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等誰
許仙誌 by 說夢者
2018-8-2 11:03
潘玉輕“嗯”了壹聲推開許仙。
此時雨漸漸小了,但依舊淅淅瀝瀝。
許仙摸摸敖璃的頭道:“有時間跟我來學算術吧!別就知道吃飽了躺在湖底。”
敖璃也只是輕“嗯”了壹聲,沒有拒絕或者反駁。
見這壹大壹小都乖了許多,許仙不由松了口氣,望向窗外連綿的細雨,將畫舫與煙柳,街巷與人家壹並籠罩,還沾濕了新發的綠草,令枯了壹冬的杏樹又發出幾根新芽。
三人望著窗外的雨絲,許仙突然道:“小時候,壹個算命的告訴我,我會在這西湖之畔,煙雨之中遇到我的妻子。她非同尋常,美若天仙。我們在壹起必定要受許多波折,而後便是長久的分離。我的到來就是想改變這壹切。”
潘玉與敖璃都靜靜的聽著,潘玉紅著眼笑道:“又是路過的道士嗎?”
許仙也笑道:“差不多!”
敖璃好奇的問道:“那妳等到了嗎?”
許仙略帶迷茫的搖搖頭,不知是沒等到,還是不知道。
潘玉道:“哦,那妳繼續等吧!”語氣失望有決絕。
許仙壹怔對敖璃道:“敖璃,妳先回去。”
敖璃不依道:“我要聽嘛!”
許仙瞥了潘玉壹眼讓她有些不安,又對敖璃道:“乖,先回去,下次來我請妳吃很多東西!”
敖璃道:“那好吧!”轉身躍出窗外,在春雨中化成壹道白光,投入西湖之內。
屋裏只剩下許仙與潘玉兩個人,潘玉攥著手,臉上的不安的令人心疼。
許仙嘆了口氣道:“我看我們還是現在談談吧!自從從西湖回來,我從沒見妳笑過。”
潘玉立刻反駁道:“有啊,三十七次!”
許仙頓時感到壹陣無力,“假笑不能算的。”
潘玉反問道:“妳分得清嗎?”
許仙轉頭望著她道:“我想我分得清,看妳對我假笑,我很難受!”
潘玉偏過頭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妳想跟我談什麽呢?”
許仙認真的道:“談怎麽讓妳笑!”
潘玉遲疑道:“妳!”心裏卻有些感動。“因為什麽?”
許仙卻道:“妳因為什麽下水,我就因為什麽!”壹樣的心情,壹樣的難以言說。
潘玉先是低頭無語,又擡起頭道:“妳不用因為感激我……”
許仙打斷道:“難道妳跳下水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潘玉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許仙壹本正經的道:“無論是什麽方法,我都願意去試壹試,妳比我聰明,也更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我也習慣了求助於妳。現在妳告訴我,怎麽才能讓妳笑呢?要我忘了西湖也可以,讓我帶妳走也可以。要我們只做朋友也,可以!雖然我不保證能像以前那麽自然,但我也會盡力去做。當然,讓我去把妳老爹幹掉也可以。”
潘玉眼中漸漸有了淚花,聽了最後壹句,不由輕笑道:“妳去死。”
許仙想了想說:“也可以。”
潘玉捂住他的嘴道:“別胡說。”
許仙順勢將她摟在懷裏,腰肢纖細,身體緊貼。許仙低頭道:“妳告訴我,我該怎麽讓妳歡樂,就算不能讓妳歡樂,也決不想讓妳妳為我痛苦!不行我就離開好了。”
潘玉輕捏了他壹下,在他懷裏輕輕道:“讓我們好好過剩下這段日子好嗎?”
