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二章 宿敵

　　金聖傑立刻感覺為難，他雖然狂傲，卻沒狂傲到無視壹個知府的份上。那就不是狂傲，而是愚蠢了。
　　俗話說“滅門的縣令，抄家的知府”，從來都不是虛言。若這位知府夫人真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同知府大人吹吹耳邊風，想要這家珠寶店開不下去，有太多的辦法。想到此處，便有些為難的望向許仙。
　　許仙卻在想著，怎麽盡量避免這場事故，雖然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實際利益，委實比那蛤蟆精下毒還要大的多。但難產三日三夜，有是何等的痛苦，又是這樣壹個嬌小的女子。
　　他有意不去看金聖傑的眼神，卻想看這位陳夫人是個什麽性子。若是個尋常傲氣淩人的官家夫人，那就請她吃些苦頭好了。
　　卻見那陳夫人對金聖傑道：“掌櫃，這兩件東西既然是這位公子相中的，那就讓與他。我就定下壹條同樣的項鏈，等下次再來取吧！”聲音清冷而柔婉，卻無半分居高臨下的味道。
　　許仙微笑道：“那就謝過夫人了。”心中肯定道：這樣的人，不該受苦。
　　陳夫人微微頷首，正要帶著丫鬟離去。許仙拿了東西，上前幾步道：“在下許仙，在閶門開了間藥鋪，名為百草堂。夫人若是覺得身體不適，可到小號去光顧。”
　　藥鋪拉生意的話，怎麽說都不會很吉利，那丫鬟頓時對他怒目而視。
　　陳夫人眸中露出好奇的神色，道：“妳就是那作詩的許仙？”她乃是大家閨秀，純於詩書。不但對許仙的大名多有耳聞，而且對許仙的才學更是衷心贊嘆，如今壹睹真容，也生出了許多好奇心。
　　許仙點頭道：“正是在下。”
　　陳夫人雖然想多說幾句，但在街面上同壹個陌生男人攀談，委實不像樣子，襝衽施禮，道：“若有機會，定當拜會。”便轉身離去。
　　許仙知道，這壹禮，是禮的自己的才學。結下這個善緣，以後總有機會幫助她。走出門見小青正無聊的坐在臺階邊，上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走吧！”卻因呆的時間太久，又被埋怨了壹通。
　　回到家中，白素貞準備好了飯菜。
　　許仙將今日之事同白素貞壹說，白素貞卻顰眉道：“那道士雖然可惡，但卻罪不至死，妳又何必如此呢？而且妄開殺戒，來日必有後患。”
　　許仙拿出那三道靈符給白素貞，道：“他今日請了三道神符，想置妳們於死地。若非料錯了我，現在已然惹了天大的麻煩。”
　　小青也道：“是啊，姐姐。這樣的人，要除惡務盡才好。不然不知道還有多少後患。”這時方覺得和許仙有些投契。
　　白素貞見了那三道靈符，也是心驚，還要再說什麽。小青吐出那顆內丹，道：“姐姐，這內丹我們壹人壹半，好不好？”
　　白素貞笑著搖搖頭道：“這內丹剛好同妳相合，妳壹個人吃了吧！來，我們吃飯吧！”便為二人盛飯，身邊最親近的兩人都是如此說法，她也不好固執己見。
　　許仙知她不能夠釋懷，起身拿出木盒道：“姐姐，妳看這是什麽？”
　　白素貞笑道：“妳還記得啊！”
　　許仙微笑著打開盒子，淡粉色的珍珠奪目生輝。白素貞“啊”的壹聲，這可是超過她想象的禮物，道：“這個太貴了吧！”小青道：“這項鏈好漂亮，姐姐快帶上試試。”
