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烙印與女妖

　　羅伊和雷索認真地聆聽著，墓室中除了呼嘯的風聲，聽不到絲毫異常的動靜，兩人脖子上的蛇派吊墜亦未見振動，說明附近沒有活躍的魔力。
　　不存在妖靈。
　　“瑪麗夫人的屍體究竟去哪兒了？”羅伊壹邊琢磨，壹邊瀏覽獸皮圖紙。圖紙上描繪著被拆分開來的劍格、劍柄、劍身，這三個部件的尺寸、厚度以及鑄造所需要的材料，熔爐溫度、手法，都記載得殷實而詳盡。
　　這是壹張完整的蝮蛇學派鋼劍鑄造藍圖。
　　“毒蛇鋼劍入手，這趟來白果園的目的完成了壹半，還差壹張毒蛇銀劍的圖紙。”根據寇格林姆身上那封未寄出的信，剩下的壹張圖紙被白果園的伊格納修領主搜剿走了。
　　“正好順路……”羅伊將鋼劍圖紙貼身收好，“找伊格納修領主閣下討壹筆賬。”
　　另壹邊雷索還在思考瑪麗夫人屍體的問題，漫長的獵魔人生涯讓他感覺此事必有蹊蹺。“寇格林姆的死亡和瑪麗消失的屍體存在聯系。羅伊，剩下的幾具棺材，也搜壹搜吧。”
　　放在以往，他們絕對做不出這種行為，畢竟獵魔人不是盜墓賊，他們講究壹定的原則，不會刻意開棺褻瀆屍體。
　　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
　　“約翰、孚羅裏安……三位，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計較……”羅伊嘴裏嘟嘟噥噥地打開了棺材。
　　三具棺材裏，共有兩具半遺骸，為什麽說半具？那個嬰孩體型太過嬌小，骨骼和成年男性的拳頭相仿，被自動排除在外。
　　為了判斷另外兩具遺骸的性別，獵魔人主要檢查了他們盆骨部位。
　　“骨盆粗壯、高而窄，坐骨大切跡窄而深，”雷索化身為臨時驗屍官。實際上憑借他作為獵魔人數十年的閱歷，對人類骸骨結構早已爛熟於心。“恥骨聯合部較高，恥骨下角小。從這些特征看，兩具屍體都是男性。”
　　仍舊沒有瑪麗夫人屍體的下落。兩人也不打算去動四周墻壁裏的棺材，那沒必要。
　　雷索檢查完盆骨，又大致看了壹眼兩具屍體的其他部位，沒想到有了新的發現——屍體頭骨的背面，赫然都烙印著壹串黑漆漆的蠅頭小字。
　　“這好像是上古語，羅伊妳來看看……”雷索說著把嬰兒拇指大小的頭骨翻了壹面，頓時倒吸壹口涼氣，“神啊！究竟會是誰，喪心病狂到這等地步，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
　　“我瞅瞅！”羅伊傳承自艾爾·希迪族血脈的上古語比雷索更加嫻熟，“Poswiecac sie……”他把它念了出來。
　　“什麽意思？”
　　“獻祭、祭品？這……這是上古語中獻祭的意思，意味著他們被選做祭品。”羅伊神色壹凜，“這種情況通常被記載在巫術典籍中，並且是被明令禁止的邪惡巫術……通過殘忍而隱秘的手段，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妳怎麽知道？”
　　“在梅裏泰莉神殿，珊瑚指導魔法基礎理論時跟我提過，她當時表情很嚴肅。”
　　壹時之間，墓室中只剩下兩人沈悶的心跳。
　　“未知、邪惡的巫術、獻祭……這麽說寇格林姆的死，不止是簡單的墓穴妖靈作祟。”雷索沈吟道，“另有隱情？”
　　白果園的統治者，維裏雷斯家族肯定存在某種問題。
　　“咱們還要繼續？”羅伊環顧了壹圈陰森的墓室，莫名覺得身體發冷，“妳不是經常說好奇心害死貓？”
　　“獵魔人的生命力比貓頑強得多……難道妳想退縮？”光頭大漢眼神變得冰冷。
　　“開玩笑，”羅伊立刻端正臉色，改變了措辭，“寇格林姆是蝮蛇學派的重要成員，絕不讓他不明不白地死掉。”
