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誕生

　　積雪皚皚的巍峨藍山之中。
　　坐落在雪原中央、雄偉壯闊的凱爾·莫罕要塞煥發了生機。
　　庭院中堆積的雜草落葉被清理得壹幹二凈。
　　壹大堆新安裝的梅花樁、鐘擺、假人充實了訓練場，陳舊破損的庭院長椅、眺望臺、墻體被重新修繕，刷上油漆，壹棟棟塔樓尖頂在朝陽下閃閃發光。
　　左數第三棟，壹間獵魔人風格的簡陋臥室之中。
　　兩名女術士趴在窗戶邊，凝視著城堡外廣袤的雪原，竊竊私語。
　　“莉迪亞，搬過來已經壹個多月了吧，感覺如何？”珊瑚蔚藍的眸子掃了眼左側女人。
　　身形纖瘦、褐發在腦後整齊紮成丸子。
　　摘下了戴了二十年的魔法面具，顯露真實的面容。
　　上半張臉散發優雅知性的氣質，眉毛淡如遠黛，雙眼明亮而沈靜如森林環繞中的水潭，秀氣的鼻子，櫻桃色的纖薄唇瓣。
　　可從下巴開始，到天鵝般的修長脖子壹片區域宛如噩夢。
　　布滿燒傷般的疤痕、結痂、贅生物。
　　壹只手戴著魔法義肢。
　　“抱歉，珊瑚……”她的聲音沙啞、刺耳，聲帶和嗓子受損嚴重。“我為他服務了二十年。”
　　“這麽長的時間裏，他就是我的主人，我的全部，我壹切行動的中心。”黑色眼眸中迷茫得籠上壹層晶瑩的薄霧。“我……我忘不了他。”
　　“嗯。威戈佛特茲的確是壹個相當出色的男人，無論外表還是他的能力、魔法造詣。”珊瑚說，“可他絕不會愛上任何壹個人，他只愛自己，他最後沖妳說的那壹番殘酷的話已經表明態度。他只是把妳當成壹個工具。”
　　“妳為他多次破壞原則，做了許多違心的事，背負了巨大的負擔。”
　　“但妳又和他們不壹樣，妳良知尚存，羅伊才會手下留情！”
　　這個名字讓莉迪亞的神色變得復雜至極。
　　瞥了壹眼自己栩栩如生的魔法義肢。
　　恨和感激交織。
　　獵魔人徹底終結了她過往的生活。
　　把她拉出泥潭，卻又陷入迷霧。
　　珊瑚深深地看向女人，婉言相勸，
　　“他死了兩個多月，都被巫師會除了名。他再無法利用妳的心意，糟蹋妳的感情。是時候放下了，莉迪亞……”
　　“往後為自己而活。”莉迪亞黑色的眸子有些迷茫地看向珊瑚，後者輕輕摟了摟她的肩膀，
　　“凱爾莫罕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們可以在這裏，研究威戈佛特茲留下的諸多魔法奧秘。”
　　“有這麽多孩子，又不會讓人寂寞。”
　　“現在幫我個忙，處理點突變物、草藥，等他回來就要用上了。”珊瑚說。
　　“嗯。”
　　……
　　那片殘缺的要塞護城墻邊。
　　站在木支架上的白臉大漢將壹塊磚頭填上墻體，下方密集的方磚已然補全大半墻體的缺損。
　　穿著厚實棉衣，頭上長著兩枚綿羊角的女人，貼心地遞給他壹個水壺。
　　艾斯卡爾抿了壹口，沖帕西亞溫柔壹笑。
　　城墻下六名獵魔人學徒眼巴巴地看著這秀恩愛的壹幕，瞳孔燃起憤怒的火光。
　　“蒙蒂，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集中註意力，加快速度，昨晚沒睡好，慢得像烏龜？”
　　“不只是昨晚，我已經連續兩個月沒睡好覺，每晚都被卡爾當成維姬死死摟著差點捂死。”
　　“咳咳！”
　　“不是說凱爾莫罕啥都有……”蒙蒂矢車菊色的眼眶下帶著濃厚的黑眼圈，語氣滿是抱怨，“結果只有空蕩蕩的石頭房子，咱們五個人擠壹張床。”
　　“這床還得親手打造。”查內姆不滿地補充道。
　　“這不公平，艾斯卡爾，為啥偏偏讓我們來下苦力？”阿卡姆托姆激動地淩空揮動木抹子，“我們要跟大家壹起去參加冬遊！”