　　白素貞還要推拒，許仙道：“給姐姐買東西，有什麽貴不貴的。來，我給妳帶上吧！”言罷站起身來，到她身後，撩起白紗，卻嗅到壹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發香還是別的什麽。試著將項鏈帶在她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上。
　　項鏈不長，指端不經意的觸碰到她的脖頸，細膩的觸覺便沿著指尖傳入心裏，手就變的笨拙了。要扣上本就不熟悉的鎖扣，變得更加困難，難免更多的觸碰。平日握握她的手，已覺得能夠習慣，到頭來，卻還是如此的笨拙。
　　白素貞低著榛首，任由他為自己帶上項鏈，臉色本就微紅，觸碰幾次，白皙的膚色上便染上壹層紅暈。許仙也有些著急，低下頭細看，卻將呼吸拂在她頸間，卻同時嗅到更是馥郁的香氣。
　　她知他並非是有意輕薄，也怕拒絕傷了他的心意，便強自忍耐。小青捧著臉頰在壹邊催促，道：“還沒好嗎？”許仙忙道：“快了，快了。”
　　白素貞卻感覺兩股熱氣吐在脖頸上，經不住微微仰起頭，想說要自己來。卻聽“哢”的壹聲，合上了鎖扣，許仙道：“終於好了。”才覺得自己的手心竟然滿是汗水。
　　擊殺那蛤蟆精時平靜如水的心態，此刻蕩然無存。許仙看小青呆在那裏，轉到白素貞的面前，卻也不由呆住。淡粉色的珍珠項鏈合在她修長秀雅的弧度上，卻似她的肌膚壹般的細膩。而她白皙的膚色正染上壹層淡粉的暈色，卻與珍珠的色澤，相得益彰。
　　白素貞被他們兩個，瞧的更起羞意，紅著臉道：“好看嗎？”覺得臉頰都是熱的，方才那些不悅早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小青道：“好看極了。”贊嘆的同時，卻也極為羨慕。
　　許仙同白素貞對視壹眼，同時閃開了眼光，卻又禁不住再去瞧彼此的眼色。如此幾次，都覺得桌邊有壹股奇怪的氛圍升起，讓他們坐立難安。
　　許仙幹咳兩聲道：“小青，這是給妳的。”打開木盒，卻是那壹對碧綠的水晶耳墜。
　　小青眼睛也亮了起來，毫不客氣的接過，側首帶在圓潤的耳垂上，擺擺頭，那壹對晶瑩的耳墜也隨之躍動起來，畫出青色的弧度。先問白素貞道：“漂亮嗎，姐姐。”得到肯定的答復，又對許仙道：“謝謝啦！”債多了不愁，既然已經欠了他那麽大的人情。
　　白素貞將訝異的目光在許仙和小青臉上掃了幾次，不知許仙施了什麽法術，讓壹向嘴倔，竟能說出這兩個字。許仙笑道：“妳是我姐姐，小青當然就是我的妹妹嘍。我們是壹家人，自然好和睦相處啦！”
　　小青撅了撅嘴，卻沒有出口反駁，算是給許仙面子。
　　吃過午飯，小青就急著消耗那顆內丹，白素貞要在壹旁協助。
　　藥鋪歇業半日，下午還要開張。開門沒多久，就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許仙趕緊迎上去，道：“師叔，妳怎麽來了？”
　　許仙上次告知吳玉蓮井水有問題，吳人傑這次是想來道壹聲謝，卻只記得許仙留下那地址，在女兒的陪同下，抱著姑且壹試的心思的尋上門來，卻沒想到真的見了這麽大壹間藥鋪。只因他不是三皇祖師會中人，消息不夠靈通的緣故。
　　吳人傑滿心驚訝的道：“這是妳開的？”吳玉蓮嬌聲道：“許大哥好厲害，爹，我就說許大哥不會騙我們的，妳還說他是吹牛。”
　　許仙笑著點點頭，便請他們進來小坐。帶著他們在廳中轉了壹圈，吳玉蓮只是替他歡喜，吳人傑卻是當過家的，知道茶米油鹽貴，擔憂的道：“這麽大的店面，壹月的租金那得多少啊！”
　　許仙道：“不要租金的，這是我的店面啊！”
　　吳人傑腦袋更覺得混亂，道：“妳初來蘇州，哪來的店面。”這和信裏介紹的情況，出入太大了。
