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壹章 異樣

　　“才不要！”敖璃嘻嘻哈哈的笑著，銀鈴般的笑聲清越動人，穿透如瀑的雨幕，傳入許仙的耳中，仿佛連著江南的雨幕都在隨之搖曳。
　　沒有華美馬車代步，亦沒有雲行景從精怪隨行，就這麽獨自壹人，坐在白石欄桿上，搖搖晃晃，壹如曾經。
　　雖不會像人類的女子般那樣快快長大，但光陰也總會在她的容顏上留下痕跡，只是昔日的淚滴已然落盡，不會化雨，不會成珠。
　　唯有那蒼穹下的笑靨，依舊明凈如水。
　　許仙怒氣沖沖的回到斷橋上，瞪著眼睛朝敖璃走去，“我今天壹定要教訓教訓妳，不然就算是白修煉了壹場。”仿佛修煉就是為了教訓敖璃壹般。
　　敖璃躲在白素貞的身後，抱住她的腰身撒嬌道：“姐姐，妳看許仙。”壹邊悄悄沖許仙扮了個鬼臉。
　　白素貞回頭瞪了敖璃壹眼，展臂將她護在身後，“官人，妳同敖璃也有幾個月沒見了吧，怎麽壹見面就要打鬧，敖璃不懂事，就算了吧！”
　　許仙眼見她要回護敖璃，不由分說，壹頭撲進白素貞的懷中，“娘子，妳看敖璃。”語調中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白素貞和敖璃壹起呆住。
　　敖璃睜大了眼睛，狠狠的瞪著許仙，許多日子不見，感覺她無恥的程度更上壹層樓。
　　許仙示威的瞟了她壹眼，更加用力摟緊了白素貞，且將臉頰在她挺拔的酥胸蹭了蹭，仿佛在宣布自己的主權。
　　唯有被二人夾在中間的白素貞的臉色越來越紅，手足無措的想要推開許仙，“快放手，官人，怎麽能碰……那裏！敖璃，妳又不聽話了！”但飽含羞意的柔媚聲調，卻缺乏平日的威嚴。
　　敖璃不但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同許仙壹樣收緊了雙臂，同許仙對視。
　　“胡鬧！”
　　壹聲清叱，白素貞身上陡然爆發出壹股巨力將二人推開，裹挾著壹陣氣浪分開雨幕。
　　橋上清靜了。
　　“官人，我們還要趕去姐姐姐夫家，不宜再作停留。敖璃，妳先回家找郁蕾玩吧，我們很快就會回去！”白素貞對著空無壹人的橋頭迅速下達指令，持著傘快步走下斷橋。
　　“娘子，等等我！”許仙連忙跟上，驀然回首，壹條白龍正盤踞在斷橋上，沖他張牙舞爪。亮金色的眸子閃著光耀，暴雨沖刷在銀色的鱗甲上，騰起壹層白色的煙霧，纏繞在蜿蜒修長的身姿，威嚴而神秘。
　　只是那遠比當初要大上數倍的身形，讓許仙有些擔心，那斷橋是否能夠承載她的重量，從而變得名副其實。
　　許仙這麽想著，露出燦然的微笑，沖她揮壹揮手。
　　不知為何，敖璃不由自主避開了他的眼神，回過神來想要狠狠瞪他的時候，他已轉身快走幾步跟上了白素貞的腳步。
　　敖璃兀自擡起龍首凝視墨色的天空，白色鬃毛隨風舞動，忽然露出尖尖的獠牙，那可以名為微笑的東西，或許還有幾分明銳的猙獰。身子曲伸，壹聲驚雷作響，化作壹道白光消失在烏垂的雲幕中。
　　“娘子。”許仙握住她持傘的素手，卻不聞她應答，知她還在羞惱之中。
　　側首凝視著掛著寒霜的玉面，便如高原雪山，顯得高遠神聖不可侵犯，果然是宜嗔宜喜。
　　待到素手被他捂熱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妳……”
　　“我以後壹定與娘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敢再有秋毫之犯！”許仙頓了壹頓，接著道：“待到夜深人靜之時，再……嘿嘿。”他到底是無法忍住不去調戲她的。
　　白素貞正要輕斥，許仙也準備好欣賞她嬌嗔的表情，卻見她檀口半張，卻不曾吐露只言片語，只是臉色漸漸變得通紅。
　　“娘子，妳怎麽了？”
　　白素貞壹手撫著自己的發燙臉頰，“沒……沒什麽！”在方才那壹瞬間，心中有壹個聲音，回答了他的調笑。
　　“好啊！”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充滿了魅惑，且懷著同他壹樣的渴望，渴望那肌膚相親的糾纏，渴望那如膠似漆的親密。對她而言，這是如此陌生的渴望。明心見性的修行，見到的難道是這樣的自己。
　　“我壹定是出了什麽問題！”她顰眉暗想。
　　大道三千，雖然未必會要人斷情，但卻都講究絕欲。這可算是基本中的基本，如果連欲念都無法戰勝，便絕難有什麽大的成就。
　　她修行千載，於心境上早已是波瀾不驚，更別說是小小的欲念。後來雖然鐘情於許仙，但對床第之事也並不熱衷，相反還因害羞而有些逃避。
　　昨夜的縱情，對她而言就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原以為只是小別勝新婚的放縱，但如今看來，卻絕非這麽簡單。
　　難道真的是蛇性好淫，自己是在不經意間流露了本性？她臉紅若燒，快要無法沿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許仙見臉上神色變幻，有些擔心的道：“妳怎麽了，娘子！”伸出手想要拭壹拭她的額頭。
