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代獵魔人

　　穿過迷霧。
　　蝮蛇學派的雷索出現在壹座黑暗城堡的狹小房間，四墻亂糟糟地陳列著空蕩蕩的箱子、毛毯、鍋碗瓢盆、木桶雜物。
　　房間角落壹個穿著囚犯似的灰色亞麻外套、瘦瘦小小的男孩兒背對他站在木桶上，吃力地踮著腳尖，抓握著墻壁上方窗戶邊的鐵柵欄，視線透過鐵柵欄，貪婪地註視窗外明亮的天空。
　　“幹啥呢，小子！”
　　低沈沙沙啞的嗓音把男孩嚇了壹跳，差點從木桶上摔下來。
　　下壹秒，身體繃成木棍，兩掌貼緊大腿，垂頭註視腳尖，卻又飛快地擡頭瞥了闖入者壹眼，眼神機靈狡黠。
　　“抱歉！老師，我不是故意躲這兒……我知道錯了，饒我壹次！”
　　“什麽老師？”
　　光頭大漢放緩了語調，僵硬的撲克臉上擠出壹抹難看的笑容，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神態就像是壹只體型臃腫的憨態可掬的灰熊。
　　男孩兒頓時捂著胸口長長松了壹口氣，小大人兒似的打量光頭大漢，“妳個小偷，光頭怪人，從哪裏進來的，雜物間的門明明鎖得死死的，難不成從窗戶縫裏鉆進來？”
　　“名字……”雷索強調。
　　“哼！伊瓦爾！”
　　唰——
　　大漢豁然臉色大變，繃緊了兩頰，眼睛瞪得像兩個琥珀色的燈籠，綻放出刀子壹般駭人的精光，掠過男孩兒那張下巴尖尖的瘦長面孔。
　　有點眼熟。
　　依稀能看出記憶中的伊瓦爾的輪廓，只是沒有那對標誌性的邪眼，取而代之是大眾化的褐眼，單眼皮。
　　男孩兒被他嚇了壹跳，退到墻角，雙手交叉在胸前做防衛姿態，死死盯著光頭大漢，
　　“該妳了！妳叫什麽名字？”
　　“雷索……這是什麽地方？”
　　男孩表情越發詫異，“裏斯伯格城堡啊。”
　　“怎麽可能……”
　　光頭大漢喃喃自語陷入沈思，自己回到了幾百年前的裏斯伯格，見到了童年時期，傲嬌的伊瓦爾大宗師？
　　我這是在白日做夢？
　　“妳怎麽不說話了呢？”
　　“伊瓦爾，妳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問題真多，像個老奶奶！”
　　男孩兒抿了抿嘴唇，猶豫了片刻，
　　“科西莫爺爺帶我回來的……”
　　他的表情壹瞬間變得非常復雜，感激又畏懼。
　　“在此之前呢？”光頭大漢看向男孩兒的目光變得溫和。
　　“白長那麽大個兒，腦子笨的像豬壹樣！妳看不出來嗎？我……我就是個戰爭孤兒啊，流浪了很久，被人販子逮住折磨得差點死掉，還好爺爺及時救了我。”
　　壹提到人販子，他咬了咬牙，就像是饑餓的狼崽子，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妳……住的還習慣嗎？？”
　　“有吃有喝，但那群老師成天到晚逼我喝壹堆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草藥，大糞壹樣難喝，喝完想吐又吐不出來。”小臉上皺得像苦瓜，“還有打針，檢查，鍛煉身體，不聽話就懲罰。”
　　“科西莫爺爺，阿爾祖叔叔老是對我們說什麽可塑性。”他清了清嗓子，壹手橫在肚皮前，笨拙又滑稽地模仿，“歲月會索取代價，陳年的黏土越來越硬，成年人無法改造，只能坍塌成渣，只有年幼的生命才具備‘可塑性’。”