許仙也只能嘆口氣道:“好吧!”在他眼中反正時間還有,解決彼此的事也不用急於壹時。
“不許再丟下我壹個人,無論去哪裏。不許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就是那個敖璃也不行。不許……”她在他懷裏掰著手指數著不許的事,仿佛要將錯過的柔情享盡。
許仙也只能苦笑著壹壹答應,最後保證這段時間壹切都聽她的。
懷中的女子絮叨著,許仙卻覺得心中安寧。他知道她是愛著自己的,而自己也是壹樣,不,自己對她的愛遠不及她對自己的愛吧!只是這段愛註定要那麽短暫嗎?不過自己不就是來改變的嗎?身為男人要給她幸福,至少在自己懷裏那壹刻是幸福的,至於麻煩與困難就讓自己來想辦法吧!想到這裏不由更加抱進了懷裏的她。
但有壹個問題卻讓他有些迷茫,這個問題即便是他也無可奈何。白素貞,我還能給妳什麽呢?還來不及愛上妳,就有另壹個女子闖進了我的心裏。不知是西湖上那壹跳,而是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在我身邊。
潘玉擡起頭盯著許仙道:“不許抱我的時候,想別的女人!”
許仙苦笑,這麽神。卻慢慢低下頭,潘玉霞染雙頰,輕輕閉上眼睛。
許仙將手伸進衣領,觸到的肌膚細膩如脂,溫涼如玉,潘玉驚道“不要。”說出來那股欲迎還拒的味道連她自己都臉紅。
許仙卻找到了想找的東西,壹根細繩,將它從潘玉的脖子上取下來,卻是那壹片晶片。依舊是那張絕美的容貌,卻多了幾分柔美,感覺更是動人了幾分,許仙滿意道:“這下順眼多了。”
潘玉知道自己弄錯了他的意思,臉紅的更加厲害,將頭埋在許仙懷裏做了鴕鳥。許仙捧起她的臉頰,笑道:“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呢?”
見她羞不自勝的模樣,不忍心再戲弄,低頭,唇合。
窗外雨絲,壹時沈默。
如果未來已經不多,那就在這短暫的光陰中實現所有的願望。
只是在茫茫的人海中,又為何讓彼此相遇。為何要經歷那麽多的猶豫與掙紮,徘徊與痛苦。若不相遇,就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彼此的生活,走彼此的道路。但還是相遇了,而後的相知與相戀在那壹刻就已經種下了因果。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但壹點也不感到後悔,無論在怎樣的痛苦中,也在慶幸著。能和妳相遇,真是太好了!
數千裏外的峨眉山上,春光明媚,香客如潮。沿著狹窄的山道,都往金頂上去。
淡藍色的天空中,白色的雲霧起伏。渺渺煙雲之中,壹個女子掠空飛過。白衣飄飄,黑發如墨,往山上瞧去,只見遊人如織,絡繹不絕。
她先在青城山修行千載,來這峨眉山後也只在洞府中打坐修煉。已經有許久沒有見過這人間的繁華,此時壹瞧,也覺得心中歡喜,不由眉開眼笑。再加上今日若是事成,這千年的修行便算是有了個結果。
遙望金頂,也知不能就這麽飛下,先尋了壹個無人的小亭落下,白色的裙紗舞動,若有人見了,真以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
她混入人群之中,隨眾跪拜登山,直到金頂。大殿外的廣場上,日照香爐,而紫煙生。人群繁雜,卻靜無言。
她只扮作尋常的香客,燃香膜拜。卻見壹道金光在大殿上蔓延開來,她臉上壹喜,連忙跪拜。眾人跪拜,只見金光以為神跡。
她亦跪拜卻清清楚楚的看見金光中蓮花上的身影,觀世音菩薩端坐蓮花之上,兩旁童子陪侍。
菩薩開聲問道:“下跪何人?”
她不卑不亢卻又端莊有禮,回答道:“青城山下白素貞,叩見大士。”
菩薩微微點頭,問道:“妳有何心願,要求於我。”
她恭敬的道:“大士容稟,弟子洞中修行千年,近來方得真人之身,唯願皈依三寶摒棄紅塵,今日只求大士開方便之門,渡化弟子白素貞!”
“善哉,善哉,難得妳有這片皈依三寶的誠心。只是妳塵緣未了,又如何能白如飛升呢?”