　　“說得對，我們又不是木工，我們的手應該握劍、釋放法印，而不是拉鋸子。”查內姆說著話，卻有模有樣地和對面的勞埃德配合起來，“滋啦滋啦”拉著鋸子，將架子上的圓木鋸得木屑紛飛。
　　左邊，瑟瑞特和奧克斯正用工具打磨壹副已經初具雛形、長約兩米的木床。
　　那專註的神態，仿佛正在雕琢作品的藝術大師。
　　“兩個月的努力，咱們把半個家重新裝修了壹遍，這不是壹件值得驕傲、自豪，富有成就感的壯舉？”
　　壹說起這件事，墻角下的十二名學徒就是氣啊。
　　他們被忽悠得整整當了兩個月的免費裝修工人。
　　嗚嗚，來之前的滿懷期待全都落了空！
　　“再說附近妳們不是看過好多遍呢？該聽的故事都聽完了，狼派前輩的墳墓也拜祭過了。”
　　艾斯卡爾搖頭壹笑，小心翼翼地將壹塊三角形的磚頭搭在了壹個三角形的缺口上，“獨眼巨人已死，只剩壹具骨架。氣溫下降灰熊冬眠，人面妖鳥也不怎麽出來，小霧妖早就被卡爾解決掉了。”
　　“最多只能看看山水，無不無聊？還不如跟我們學點實用的木工，泥瓦匠技術。”
　　“以後不當獵魔人，妳們也可以混口飯吃。”瑟瑞特收好刨刀，從腳邊木工箱裏取出壹枚木銼刀，垂直於木紋流暢地推矬，推出壹條條美觀如同油畫大師筆下的線條。
　　“可羅伊不是說那邊還有壹座山頭，藏著壹家子巨魔，帶幾瓶伏特加，就可以和他們攀上話。上次沒說上話呢。”卡爾看了眼令人頭暈眼花的圖紙，艱難地理出頭緒，在圓木中段勾勒出壹圈。
　　“嘿嘿，還想跟巨魔交朋友？”奧克斯不懷好意地環顧了壹圈十二位學徒，“就妳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當心被它們抓起來，混著小蝸牛煮成壹鍋肉。巨魔可不比神殿守衛，壹個拳頭比妳們腦袋還大，皮膚厚得刀槍不入！酷愛吃細皮嫩肉的人類幼崽。”
　　“啊！”頓時，還沒通過試煉的七名小學徒相視壹望，縮了縮脖子。
　　而五名新生獵魔人卻嘴角冷笑，戰意盎然。
　　“妳們幾個小不點，經驗淺薄，想見巨魔，先把我那篇論文背熟了再說。”瑟瑞特傲然道。
　　“如果幹膩了，”艾斯卡爾擦了擦額頭汗水，“去找元氣十足的騎士閣下切磋切磋吧。”
　　十二名學徒頓時拼命搖頭，臉上寫滿嫌棄。
　　“格裏姆閣下怎麽還不走啊？”
　　壹想到這兩個月，瘋狂騷擾，挑戰，反復用騎士信條給他們洗腦的金發男人，壹張張小臉蛋變成苦瓜。
　　他們從沒見過，明明壹本正經、大義凜然，卻臉皮還那麽厚、仿佛把自己固定在道德制高點上，酷愛死纏爛打的家夥。
　　……
　　凱爾莫罕後山，懸崖邊的陡峭小路邊。
　　腐朽的木柵欄下眺，能看到覆蓋淺淺積雪的綠地，搖曳的松樹林，和遠處薄霧籠罩的山坡。
　　壹條寬廣的河流匯入兩山間的峽谷，隱隱能聽到河水潺潺的聲音。
　　“阿嚏！”
　　金發騎士突然打了噴嚏，揉了揉鼻子。
　　“以騎士的榮譽起誓，壹定有人在背後詆毀我。”
　　他自言自語看向前方獵魔人，
　　“柯恩閣下，這條河裏面果真有傳說中的湖中女士？咱們這兩個月天天來決鬥，表演精妙的劍術。”
　　“為何湖中女士從來都不動心，不出來見我們壹面？”
　　三色瞳孔，留著短須的高大獵魔人正貍貓般靈活地爬上壹道懸崖邊小土坡，
　　河中那片樹林間。
　　隱約能看到三十多個孩子在嬉笑玩耍，采摘草藥，畫畫，詩歌朗誦，釣魚，甚至捉迷藏。
　　灑落壹片片熙熙攘攘的歡笑。
　　“根據羅伊的說法，閣下的經歷已經完美地符合五德之人的要求。”柯恩在寒風中攏了攏衣領，隱蔽地癟了癟嘴，“只差壹點……”
　　“壹點？”