　　“要不是頓頓都能敞開肚皮吃到飽，我早就逃出去！”
　　裏斯伯格，可塑性，伊瓦爾。
　　雷索心頭確定。
　　現在他所處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裏斯伯格城堡。
　　他正在見證第壹批獵魔人的誕生的過程！
　　“除了妳還有別的孩子嗎？”
　　伊瓦爾臉上掠過壹絲溫暖的笑意，
　　“還有三十七個……瑪多克……賈戈達……埃蘭……米西……艾加……芙拉爾……阿納哈德……有的是孤兒，有的被父母賣給了老師們。現在輪到我發問了吧？”
　　……
　　迷霧如潮水般湧來，中斷接下來的交談。
　　……
　　另壹處昏暗的密室。
　　維瑟米爾陷入與雷索同樣詭異的處境。
　　“妳說妳叫艾加？”
　　他看著那張木板床上臉色蒼白、小鼻子小眼睛，正處於發燒狀態的男孩兒，表情難以置信。
　　這家夥的眉眼之間依稀有那位狼派大宗師的感覺。
　　“聽您的意思，您認識別的艾加？”男孩兒驚訝地打量對方這張奇怪的臉頰，蒼老，卻沒有壹根頭發，胡須，眉毛，隱隱透露出壹絲詭異的慈祥。
　　維瑟米爾略微失神，迷霧中沒能找到艾加大宗師，卻看到了他的童年。
　　溫厚的手掌輕撫男孩的小腦袋。
　　就像曾經艾加對他做過的那樣。
　　“艾加，妳的父母呢？”
　　“我、我是孤兒……在希達裏斯附近流浪，後來阿爾祖叔叔把我帶回了家。”
　　“妳喜歡這兒的生活嗎？”
　　他使勁點頭，樸實的小臉浮現壹抹興奮，
　　“有很多兄弟姐妹，而且吃飯管飽，沒人為了爭搶壹頓飯大打出手，每個人都有好幾套全新的衣服……每天喝過藥、檢查和訓練完，大家可以壹起玩耍、捉迷藏、畫畫……比以前流浪的日子有趣得多！”
　　艾加病態殷紅的臉頰上透出壹股由衷的歡悅，搭在被子外的左手手背上卻爬滿了觸目驚心的針孔和青腫淤痕。
　　維瑟米爾搖頭。
　　可憐的孩子，這就滿足呢？
　　要是去高文之家，妳豈不是會幸福得暈倒。
　　“喝藥不是很痛苦嗎？”維瑟米爾看著他身上的傷痕，嘆了口氣，“妳承受得住？”
　　“可也很高興！大家聚在壹個房間，永遠不會無聊……實驗，不過是壹點犧牲和代價，我完全沒問題！”
　　“我很感激爺爺，很感激大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壹直在城堡裏待下去。我想永遠和大家在壹起！”
　　……
　　“妳她媽的叫做阿納哈德？！”
　　貓鷲擡了擡鼻梁上的眼睛，灰綠色的瞳孔打量著眼前十歲左右，身材高大得似乎有些早熟，雙肩寬闊的少年。
　　剃得幹幹凈凈的寸頭下，那張青澀的臉上有著圓圓的眼睛，當他瞪大眼睛，整個室內都被眸子裏真誠和快樂的光芒照亮。
　　他還有濃密的眉毛，圓圓的鼻頭，粗厚適中的嘴唇，帶點嬰兒肥的側臉。
　　哪怕他不笑，也讓人感覺喜氣、高興。
　　當他咧嘴露出乳牙，那股熱誠和坦率讓貓鷲也忍不住想要隨他嘴角微彎。
　　真是壹個可愛的小男孩兒。
　　“我哪裏得罪妳了嗎？”
　　阿納哈德左手還機械地擡著啞鈴，臉上保持著習慣性的燦爛笑容，詫異地打量這個不知從何處進入城堡訓練房，自稱為貓鷲的怪人。
　　“不，妳現在還沒得罪我……我只是沒想到，傳說中冷血無情的熊派大宗師，小時候居然是這麽壹副模樣。”貓鷲瞳孔收縮，感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這踏馬該怎麽切磋？以大欺小？”
