維系了幾分鐘,我身上的汗水將衣服都浸濕,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終於響起,喬蒼先壹步朝巷子口走去,男人頓了頓,從後面跟上。
我癱軟在四面透風透光的籃子裏,壹點力氣都沒有,我遲遲未歸,二堂主等不及進來尋我,在竹簍中發現我蹤影,他攙扶我出去,我沒有提及喬蒼,只告訴他不是壞事。
回酒店的路上我吩咐二堂主將這附近的流浪狗抓十幾條來,越兇越好,壹定要叫聲最洪亮的,他疑惑問我做什麽用,我說妳照辦就是,兩日後入夜就知道了。
二堂主辦事很麻利,次日中午抓了十六只,三五條街道的狗都被他捉來,拴在兩個碩大的鐵籠中,裏面只放了水,沒有給食物。這是我授意的,先餓上壹天壹夜,才能達到萬無壹失的效果。
我在酒店養足了精神,第三日淩晨壹點左右,帶著二堂主和兩名身手極好的馬仔去了泰國販毒組織位於景洪壹家廢棄廠樓改建後的儲備倉庫。
這個時辰萬籟俱寂,馬仔也都睡了,防備心最弱,濃重的霧靄夜色下,2號倉庫猶如壹頭蟄伏的豹子,藏匿了不見天日的黑暗與陰霾,懸吊在門框的枯黃油燈快要燃盡,火光越來越微弱,近乎要熄滅。
打著哈欠從帳篷裏出來的馬仔到房後的磚瓦堆裏小解,吹著壹串斷斷續續的口哨,二堂主下意識要遮掩我的眼睛,手伸到半空,卻發現我正津津有味觀賞,根本不覺得不妥,他自己先尷尬起來,我搖下壹半車窗,失去玻璃的阻礙更清晰張望,“這有什麽,不拘小節才能成事,男人褲襠裏誰沒有那坨壹碰就硬的肉,我見得還少嗎。”
二堂主強行壓制,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來,“何小姐和我見過的女人都不壹樣。”
我側過臉看他,“哪裏不壹樣。”
他想了許久,搖頭說哪裏都不壹樣,可又說不出具體。
我掌心抵在窗框,將路旁直射我眼睛的壹簇白光擋住,“妳以前有過女人嗎。”
他先是壹楞,沒想到我問這個,反應過來後說有幾個,我問他,“如果像我這樣的女人出現,妳要嗎?”
二堂主驚慌低下頭,“不敢對何小姐存在任何非分之想。”
我笑著沒吭聲,他遲疑說,“我既高攀不上,也不會要,因為我招架不了這樣出色的女人。只有曹先生或者蒼哥才能配得起。”
我迎著月光撩了撩長發,“所以妳知道我哪裏不壹樣嗎。男人不會娶我做妻子,我這壹生最合適也是扮演最好的角色,只會是情人。”
我頓了頓,語氣荒涼悵惘,“有壹個男人,他犯傻娶了我。可惜後來落荒而逃。”我將後半句喪了性命的話咽回。
二堂主笑說那壹定是萬不得已的苦衷,何小姐如此美貌玲瓏,哪有男人舍得不珍惜。
我伏在窗子縫隙處,空曠的荒野偶爾幾聲蟬鳴蛙叫,來自後山廢棄的池塘和果園,這裏倒是得天獨厚,不僅隱蔽,而且易守難攻。
薩格真是壹把作戰的好手,這點心機連我都不得不佩服。
“這邊販毒市場的行情怎樣,妳給我詳細說道說道。”