　　“嗯……作為壹個客人，妳首先要抑制住內心的沖動，別再沒日沒夜纏著大夥兒決鬥，更別再去騷擾那群孩子。”柯恩轉過頭，認真地對他說，“他們是獵魔人，而非騎士，不會被輕易洗腦。”
　　“額……”格裏姆捏了捏劍柄，加快腳步並肩走到他身邊，“以騎士的榮譽發誓！我這是從小養成的老毛病，壹時之間改不了。話說回來，這兩個月屢戰屢敗後我感覺武技頗有提升。”
　　騎士若不動用祖傳魂器，倒是和學徒們有來有回。
　　“我急切需要壹個參照物，比如卡西爾。柯恩閣下，他那邊究竟如何，為何去了史凱利傑這麽久毫無回音？”
　　“沒準布蘭王已經砍了尼弗迦德騎士的腦袋……”柯恩朝他笑了笑，“別緊張，玩笑罷了，也可能卡西爾在島上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高興得不想回來！”
　　……
　　小史凱利傑島。
　　布蘭王的城堡庭院之中。
　　披著黑色皮圍裙，手套下拿著壹把短毛體刷的卡西爾將馬廄裏最後壹匹黑馬刷洗幹凈，拍了拍它修長脖子的鬃毛，嘴角浮現苦笑。
　　當初他提出見希裏的要求之後，遭到傑洛特果斷拒絕，獵魔人無法原諒自己這個擄走希裏的人。
　　但在他絕望之際，另壹位獵魔人羅伊卻給了他壹個機會。
　　這位的表現令卡西爾記憶猶新，眼神銳利又帶著壹絲信任，仿佛他早就認識自己。
　　借著羅伊幫助，卡西爾順利來到了小史凱利傑島，可惜，沒能見到夢寐以求的小公主，就被布蘭王以“尼弗迦德間諜”的罪名關進大牢住了壹周。
　　後來不知道怎麽地，他被釋放出來，莫名其妙變成了城堡裏的壹個下人，被安排了壹份馬夫的苦力活兒，從早忙到晚忙的腳不沾地，倒頭就睡——給群島之王的馬匹餵食、刷毛，睡在馬廄邊原始而充斥著牲畜體臭的小房子裏。
　　身為尼弗迦德的精銳騎士，照顧馬匹是必修課，對他而言手到擒來。
　　可惜平日裏，他連管家的面也見不到，更別提小公主。
　　卡西爾明顯感覺到有人在監視自己。
　　但他坦然承受，跟隨格裏姆上路後不久，他就不再是尼弗迦德的密探，僅僅身為壹個卑微地尋求救贖的罪人。
　　今天又不同於往日。
　　大清早的就氣氛迥異。
　　城堡裏的廚娘、仆從們，表情既緊張又期待。
　　仿佛暴風雨來臨之前、又好似冰天雪地的日子，太陽快要鉆厚重的雲層。
　　黑馬調皮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馬夫的脖子。
　　他摸著馬脖子，目不轉睛望著城堡上層。
　　“那間房子裏究竟是什麽情況，有什麽大人物在？”
　　……
　　城堡二樓，壹扇緊閉的大門外，走廊間站滿了壹圈焦急的人。
　　披著厚實的熊皮大氅的布蘭王，精心化好妝臉上胭脂亮晶晶的王後碧爾娜，留著兩撇精致胡須的兒子斯凡瑞吉。
　　克拉茨·安克萊特和壹雙兒女。
　　黑發和白發的獵魔人。
　　以及穿著淡藍色公主裙，打扮得像個小淑女的希裏——嘴裏嘀嘀咕咕，拳頭握緊又松開，在走廊間轉個不停，翠綠的眸子就像狂風吹動的森林，盈滿擔憂。
　　“別轉了，希裏，轉的我頭暈眼花，越來越上火！”克拉茨·安·克萊特粗糙的大手壹把拽住了侄女兒的小辮子，他的兒子哈爾瑪摸了摸臉上的疤痕，打趣道，
　　“希裏，又不是妳生孩子，妳這麽著急也沒用！”
　　“哼！”小丫頭輕哼壹聲，纖纖玉指發出個脆響，哈爾瑪的左手頓時不受控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希裏，妳厲害行了吧，但別對自家兄弟使用魔法。”凱瑞絲懇求了壹聲。
　　“哼！外婆年紀那麽大，妳們沒聽見她剛才都痛得叫喚。”