　　“冷血無情？您在說我嗎？”
　　阿納哈德突然臉色壹白，露出壹抹生動的愧疚，讓人莫名地心疼。
　　“不，不，我認錯了人。”貓鷲搖頭。
　　“也許您說的對……我主動離開了愛我的爸媽和親愛的弟弟妹妹，我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主動離開是什麽意思？”貓鷲問，
　　“今年收成太差了，莊稼顆粒無收，家裏快要揭不開鍋，天氣又異常地冷……再這麽下去五個弟弟妹妹都熬不過去了。”也許平時缺少交流的人，阿納哈德雙手捂著臉壹口氣把心底話都說了出來，“我沒辦法，必須有人做出犧牲。”
　　“我是哥哥，家裏最大的孩子。”
　　“所以，我把自己賣給了科西莫爺爺，為家裏留下最後壹筆錢。足夠撐過好幾個荒年和嚴冬。”
　　“賣自己，妳可真是個小天才！”
　　“其實這裏沒那麽糟糕……”他嘴角浮現壹抹開朗的笑容，“跟著爺爺來到裏斯伯格，至少比被賣到史凱利傑要好。沒準過幾年，等老師們做完實驗，我還能回去看看弟弟妹妹。”
　　“小混蛋，妳不明白自己將面對何等殘酷的命運？”
　　貓鷲搖頭，突然走上前用力地捏住了阿納哈德的脖子，將他提得雙腳離地、蹬踹，像是壹條快要窒息的魚。
　　貓鷲目光中陰晴不定、殺機四溢……
　　如果現在結束阿納哈德的生命。
　　未來這家夥還會出現嗎？
　　明明突變前還算有情有義，偏偏喝下了最為冷酷的煎藥。
　　殺了他，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讓他解脫吧？
　　……
　　魔法燈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房間角落狹窄的書桌。
　　壹名十歲左右的男孩兒正抱著壹本小皮冊與對面的壹個男人對峙。
　　他披著黑鬥篷、身形高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裏，另外半張臉，露出三色瞳孔的眼睛。
　　“這裏是裏斯伯格？所以妳是埃蘭？”柯恩凝視著男孩兒側臉上那栩栩如生的蒼鷹紋身，渾身皮膚泛起雞皮疙瘩。
　　“妳是新來的老師嗎？我怎麽從沒見過妳！”
　　埃蘭將《騎士美德指南》擋在胸前，目光警惕，
　　我是妳未來的徒孫啊。
　　柯恩在心頭嘀咕壹句，隨即安耐住見到幼年版偶像的激動，露出壹個陽光的笑容，
　　“我叫柯恩。埃蘭，能說說嗎，妳怎麽會在這兒？”
　　“別他麽想套我話，我憑什麽告訴妳？！”
　　埃蘭朝地面吐了口唾沫，臉色倔強，不屑搖頭。
　　“別緊張，我只想和妳聊聊天，妳先回答，作為交換待會兒我幫妳壹個忙。妳看啊，我可是成年人。”
　　柯恩話中的誠懇打動了他。
　　“說話算話啊！否則我每天撐著不睡覺也要偷襲死妳！”
　　埃蘭嘟嚷著，似乎想起某段痛苦的回憶，鼻梁高挺、眼眶深陷充滿異域風格的臉上浮現出壹絲掙紮。
　　“還能是什麽？！我媽，史凱利傑的壹個海盜，比大部分男人更加粗魯、暴躁、孔武有力，把我帶在船上養到十歲，等我繼承了她的脾氣，她反而厭倦了我，受不了我，當我是白吃白喝的累贅……正好阿爾祖路過，出了個高價，順了她的意！”