二堂主將車燈全部熄滅,反鎖了前後門,“金三角是毒窟,全亞洲乃至世界都聞名,因此劃分很細致,毒品大約有三十多種,根據品類、純度、產銷地劃分,壹類是高純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也叫冰片,六百到九百左右壹克。二類是海洛因和嗎啡,包括制作的精料***,都在五百左右壹克。老撾就盛產這些,這也是胡爺能傍上薩格這艘大船的關鍵,對於其他幾國毒梟難以得到的材料,他是信手拈來。至於大麻白粉和鴉片這些東西並不受歡迎,在真正的毒窟裏,利潤很低,東西也老土,不好吸。”
我基本斷定這裏藏著什麽貨了,“薩格現在不缺***,而老K和老貓卻極缺。”
二堂主附和說,“籠絡盟友,確實要對癥下藥。”
那名小解完的馬仔此時提上褲子繞過平房,準備返回帳篷,我瞅準時機吩咐二堂主放狗。
他閃車燈發射信號,對面廢棄工地停泊的黑車無聲無息打開後備箱,十六只流浪狗瘋了似的躥下去,爭先恐後狂吠沖向倉庫和帳篷,撕咬掛在墻壁的臘肉,散落在磚石上的饅頭渣和飯盒,半夢半醒的馬仔置身上竄下跳的黑影裏頓時壹個激靈,他抄起鐵鍬和掃把掄打,為首狼狗鋒利的牙齒扯斷他褲腿壹塊布,在他驅逐下狗群驚慌亂竄,往四面八方分散奔逃,聞聲趕來的其他手下沒見過這人獸大戰的場面,楞住不知怎樣做。
激戰得連褲子也掉了的馬仔臉色漲紅怒斥,“都他媽瞎了!快點抄家夥,這些狗餓瘋了連沙子都吃!”
壹只狗高高躍起,嘶吼擦著手下肩膀越過,那人壹哆嗦,搔了搔頭,“這哪來的啊?它們不吃白粉吧?”
“吃不吃也看住了!捅婁子薩格小姐要咱們的命!這可是三百公斤!”
馬仔們不敢怠慢,隨手抓住壹樣防身工具,紛紛堵住壹扇最不起眼的門,不讓狗群靠近撕咬,我起身顧不上頭頂被撞擊,全神貫註看那間屋子,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來,看得仔仔細細。
這裏臨時搭建的平房足有幾十間,模樣都相近,佇立在破瓦爛磚上,亂糟糟壹團,想要記清方位很難。我在心裏畫了壹幅簡圖,拉著二堂主手臂指給他看,“薩格與胡爺試水後,合作得很愉快,又從老撾新進了壹批***,是上壹次分量的兩倍,這批貨就在那間屋子裏。”
我又指另壹端飄蕩白旗的榕樹,“那是雷區的標誌記號,應該埋了炸彈,威力壹般,不過也能傷人。薩格主要防條子,如果有緝毒警來突查,馬仔會立刻引爆,將倉庫內的毒品炸成碎末,即使提取化驗他們咬死不承認,拿不出證據也沒轍。”
二堂主恍然大悟,“何小姐這出空手套白狼,玩得有些驚險。但如果賭贏了,我們不僅賺了不少錢,可以用來打點收買柬埔寨的勢力,還能在金三角壹戰成名,薩格小姐往後想悄無聲息對付我們,門兒也沒有,毒梟間相互吞吃會鬧出大亂子的。”
我勾起壹邊唇角,笑得又冷又陰,“自保,賺錢,成名。壹箭三雕。薩格久居西雙版納莊園,那邊有制毒工廠,喬蒼也在那邊,她輕易不過來,這些狗鬧了壹出,馬仔不擱在心上,只以為是臘肉吸引來的,明後再有點動靜,他們也不以為是敵人來了。到時貨丟了,倉庫也燒了,泰國毒販的顏面掃地,薩格壹定勃然大怒,把所有火氣都對準我們三個罪魁禍首,興許能為喬蒼創造良機。”
二堂主大吃壹驚,“蒼哥?他和薩格玩假的?”