　　許仙道：“這是漕幫的趙幫主送的。”
　　吳玉蓮拍手笑道：“難怪妳能勸走那幾個。”又不依道：“還騙我說跟他們講道理。”還有壹句話，沒說出口，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拉著我的手。
　　許仙知道他們有些誤會，解釋道：“並非是有意欺瞞，鳳山老師寫那封信的時候，我確實身陷險境，幾乎要被奪取功名，後來才化險為夷。在蘇州那幾日，得了師叔盛情招待，許仙如今還是感激不盡。”
　　吳人傑這才品出味來，苦笑道：“這麽說，妳還是秀才？沒被革去功名？”
　　許仙答道：“恩，今年秋初，就要應試。”
　　吳人傑壹番唏噓之後，看許仙的眼光大是不同。壹應試成功，那就不再是平民百姓，而是舉人老爺，躍上枝頭做鳳凰。話裏話外就多了幾分尊敬，卻讓許仙好大不自在，倒是吳玉蓮拍拍許仙的肩膀，笑道：“壹定會中的。”
　　吳人傑立刻訓斥道：“女孩子家的，全沒體統。”吳玉蓮訕訕的低下頭，趁著吳人傑轉過頭去，做了個鬼臉。說起來，她的年齡也才不過十六七歲而已。
　　許仙便有舊事重提道：“師叔，我醫術未精，而且要讀書備考，這百草堂還想請師叔來坐鎮，願奉月錢百兩。”
　　吳人傑的濟人堂開的好好的，雖然不大，卻也是自己的產業，如何肯舍了去做別人的夥計，正要拒絕，卻聽許仙那個數字，不禁猶豫起來，他的濟人堂壹月的收入也沒這麽多，再刨去諸多成本，更是少之又少。
　　但畢竟是故地難離，割舍不下。而且同許仙相交也不過數日，心中總還存著些許懷疑。
　　許仙卻道：“師叔，這壹百兩非只是為人看病，而且侄兒有壹樁心事，還想仰仗師叔的醫術。”言罷，請他們稍待，轉到後堂。
　　吳人傑喝著茶水，思慮起來。吳玉蓮扯著吳人傑的手臂撒嬌道：“爹，妳就答應許大哥吧！他不會騙咱們的。妳不答應，我回去告訴娘。”心裏莫名的，對許仙很是信賴。而且心裏還存著些小九九，要是爹答應了，我豈不是也要來這裏幫忙，能天天見到許大哥嗎。
　　吳人傑暗嘆，女大不中留。就在這時，見許仙拿了壹堆書本出來，放在茶幾上，道：“師叔，您看看吧！”這是他根據記憶中的信息，完成的壹部分醫書。
　　吳人傑壹楞，瞧那封面上《本草綱目》四個字，納悶的想：“難道是醫書，卻也沒什麽特別的。”拿起壹本來，翻看起來，卻忽然睜大的眼睛，翻的越來越快，壹頁頁的翻看過去。口中道：“了不起，是將所有的藥草編目嗎？”
　　許仙卻笑道：“這部分還沒有完成。”又從書堆裏拿出壹本交給他道：“您看看這本。”這裏面大部分就是西醫學普及，所帶來的種種知識。
　　許仙沒打算用西醫來替代中醫，也不想比較它們之間的優劣。醫術的發明本就是為了治病救人，只要能達成這壹目的，就是好的醫術。而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西醫學的許多理論，卻是對中醫極大的彌補。
　　吳人傑方才如果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的話，那麽現在連拿書的手都顫抖起來，行醫壹生，哪個醫生不想讓自己的醫術更好些。這本書的理論奇奇怪怪，但思索壹番，卻正合他幾十年行醫的經驗相合，解答了心中許多疑惑，不由壹頁頁的看下去。
　　人體的構成，細菌的作用，病毒的危害等等等等，雖然只是壹個大體的理論，但只憑這些理論，足以顛覆整個時代的醫學觀念，將“中醫”這壹傳統技藝，提高到壹個更高的層次，讓更多的人受益。