　　“妳知道就好。”
　　“但巫術的事……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極其有限。除了知道這三具屍體都是伊格納修爵士的直系親屬，找到它們頭骨上的獻祭符，沒有更多線索，只能見到伊格納修爵士再說。但關於瑪麗的屍體我有了新的思路。”
　　雷索語氣壹頓，“有三種可能的情況……”
　　“說說看。”
　　“壹是她被藏到了墻壁裏的棺材，二是……棺材裏壓根沒有她的屍體，至於第三種情況——羅伊，妳還記得妖靈是如何誕生的？”
　　“特殊的環境，比如我們現在身處的維理雷斯家族墓穴，無疑是個誕生妖靈的絕佳場所。”羅伊回憶著生物論上的知識，“除此之外，還得考慮死者生前的心理狀態。能轉化為妖靈的人，他們都有巨大的情感負擔。死前往往心懷不甘，有未完成的願望，或者心中存在強烈的眷戀、仇恨。”
　　“瑪麗·維理雷斯因難產而死……”雷索加重了語氣，
　　“妳的意思是瑪麗的屍體轉化成妖靈，殺掉了寇格林姆？”
　　“我糾正妳壹點，她沒有殺掉寇格林姆。妖靈絕不可能主動把人類的屍體移動到棺材裏。由此推斷——”
　　“寇格林姆自己躲進了棺材。”羅伊呢喃著，猛地拍了拍腦袋，腦海中想象出壹副場景，“筋疲力盡的蛇派獵魔人自知無法應付妖靈，於是躲進石棺療傷、養精蓄銳。”
　　沒錯，狼派獵魔人傑洛特在維吉瑪對付嗜血妖鳥的時候也曾用到了同壹招。
　　“可惜，我猜寇格林姆傷勢太重在石棺中沒撐過去。可那妖靈去了哪兒？”羅伊不解，關於這點雷索也無法回答，“這間墓室沒發現惡靈塵，我有預感，瑪麗的妖靈絕不會輕易死掉。”
　　羅伊手掌摩挲石棺粗糙的表面，出神地凝視它空蕩蕩的內部，忽而心血來潮地效仿當初的前輩，猛地跳進了石棺。
　　“餵，小鬼，妳腦子抽筋了？”
　　“我想試壹試，躺在棺材裏是種什麽樣的體驗。”想到做到，羅伊在棺材裏的躺了下來。
　　但他尤自不滿足。
　　“雷索，快幫我把棺材蓋上……”
　　“妳瘋了嗎？”大漢面露不屑，不過仍然體貼地為他合上了石棺。
　　壹瞬間，羅伊進入了另壹個黑暗、狹窄、陰冷的世界，突變後的眼力，讓他仍然能在黑暗中視物。他的目光掃過了上方的石板，慢慢地向下移動，某壹刻瞳孔收縮，他怔怔地伸手摸了摸棺材蓋的下表面，規則的劃痕，無比清晰。
　　“雷索……”
　　“害怕了嗎，小鬼？那就趕緊出來，別耽誤時間！”
　　“棺材裏有字……我想，這是寇格林姆留給後來者的警告。”
　　“有字？”
　　“寇格林姆用鋼劍刻下了兩個字——女妖。”羅伊艱難地扒開棺材板，坐起了身。“他在告訴我們，瑪麗·維理雷斯變成了女妖！”
　　“難怪！”雷索忍不住撫掌，“壹開始我很納悶，附近幾間墓室為何竟然沒有妖靈出沒，這跟之前的情況壹對比顯然不合理，但現在解釋的通。強大的野獸通常具有領地意識，會驅趕領地中壹切有威脅的個體。這種現象，對於妖靈同樣適用。瑪麗·維理雷斯是壹只強大的女妖，她震懾了附近的妖靈。”
　　女妖和妖靈稱呼相差壹字，但它們的實力相差很大。
　　後者只是壹種完全憑借本能的渾渾噩噩的惡靈，而女妖保留著小部分生前記憶，誕生的條件更加苛刻，還擁有壹些特殊而強大的能力。
　　比如女瘟妖，它能肆意散播瘟疫。
　　而女妖能發出使人昏厥的哀嚎、能喚醒死者，甚至能離開墓穴，在陽光底下自由活動。
　　“瑪麗死於1259，距今有兩年，”羅伊走到雷索身邊，“瑪麗化成的女妖，肯定離開了墓穴。她會去哪兒了？”
　　“瑪麗是爵士的母親，她生前執念最重、最懷念的是哪個地方？走吧，順道去見白果園的領主，伊格納修·維理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