她肯定道:“弟子此心壹定,眾念皆寂。任何塵緣,都願割舍。”
菩薩道:“塵緣可棄,恩情難忘。妳尚欠人間壹樁深情,難道就不思圖報了嗎?”
她壹訝道:“這……”思索了壹下方想起來,眉頭輕皺道:“弟子也知道報恩之道,只是,已經事隔千年,茫茫人海,又如何報法呢?”
“善哉,善哉。今年三月三日便為清明,我有壹言妳可記得,‘有緣千裏來相會,須往西湖高處尋。’”
她撇著眉頭念叨了壹遍,疑惑道:“弟子還是不太明白,望求大士……”
菩薩卻道:“天地不可泄露,妳自求多福吧,若有苦難之時,再來尋我。”並非不可泄露,而是無從泄露。她剛才壹算,只覺過去現在尚自明白,但將來之事卻是壹片混沌。推算出來,也只有“清明,高處”這兩點,才算的明白,其他的就難以料算了。
在凡人眼中金光只是壹瞬,剛才二人的對話無人聽聞。
她無奈嘆息,沒想到又生波折,也知天劫並非只是雷劫這樣直接摧毀修行者的軀體的劫難,更有心劫。或是恩情,或是仇恨,將修行者扯入人間的是是非非之中,壹個不慎,道心泯滅,比之雷劫還要兇險幾分。
只是她自信千年的修行,無論遇到什麽敵手,鬥不過總還跑得了的。而報那恩人的恩情,無非也是達成他的心願,求財者予財,求勢者予者,就算他有財有勢,總還要念著傾城國色,若那人還看的順眼,自己拼了清白之身嫁與他陪伴他幾十年就是了。而後就了卻恩怨,白日飛升,豈不是勝過人間的種種。又有什麽放不下的。
她千算萬算只覺得萬無壹失,卻未曾想到,自己從未經歷過俗世的生活,又怎知其中的滋味。日銷月磨,以她那顆善良到極處的心,又真的忍心傷害別人嗎?
千年等壹會,要還的不止是恩,還要怨啊!當她遇到壹個打不過,卻又不能逃的敵人時,她又要如何呢?是壹跪壹步的去救那壹個人,還是水漫金山被困於塔中數十年。
就算種種的苦難經過,道基盡毀,最終得到的又是她所想要的嗎?
而現在杭州吃飯最貴的地方,莫過於彩鳳的畫舫之上。潘玉不知動了什麽心思,竟然非要去哪吃。許仙也是如之奈何,自己越反對她反而越堅持,哪還有如玉公子的君子之風,倒是壹本正經的使性子,看許仙無奈的模樣偷笑。
只是席上的氣氛委實怪異,潘玉命青鸞陪許仙喝酒,她則拉著彩鳳在壹邊,不時還要摟纖腰,吻絳唇,恣意輕薄。彩鳳如何在人前受得這個,卻又沒法拒絕,直羞的面紅耳赤,心中還有些苦澀。
青鸞在壹邊看的臉紅,給許仙斟酒卻連他的衣服都不敢沾。暗自猜測潘玉的心意,莫不是真要把自己送給哥哥。那哥哥會像潘公子對小姐那樣對自己嗎?
許仙卻看的動了心火,若不知道潘玉的性別還罷,如今知道了,只見兩個絕代佳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人間的百合再沒有勝過眼前的。哪有不心動的道理。暗嘆自己離柳下惠還是有很大的距離的。
不過對潘玉的取向還是產生了壹些懷疑,難道她喜歡的是女人,真的當我只是朋友,還是男女通吃,這也太奇怪了吧!