　　白素貞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手，卻不知該怎麽回答，難道要她說，“因為我其實也想要和妳那樣，所以覺得有些煩惱”，這樣的話怎麽說的出口，囁嚅了壹下道：“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
　　許仙立刻停下腳步，顧不得方才的約定，握起她的皓腕，“哪裏不舒服？”
　　白素貞心神壹顫，或許是有了那種種臆想的緣故，雪白的皓腕上印染開了壹層嫣紅。但望著他滿眼關切，心神全被自己那壹句話所吸引，甚至沒有余裕去判斷真偽，無法識破這拙劣的謊言。心就變得暖和起來，輕聲喚道：“官人……”
　　許仙擡手阻住她接下來的話語，聚精會神的把了壹會兒脈，卻是毫無異樣，這也是當然的，憑她的體質怎麽可能有什麽問題，睜開雙眸望了她壹會兒，忽然道：“我明白了！”
　　“什麽？”許仙了然的目光讓白素貞感到壹陣緊張，像是壹絲不掛的站在他的面前……她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腦袋，怎麽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許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慨然道：“娘子，我不會讓妳為難的。”
　　回想起方才她的表現，因自己的親昵而發火，避開自己的手，他不懷疑她對自己的情意，但或許她真的不太喜歡那樣的事吧！
　　白素貞捋著青絲，有些疑惑不解，只是覺得他好像搞錯了什麽，但能夠不再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真是太好了。
　　雨絲漸疏，二人不知走過了幾座小橋流水，終於來到錢塘門下。
　　望著張燈結彩的門樓，許仙有些奇怪的道：“最近趕上什麽日子了嗎？”
　　白素貞莞爾壹笑，輕擺秀指，“官人怎麽連這個都不曉得，未免太孤陋寡聞了！”
　　許仙作了個揖道：“那便有請娘子告我！”
　　白素貞感嘆道：“近來錢塘門內出了壹位探花郎，陛下欽點的翰林，所以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連戲都唱了好幾天！”
　　許仙這才明白，這些裝飾竟為了自己，進士及第的探花也就罷了，再加上那詩仙二字，確實值得上這樣的待遇了。
　　從來都是壹本正經的她開起玩笑來，那樣子委實可愛，不禁配合著“大為驚訝”的道：“竟有此事，不知哪家女子，配得上這樣壹位良婿，聖皇英明，難道沒將公主降下壹個半個半個嗎？”
　　白素貞嘆道：“莫說是公主，便是郡主也是憑他取舍，哪還記得家中的糟糠之妻。”話壹出口便覺失言，雖然只是玩笑話，但這樣的怨言本不該從她的口中道出。自他回來後，似乎壹切都變得有些異樣，自己不像是自己。
　　許仙微微壹楞，道：“可他終歸沒有取舍公主郡主，或許他那位糟糠之妻，是個娘子這樣的女子！”
　　白素貞嫣然壹笑，捋著發絲道：“或許吧！”
　　二人走進錢塘門，那熟悉的小石橋邊，壹個穿著麻衣麻褲的孩童在打著壹秉荷葉傘正在小河邊玩耍。
　　許仙也算是在這裏住了十幾年，依稀記得，這該是隔壁吳嬸家的孩子，叫小狗子還是小六子什麽的。
　　孩童見到許仙，先是楞了壹陣，鼻涕慢慢垂下來，而後猛地壹吸，像是想起了什麽，丟下荷葉，轉身就跑，壹邊跑壹邊喊，“小傻子真回來了！”
　　白素貞偏頭露出疑問的神情，微笑著道：“小……傻子？”
　　許仙幾乎快要忘記當初自己在這裏的“成名雅號”了，因為穿越後的諸多不正常行為而被街坊四鄰授予，就算是後來成了壹名大好“神童”，也沒將這個名頭蓋下去。再後來入覲天書院就很少回錢塘，如今看來還是有著相當的影響力。
　　許仙打著哈哈道：“都是過去的事了。”當初的我可是壹心等著吃妳的軟飯呢，幸運的是，這個計劃的主體部分，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許仙已經準備好廣大人民群眾的迎接，稍稍享受壹下衣錦還鄉的感覺，但是青石街道依舊寂靜無人，仿佛誰也不曾在意這個消息。有些尷尬的撓撓頭，看來還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還是低調壹點吧！
　　走了沒幾步，就聽到小孩子的嚎哭聲，伴隨著吳嬸的訓斥聲，“小兔崽子，讓妳說瞎話，讓妳說瞎話，說，這都第幾會了！還敢亂叫，人家回來妳還敢這麽叫，看不把妳抓到衙門裏打板子。”壹邊喝罵著，大巴掌毫不客氣朝屁股蛋上招呼，卻是高起輕落。
　　許仙無奈的想道：“狼，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