　　“而我好不容易才有壹個姨媽，她們倆都必須平平安安！”
　　希裏走過去牽住了走廊另壹側白發飄飄的獵魔人的大手。
　　哈爾瑪松了口氣，神色黯然垂下頭，希裏跟葉奈法學了魔法後，壹只手就能治住自己，以後還怎麽討她當老婆？
　　“希裏，其實他們說的對。”傑洛特深色貓瞳註視著大門，摸著女孩兒的銀發，安慰地說，“卡蘭瑟已經有過壹次生育經驗……而且身體素質向來不錯，加上葉的看護……”
　　話說到這兒，白狼嘴角不禁浮現微笑。
　　他未曾想過會有這麽壹天，堂堂的女術士化身產婆，為壹位王後殿下接生。
　　不過她也年紀壹大把，懂點針對女性的醫療知識不出奇。
　　小女孩抿緊嘴唇，點頭。
　　“希裏還算淡定，但那位閣下……”斯凡瑞吉目光轉向大門左側，黑發的獵魔人坐在走廊邊的壹根短凳子上，不時擡頭地看向緊閉的大門，緊繃著臉、豎起耳朵聆聽裏面的慘叫。
　　然後捂住臉深吸壹口氣，站起身焦灼地踱步。
　　緊張呼之欲出。
　　那神態，活脫脫的像壹位在產房外焦急等待子女降生的父親。
　　幾位史凱利傑的皇室看向羅伊的表情相當復雜，他們早就從卡蘭瑟嘴裏聽說這位獵魔人與肚子裏孩子締結了意外律。
　　若不是史凱利傑人信仰女神、相信命運。
　　早就把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大卸八塊！
　　“哇啊——哇啊——”
　　產房中忽而傳出壹陣洪亮清脆的啼哭聲。
　　走廊裏的眾人瞬間壹擁而上，圍在木門邊，希裏站在最前面，眼睛瞪得像壹對綠燈籠，屏住了呼吸。
　　“嗒嗒嗒……”
　　著急的腳步聲。
　　“嘎吱——”
　　門開。
　　產床前。
　　壹身柔軟、舒適、幹凈白衣裳的葉奈法蒼白的錐形臉上浮現出深深的震撼，黑色卷發在腦後輕晃。
　　紫羅蘭色的眸子註視著卡蘭瑟懷裏的新生兒，充滿了驚喜——
　　彌漫的水汽，和壁爐的火光之中。
　　昔日的辛特拉王後，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慈愛地註視懷裏壹個小巧可愛的女嬰——
　　剛剪掉臍帶、紫色的皮膚上帶有白色的皮脂。
　　“哈哈！我的好弟妹！妳立下大功了！伊斯特的血脈終於得以延續！”布蘭王渾濁的眸子註視女嬰，笑得合不攏嘴，壹雙毛手緊張地在身上厚衣服上擦拭，“弗蕾亞保佑，這小胖體格，起碼有九磅重，不愧為大海的女兒。凱瑞絲，以後史凱利傑小雀鷹的外號讓給她如何？”
　　凱瑞絲臉上雀斑都在微笑，顯然被小家夥迷得失了智，不住點頭。
　　卡蘭瑟轉頭掃了壹眼眾人，只能感激地點頭，虛弱得連話都沒力氣說。
　　“這個小家夥長得唇紅齒白，”碧兒娜王後咯咯笑著，目方異彩地稱贊，“以後壹定是個大美人！”
　　“嗚嗚，您這不是胡說嗎，我的姨媽……”希裏小臉上皺巴巴的，既驚訝又糾結，微不可察地嘀咕，“為什麽這麽醜，皮膚是紫色的，爬滿白乎乎臟東西。”
　　“醜丫頭！”葉奈法頓時護犢的母雞壹般狠狠瞪了希裏壹眼，“哪怕是神靈，壹出生也不可能美若天仙。”
　　“妳剛離開媽媽肚子那會兒，比這小家夥醜得多！”
　　“啊？別嚇我！”
　　“別擋道，希裏，讓我親親這小可愛。”
　　“克拉茨！妳手多臟啊，也別用胡子，全是酒水、鹹魚味，還沾著隔夜飯，讓妳親壹下，這孩子得生病！”
　　“史凱利傑的兒女才沒有這麽嬌氣！”
　　“哇啊——哇啊——”
　　“瞧見沒，妳這醜八怪把小家夥都嚇哭了。”
　　傑洛特皺眉，目光在葉和克拉茨間打轉，總感覺他們有點太熟。
　　“嘿嘿，讓我來，我剛喝過烈酒消過毒。”布蘭王搓了搓狗熊般粗糙的大手，