我說不確定,哪怕是真的,也有壹絲做戲的成分,否則他不會舊情難了逼我離開。
二堂主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有些扛不住,他伏在駕駛位長長吐了口氣,“何小姐,其實我有時很不理解,為什麽您放著那麽安穩的日子不過,卻跑來這樣龍潭虎穴,和這群不要命的毒梟掠奪。”
他咧開嘴笑,壓住方向盤輕輕拍打,“但我想您這麽理智,這麽臨危不懼,壹定不是糊塗人,您做的每件事,都有您的道理。”
我不動聲色合攏車窗,放狗的黑車已經悄然離去,沒泄露壹絲壹毫,二堂主謹慎駛上吞沒在濃濃夜色下的國道,直到摸黑開出許久後,才敢閃燈照明。
副駕駛的窗子開著,烈烈風聲灌入,我迎著荒草河溝的氣息,眼前反反復復掠過幾張面孔。
再理智冷漠的人,也逃不過世間最風流惡毒的情字。
次日傍晚我安排二堂主帶三十名馬仔埋伏在2號倉庫附近,寧可失守也不要暴露行蹤,然後等我的消息,最遲淩晨我會親自過來,帶壹個人,以及壹組更強大的兵力。
阿碧開車將我送達黑狼居住的私宅,門口駐守的保鏢是兩個陌生男子,我從未在黑狼身邊見過,他們也不認識我,隔著好幾步遠便伸出手阻攔,讓我稍等去通報。
我直接制止,“不用通報,五哥認識我,以後他的住處我來去自如。”
兩人面面相覷半信半疑,我沒好氣問,“妳們不知道嗎。”
右邊的男人搖頭,“還真沒聽五哥提起。尤其是女人,五哥沒開過這先例。”
我推開他們徑直走入,經過中間時特意將臉孔露出讓他們看仔細,“從這壹刻起,把我的容貌記在腦子裏,我會常來。”
右邊男人厲聲大喊站住,他上來要把我扯回去,不遠處的門扉晃了晃,閃身擠出壹道人影,罵罵咧咧踢翻了角落的空魚缸,“吵什麽,五哥剛從外地出貨回來,驚了他休息要不要命了。”
兩名保鏢低下頭朝後退去,說話的男子站在臺階上,不知是月光的緣故,還是他本身染了色,頭頂和額頭竟垂下幾縷蒼白的發,我面無表情打量他,他透過空氣與我相視,認出後匆忙迎上前,“何小姐,原來是您,手下不懂事,您別往心裏去,我回來好好教訓就是了。”
我揉了揉手背上被保鏢抓出的紅痕,“我能進嗎。”
他鞠躬說自然,您不是五哥的地下情人嗎,我見過您,說不準哪天就成了嫂子,兄弟們還指望您多說兩句好話。
他伸手示意我請,我進入玻璃門直接上樓,所有房間都空著,屋門打開黑漆漆壹片,唯有走廊盡頭挨著天窗的壹扇是虛掩的,底下縫隙有微弱的燈光溢出。
我脫下鞋子放在門口,小心翼翼推開門,赤裸雙腳步入房間,不發出壹丁點聲音驚擾他。
昏暗的室內,有幾盞空燈未點亮,床頭燃燒著壹根黃蠟,散出的氣息卻不是臘味,而是熏香,淺淺淡淡傳入鼻孔,我越聞越熟悉,熟悉得似乎日日夜夜伴了我許久,我思緒飄蕩,百轉千回間恍然驚覺是山茶花的香氣,我跟了容深三年,始終都是這個味道,他只喜歡這個,所以我幾乎不用其他花香。
我握緊拳頭,閉目穩了穩心神,耳畔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我立刻扭頭看向窗臺凹入的角落,壹面磨砂門倒映出黑狼在橘色光暈下的身影,他壹絲不掛,周身水珠四溢,時而隆起膨脹的腹肌和削瘦挺拔的脊梁浸染了泡沫,每壹寸都是水痕,那樣的水痕像極了做愛時流淌的汗漬,性感而蠱惑,誘人又狂野。
水聲在幾分鐘後戛然而止,燈光也隨即變得昏弱,似乎調暗了。玻璃門倏然被推開,我凝視走出的人影,他低偏著頭,用毛巾擦拭濕發,隨口問了句,“辦成了嗎。”
他當成是馬仔,我立在原地沒有回應,他等不到聲響蹙眉擡頭,目光不經意掠過我的臉,又徹底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