　　但想要讓中醫學融合這些知識，不是靠許仙壹個人能完成的，而需要壹大批的資深老中醫，憑著各自深厚的醫學知識，去投入，去研究，去探索。才有可能實現。
　　許仙好整以暇的喝口茶水。如同壹本《九陰真經》放在武者的面前。許仙他相信，沒有任何醫生能夠抵禦這樣的誘惑。吳玉蓮在壹旁看著進入瘋魔狀態的吳人傑，推推他道：“爹，爹，許大哥在等妳回話呢！”
　　吳人傑這才清醒過來，深吸壹口氣，對許仙道：“賢侄，不，許掌櫃，我答應妳了，後日，不明日我就來百草堂供事。”
　　吳玉蓮雖然盼他答應，卻也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麽痛快，道：“爹，妳不跟娘商量壹下嗎？”
　　吳人傑豪氣勃發的壹揮手道：“不用商量，這個主，我做了。”連吳玉蓮也被鎮住。
　　許仙站起身來，深施壹禮道：“小侄多謝師叔成全。”又道：“以後稱呼我漢文就行了。”
　　就在這時，天邊壹道流光落在蘇州城中，百草堂前。乃壹個道骨仙風的道士，正是呂洞賓，心中尋思，許仙該就在裏面。
　　呂洞賓雖說度不了許仙，但心中卻難免尋思，道：“我若能渡得他，讓他做了我的弟子。來日憶起前塵往事，那才有趣，真是妙哉。”
　　只是度人不能輕度，先得去了解壹番。先化作壹名女子，拐進百草堂邊的壹家綢緞莊，同那店家攀談的幾句，問起那百草堂的事。
　　不用多打聽，那胖胖的女老板立刻低聲評價起來，道：“妹妹，姐姐勸妳別到這家藥鋪，不但藥價貴的要命，還常有些亂七八糟的人在裏面。”想當初她石榴姐也是這條街有名的美人，可自從那穿白衣服的女人在街上露了幾面，全將她的風頭搶了去。
　　呂洞賓壹愕，心道：“難道他今生，竟然是個貪財鄙吝的庸醫嗎？”又問了幾家店，卻都是壹樣的說法，藥價貴的厲害。他還不肯輕信，正要去試壹試許仙，問道：“老人家，那家店的掌櫃，不知道叫做什麽？”
　　其實他並不在意壹個人的姓名，只是順口壹問而已。
　　那賣茶的老漢道：“好像是叫許仙來著。”
　　呂洞賓驚訝道：“許仙？”這名字他聽過，雖然久居深山絕壁，但他的消息絕不閉塞，這天下間的大事小情，都能略知壹二。
　　他知道近來天下間出了壹個才貫當世的大才子，大詩人，名字正是許仙。他被度之前也是壹個書生，還中過舉人，算的上精通學問。初聞有人贊嘆什麽“大才子”，他心中也是不屑，以為是時人過譽，直到聽到那幾首詩才，方才甘拜下風，贊嘆不已。
　　不由感嘆，那人轉輪至今，竟然有了這樣的才華，卻也正好能與他壹晤。同時肯定，能做出這樣詩詞的人，絕不會是壹個貪吝的商人，這還需自己親自去試壹試。
　　許仙正與吳人傑談話，忽聞門外、傳來壹陣哀嚎聲，走出門壹瞧，卻是壹個衣不蔽體的乞丐，渾身散發著壹股酸臭味，小腿上壹個傷口，似乎是被狗咬了，大大的壹片，已經開始化膿，那味道更是難聞，此刻哀嚎著向許仙求醫。
　　許仙上前壹查看，嚇了壹跳，這要是感染就完了，非得將這條腿鋸掉不可，按著如今的醫學條件，這乞丐必死無疑。顧不得汙穢惡臭，忙把他扶起來，那乞丐瘸著條腿，將身子倚在許仙身上，頓時在白衣上留下斑斑汙痕。
　　蓬亂的頭發遮住乞丐的眼眸，無人看見乞丐眸中的光彩，感受著許仙體內蓬勃的靈力，竟然和曾經的自己有幾分相似。臉上也未曾露出半分嫌惡的神情，反倒滿是擔心。
　　不愧是能和我爭鬥兩世的男人，果然沒讓我失望。
　　今世又會如何呢？
　　我的，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