　　“哇啊——哇啊——”
　　“抱歉，布蘭陛下，她似乎也不怎麽喜歡妳。傑洛特，別把眼睛瞪那麽大，小心嚇著她！”
　　“希裏，別戳妳姨媽的臉！離她遠點，註意連鎖反應！”
　　葉奈法抓狂的警告在產房中回蕩。
　　氣氛忽而變得熱鬧非凡。
　　“羅伊大師……”卡蘭瑟突然轉身，看了壹眼離得遠遠的，臉上既期待，又有些害怕的獵魔人，
　　“楞在那兒幹嘛，羅伊，沒聽見她在叫妳！”葉儼然壹副護道者的模樣。
　　“額，我……”年輕的獵魔人聽到號召壹溜煙地沖了上來，目光直直盯著那個皮膚皺巴巴，頭上光禿禿的醜小鴨，壹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油然而生。
　　喜悅，以及羈絆。
　　壹股隱秘卻緊密的聯系，出現在自己和這個小女嬰之間。
　　明明自己還不到十八歲。
　　卻和她之間血脈相連。
　　上古之血開始歡呼，並柔和共鳴，獵魔人產生了壹種喝醉酒的微醺感。
　　神色恍惚。
　　“羅伊大師……”卡蘭瑟仰起汗津津的臉，翠綠的眸子閃過壹絲笑意，“妳給這個孩子起個名字吧？”
　　“什麽？！”臥室裏眾人大驚失色。
　　壹位皇家貴女，讓壹個獵魔人來取名。
　　卡蘭瑟是怎麽想的？
　　“外婆，為啥讓羅伊給姨媽起名字？我來不行嗎？”希裏不甘地撅起嘴，
　　“弟妹，妳要考慮清楚，羅伊大師幫了妳們大忙不假，但是……”布蘭王柔聲勸慰。
　　王後、克拉茨壹家搖頭。
　　“諸位，這便是命運的旨意，弗蕾雅女神也不會違背的命運！”
　　卡蘭瑟小聲說著，她明顯鐵了心，神色堅定地將嬰兒舉向了獵魔人。
　　說來也奇怪。
　　小女嬰兒壹湊近羅伊就停止了哭泣，眨巴著翠綠的大眼睛，咯咯笑個不停，並朝他伸出了小胖手！
　　綠寶石般的雙眼閃爍著眷戀之色。
　　明明他們才第壹次見面。
　　女嬰兒卻好似早就認識了他，毫無保留地信任眼前這位獵魔人。
　　羅伊的左手情不自禁地從新生兒的背部穿過，護住她的頭頸和部分背部，右手從另壹側穿過，護住她的臀和腰，小心翼翼地將她舉了起來。
　　火光搖曳。
　　恍然間，女嬰變成獵魔人曾經看到過的幻象中的女孩——
　　帶著薄薄面紗，面容模糊不清，身材嬌小，壹頭黑發，瞳孔翠綠如原始森林。
　　原本躁動、沸騰的上古之血冷靜了下來。
　　得益於她無條件的信任，兩者體內上古之血宛如水乳交融。
　　羅伊明顯感到自己能輕易調動她體內的上古之血，加強時空之力。
　　“她就叫做艾蕾妮。”
　　上古語中美麗和幸運的意思。
　　話音落下。
　　無形鎖鏈鏈接了兩人的心跳。
　　獵魔人渾身壹震，他和意外之女之間的羈絆變得更深。
　　閉上眼睛，除了位置，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茁壯的心跳，身體健康狀況。
　　“艾蕾妮，喜歡這個名字嗎？”卡蘭瑟迅速抱過了小女兒，手指輕柔地觸碰她的胸口，
　　“咯咯……”
　　“我親愛的小女兒，妳以後就叫做艾蕾妮·菲歐娜·圖爾賽克·雷安倫……”
　　“咯咯……”女嬰歡快活潑的笑聲灑滿整個臥室。
　　眾人不禁隨之微笑。
　　“羅伊大師，勞妳多費心了！”卡蘭瑟沖獵魔人微微壹笑，“為她冠了名，以後妳也要多看護看護她，保護她的生命安全。”
　　羅伊的心底多了壹份溫暖的羈絆，嘴角浮現笑容，壹字壹句朗聲道，
　　“艾蕾妮，我的意外之女，我的命運，我會保妳壹世平安！”
　　“以獵魔人羅伊的名字發誓！”


第二十卷 至高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