許仙轉念想想,眼前三人都是世間難尋的女子,此刻說白了只是陪自己飲酒,就難免有些陶然欲醉了。只是沒過壹會兒潘玉就喝的半醉,要下船離去。還硬要許仙結了錢,彩鳳哪裏肯收,但乃不過潘玉酒後使性。終於勉勉強強的收下了。
許仙扶著潘玉下了船,見她真的醉了,問道:“妳沒含著醉玉嗎?”他知道潘玉但凡喝酒都要含著那塊醉玉的。
潘玉眼波迷離的道:“陪漢文喝酒,怎麽能弄虛。”她本身的酒量實在不算太高。
許仙攔著她的腰肢扶著她,她就幹脆完全放松了身體,靠在許仙身上。夜已深沈,無星無月,自無人看見她此刻的醉態。許仙卻能夜間視物,扶著她往回走。許仙突然道:“這不是我們第壹次出來喝酒走的那條路嗎?”
潘玉道:“那時候我可沒想到會有今天!”像這樣喝醉了柔弱的依靠著他。
回到書院,將潘玉放下,去打了熱水毛巾,幫她擦拭臉頰,她乖的像個孩子任他施為,卻又道:“我要濯足!”
許仙拒絕道:“我壹個大男人怎麽能做這種事!”
潘玉卻不依道:“誰說要聽我的,讓我笑的。”
許仙無奈,幫她褪下了鞋襪,將壹雙玉足捧在手中,珠圓玉潤,纖細白皙,只是幹幹凈凈哪裏用得著洗。但到此刻,許仙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受了委屈,反而是大大的占了便宜,終於知道後世的戀足癖是怎麽回事了。
溫水之中,與其說是濯洗,倒不如說是揉捏把玩,輕撓足心聽她幾聲歡笑,室內無人,她便將那從不離身的晶片取下,盡情在他面前展示那張絕美的容顏。直到溫水變涼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壹對纖足,為她擦拭幹凈。
許仙自料,若非是修行有了小成,此刻他大概早已獸性大發。
潘玉卻道:“我幫妳洗。”
許仙壹楞,拒絕的比剛才還要堅定,但還是抵不過潘玉的堅持。不過,像是老夫老妻的感覺。
這種服侍人的活她大概從沒做過吧,有些笨手笨腳,只是低著頭很仔細的樣子。許仙心中感動,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她擡起頭對許仙笑笑。此刻二人心中,再無其他。
壹切收拾妥當,潘玉卻又道:“今晚睡壹張床吧!”
許仙幾乎噴血,有些顫抖的道:“那個,當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預感自己快要對不起未來娘子了。
潘玉又道:“不過什麽都不能做啊,不然的話那個晶片會失效,我就再也變不回去了。”
許仙道:“這樣啊!”不過這話語中含著莫大的誘惑,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了。
潘玉卻又道:“不過玉兒只是弱小女子,敵不過漢文玄法神奇,漢文要做什麽,玉兒也反抗不得,只能逆來順受。”
許仙更是苦笑不已。
床鋪不大,帷布放下,就如同壹個獨立的世界。壹張薄被,相擁的兩人,只隔著壹層裏衣。許仙覺得如果這樣自己也能堅持下來,那柳下惠也要跪下來給他寫壹個服字。
手不由自主的輕撫著她的脊背,她毫不反抗,甚至沒有出聲拒絕。只是那樣閉上眼睛,蜷縮在自己懷裏。如同回到巢穴的小獸,安心的入睡。
許仙凝視著那張臉龐,睫毛顫動,顯然是並未入睡,這算不算暗示呢?還是將壹切選擇的權利交給自己。
但許仙卻突然想到,若是自己真的那樣做了,懷中的她會怎樣呢?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父母,甚至無法在世人面前露面。就算有自己悉心呵護,但心中的愧疚感會永遠伴隨著她。那就是自己想給的幸福嗎?不,絕不是這樣的。
壹直以來這樣強大的她,如今卻柔弱可以任憑自己把握。但正因為這樣,也脆弱的最容易受到自己的傷害,而且是難以彌補的傷害。自己要更加的小心翼翼,悉心呵護才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同樣是那讓絕美的容顏,讓許仙發狂,卻又讓許仙慢慢平靜下來。他俯在潘玉耳邊輕輕道:“玉兒,我在西湖的煙雨之中,等的是妳啊!就算只能像這樣做朋友,我也會壹直陪妳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