　　埃蘭看著難以置信的柯恩，臉上露出壹絲刻薄的快意，
　　“是的……我的母親賣掉了我。”
　　“那個虛偽的阿爾祖把我帶進城堡，丟給我這壹本破書，讓我整天研究，說什麽修身養性，還虛情假意地沖我笑，說我跟他‘很像’！但我知道他暗地裏裏在打著邪惡鬼主意，他在用毒藥害我！”
　　這真是以後作風正派，深具騎士美德的獅鷲開創者，埃蘭？
　　柯恩嘴角抽了抽。
　　這不活脫脫壹個提前進入青春期的暴躁男孩兒？
　　唯壹例外的，就是他身上彌漫的混沌能量，他是個法源！
　　“埃蘭，跟其他孩子相處得如何？”
　　“除了亞甸的賈戈達，別的臭小子就壹群還沒斷奶的孩子，啥都不懂的傻子，明明每天都被人灌壹堆毒藥，被當成可悲的試驗品，卻對法師感激涕零！”
　　“妳要問我跟他們相處得如何？這座城堡就像壹個昏聵的雞圈，他們就是那群聒噪的，煩死人的公雞、母雞、雞崽子！”
　　柯恩沈默了。
　　埃蘭雖然說話粗魯，但話糙理不糙，青草試煉的藥物和毒藥無異，尤其他們作為第壹批實驗者，使用不完善的煎藥，承受了最大的死亡風險。
　　“賈戈達是誰？”
　　“壹個和我同病相憐的女孩兒，世上最好的人，比我沒良心的親媽對我還好！等我離開這座監獄，我就娶了她！”
　　埃蘭板著小臉，壹臉認真，仿佛天經地義地說。
　　“賈戈達壹個女孩兒也在參與實驗？每天喝藥、檢查身體？”
　　柯恩記得第壹批獵魔人中沒有任何壹個女孩兒。
　　直到後來的貓派。
　　埃蘭聞言深吸壹口氣，緊張地使勁咬住指甲，臉上浮現壹絲擔憂，
　　“對！十二個女孩兒的反應比二十六個男孩都要劇烈的多。毒藥對她們的危害性更大！”
　　“她們忍受的痛苦比生孩子還要痛！”
　　埃蘭話音壹頓，直勾勾地看向柯恩，
　　“該妳兌換承諾了，無論如何，讓賈戈達緩壹緩，這兩天別再讓法師給她灌藥——算我求妳！”
　　“我盡力而為！”
　　柯恩的話被迷霧淹沒。
　　然而迷霧中的場景出現得毫無規律，跨越性極大。
　　這註定是個無法兌現的承諾。
　　……
　　朦朧細雨籠罩住懸崖峭壁間的要塞。
　　天花板上數盞魔法水晶吊燈搖曳燈光，將城堡頂層的實驗室照得纖毫畢現。
　　阿爾祖和科西莫並肩站在窗臺前，目光掃過下方山體邊的墳場，密密麻麻的墳塋之中，又多了壹處新墳——
　　壹位駝背男人正用鐵鏟慢慢地填埋壹具失去呼吸、嬌小的軀體。
　　她瞪圓眼睛，五官扭曲，臉上維持著驚恐的表情，顯然死前受了不少罪過。
　　阿爾祖深吸壹口氣，指甲輕盈地往羊皮手冊上壹劃，賈戈達的名字被劃成兩半。
　　這壹頁旁邊還能看到另外十個裂開的名字。
　　“後悔了嗎，阿爾祖。”
　　科西莫慈祥地看著弟子。
　　“沒有後悔可言。要鏟除全世界的魔怪，要拯救所有同胞，必須付出犧牲和代價！這也是他們的試煉，他們以前的人生既悲慘又可憐，就像螞蟻壹樣被所有人忽略，無足輕重。但只要挺過去，他們將蛻變，擁有超人壹等的力量，更好地在這個黑暗世界生存。”
　　他收好點名冊，掌心浮現壹枚陳舊的百合花徽章，五指緩緩蠕動，摩挲，“我有預感，這次突變改造肯定有成功者！”
　　堅定的話語之後。
　　慘叫聲此起彼伏。
　　二十多張手術臺上躺滿了“試煉者”，清壹色的不到十歲孩子，皮革束帶捆住了四肢。咳嗽著、喘息著、在顫抖中抽泣。
　　身穿手術圍裙，頭戴鳥嘴面具的人在手術臺前來回穿梭，提著瓶瓶罐罐的熬煮藥劑，往試煉者嘴裏傾倒。
　　手指閃爍五顏六色的魔力靈光，掠過實驗體全身，記錄數據。
　　……
　　羅伊站在實驗室入口，迷霧將他身形掩埋。
　　這段時間他見證了法師們在裏斯伯格的壹系列殘酷實驗。
　　相比於高文之家的青草試煉，這裏的血腥和痛苦程度翻上十倍。
　　壹種種駭人聽聞，風險未定的藥物被灌進試煉者身體。
　　可悲的是，他無力幹涉，多次嘗試，他確定無論在前壹個場景做出任何努力。
　　都很難對下壹個場景產生絲毫影響。
　　他成了壹個徹頭徹尾的，隱藏在黑暗中的旁觀者。
　　目光憐憫，又有點感同身受地掠過壹張張手術臺。
　　壹群稚嫩的試煉者或是掙紮哀嚎，或是驚恐地大喊大叫、或是羊癲瘋發作般痙攣，口吐鮮血和白沫，或是沈默著流淚。
　　而那群法師之中，除了阿爾祖和科西莫，他還看到了熟悉的奧爾托蘭。
　　“科西莫爺爺！阿爾祖叔叔，我好痛阿，我要死了！快救救我！救命啊！”
　　伊瓦爾拼命哀嚎著，忽而又兇狠咆哮，
　　“我還沒殺光全天下所有該死的人販子，我還沒結束所有戰爭，我不要死啊！”
　　“我的賈戈達，把她還給我！妳們這群畜生，惡魔！”
　　埃蘭臉上的淚水鼻涕淹沒了側臉紋身，目眥欲裂掃視壹群實驗員，眼中燃燒熊熊怒火！
　　“嗚嗚……”手術臺上的艾加像條蹦上岸的魚壹樣擺動，不停轉頭打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同伴，
　　“堅持住，兄弟們！”
　　哪怕自身如此痛苦，他仍然有氣無力地為大家加油鼓勁，“活下去！壹個都不能少！”
　　阿納哈德繃直了身體，眼皮壹跳壹跳，太陽穴針紮般刺痛，痛得眼歪嘴斜，滿頭大汗。好像有把刀子在壹刀壹刀割他的肉！
　　眼前卻浮現家人臨別的那壹幕。
　　“爸爸，媽媽，弗拉澤、卡杜爾等我，等我回來！”
　　羅伊嘆了口氣，目光轉向身邊，大門另壹側的陰影。
　　他總覺得那裏有著什麽人。
　　可他看不到……
　　同壹時間，
　　藏在同壹扇大門迷霧之中的雷索、維瑟米爾、柯恩、貓鷲、紛紛看向對方的位置。
　　明明都在實驗室門口，卻看不到對方壹根頭發。
　　仿佛隔著壹層神秘的阻隔，又好似並不在壹個世界。
　　……
　　迷霧變幻蠕動。
　　時間彈指間飛逝。
　　燈火通明的實驗室裏，歷史上第壹次的青草試煉的場景飛速前移
　　獵魔人們每壹次眨眼，試煉便過去好幾天。
　　帶著鳥嘴面具的實驗員不停給藥、檢查、搬運屍體。
　　城堡下的墳塋越來越多，手術臺上的孩童與日俱減。
　　第三十天，試煉者中所有女孩全部死去，只剩下二十個男孩。他們有時候狂躁地抓撓衣服，大喊大叫，有時候詭異地安靜。
　　第五十天，又走了五個，剩下的十五個男孩無壹例外陷入深度昏迷。很少醒過來，蘇醒開始嘔吐，直到嘔吐物裏只剩膽汁。
　　第七十天，還剩十個孩子，癲癇發作，七孔流血，目光呆滯。
　　接下來的兩周，阿爾祖的點名冊上又被劃掉五個名字，但剩下來的癥狀逐漸穩定。
　　呼吸平穩，臉色紅潤。
　　九十天後。
　　最初三十八個孩子中僅剩的五個男孩渾身大汗地從夢魘般的試煉中醒來，他們睜開麻木的眼睛。
　　瞳孔五顏六色，豎直銳利、形如野獸。
　　五個初代獵魔人在迷霧中的後輩們見證下誕生——
　　他們分別叫做瑪多克、埃蘭、艾加、伊瓦爾、阿納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