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澡堂再遇

　　“呼——舒服——”
　　滾滾水汽中，羅伊赤著上半身靠在大理石浴池邊，閉目假寐。
　　碳山氣候嚴寒，但不缺生火的煤炭木材、也不缺水源，因此澡堂通宵營業。
　　碳山的鐵匠、守衛、礦場工人，通常都會在結束壹天的工作後，洗個熱水澡，洗去汙垢和汗水、緩解疲勞。
　　此時早晨八九點的光景，大白天的，足以容納上百人的澡堂裏除了羅伊這個外來者，只有零星的幾個值完夜班的矮人。
　　他們裹著浴巾，大都擁有凸起的肚腩，壯碩的手臂，胸膛生有濃密的黑色體毛，如果不看臉，和猩猩有幾分相似。
　　而羅伊這個異類皮膚光滑，汗毛壹點也不發達，膚色也比普遍黝黑的矮人白上了壹大截。
　　這導致那幾個洗澡的矮人不時瞥向他壹眼，如果不是知道矮人都是天生的“鋼鐵直男”，羅伊恐怕會落荒而逃，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裹緊浴巾，豎起了耳朵。
　　兩個靠坐在他對面的矮人對他指指點點，又不斷交頭接耳，“這孩子是個人類？胸前不見胸毛、下巴看不到漂亮的胡須，沒有壹絲男子漢氣概……醜不拉幾的。”
　　他頗為自得的捋了捋漂漂浮在水面上的胡須。
　　“人類男人不都是無毛雞？咱們女人根本不可能看上他們。但兄弟們不能掉以輕心，他們覬覦矮人女性之心從未停止，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夠了，都給我放尊重點！壹群蠢貨，想去監獄吹吹冷風？他可是大長老的貴客。”
　　……
　　羅伊聽得臉色怪怪的。
　　他壹個審美觀正常的人類男性，怎麽可能對長著濃密胡須、體壯如牛的女性矮人感興趣。換成女術士倒有可能。
　　“看來傳聞不假，矮人男性都有莫名其妙的受迫害妄想癥，時刻擔心著自家女人被‘邪惡’的異族綁架了去。這應該跟他們極低的生育率有關系，繁育後代的矮人女性，對碳山的古老種族而言，也是壹種寶貴的‘資源’。”
　　胡思亂想著，羅伊不時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幾個矮人，他也不好直勾勾地盯過去，被誤會了就慘了。
　　對面的矮人，都擁有結實的臀部，強壯的五短身材、大象腿、孔武有力的肩膀……矮人個頭兒不高，資本倒是挺雄厚的……
　　“鹿首精究竟會把印記給誰？”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幾分鐘，滿臉難受地搖了搖頭，“再看下去，眼睛遲早要瞎掉。我得歇壹會兒。”
　　如果說欣賞美女是種享受，那麽在澡堂裏對著壹群五大三粗的矮人男性，那就是壹種心靈上的折磨。
　　泡了差不多壹個鐘頭，羅伊感覺身後入口襲來壹陣疾風，“嗒嗒嗒”接連不斷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接下來的場景，讓他實在不忍直視。
　　“巴……巴奈特妳……妳個蠢驢，怎……怎麽又胖……胖了，遲……遲早變成……豬玀！”
　　“低能兒伯尼，竟然挑釁偉大的碳山之盾，敢不敢來壹場公平的決鬥！”
　　“大膽！伯尼就算再傻，也就咱們幾個兄弟能罵他，妳有什麽資格？找死是吧！”
　　“嘩啦啦”浴巾滑落，兩邊雄赳赳光溜溜的矮人撞做壹團，胸大肌懟著胸大肌，額頭頂著額頭……
　　“妳就是瑪奇大嬸從狗熊窩裏抱回來的，茹毛飲血的原始低能兒！”
　　“從松鼠……的菊花裏……鉆出來的……小豆丁！”
　　“每天晚上都跑到畜圈……裏糟蹋……麋鹿的饑渴男！”
　　“大傻逼！”
　　“呼……”伯尼罵得氣喘籲籲，抹了壹把額頭的汗水，偶然壹轉頭，瞳孔縮成壹條線。
　　“老……老大……這家夥背……背影好……好熟悉……”
　　而羅伊聽著熟悉的結巴語調、額頭不禁滲出壹粒冷汗，咋這麽倒黴，被堵到了浴室裏。
　　驀地緊閉雙眼後背貼著浴池的邊緣迅速潛入水面。
　　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住，他感到頭頂水波蕩漾。
　　“啪……”水花四濺，壹具壯碩的肉體跨入了浴池。
　　大舌頭伯尼激動地壹把將他拽出了水面，瞪著眼睛，“是……是妳！”
　　“認錯人了吧，兄弟。”
　　“呼……呼……”伯尼激動地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再戲弄伯尼了。”古怪的腔調中，被羅伊盜走武器的弩手裏根·達爾伯格攜著兩個兄弟也跨入了浴池。
　　壹瞬間，四個矮人前後左右將他包圍個嚴嚴實實，四雙的黑白分明的大牛眼壹眨不眨瞪著他，鼻子不停喘著粗氣。
　　“巴奈特，妳的賬先記著，下回再算！”矮人沖剛才對峙的家夥喊了句話。
　　“怕了吧，軟蛋！”
　　“懶得理妳！”
　　……
　　事實上醒來的四個矮人發現自己居然和同伴嘴對嘴睡成壹堆，嚇了壹大跳連忙檢查了身體。奇恥大辱！
　　他們也顧不得和同伴小打小鬧。
　　“羅伊，妳叫羅伊對吧，虧我們把妳們當朋友看待。關於昨天的事，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少年擠出壹個笑容，轉移話題道，“剛才四位表現實在神勇，對面的烏合之眾完全不是妳們的對手，再不逃走，肯定被幾位罵暈過去。”
　　“哼！算……算妳有點見識！”
　　“小兄弟，別以為妳是大長老的貴客就可以為所欲為。”裏根揮手制止躁動的弟兄。
　　“有關那瓶酒，味道不錯，就是加了特別的料。不計較也罷，畢竟是貨真價實的50年份瑪哈坎烈酒。”裏根舔了舔舌頭，似乎還在回味那股酒水的滋味，“但妳必須歸還十字弓！那是大哥留給我禮物，意義非凡。妳小胳膊細腿兒的也用不了。”
　　“裏根兄弟，很遺憾妳丟失了壹件珍貴的禮物，但東西不在我這兒，妳要是不信，隨便搜，上臥室都行。”
　　裏根沈默了。
　　“老……老大，我咽……咽不下這……這口氣。”
　　“要不然把他套上頭揍壹頓！”
　　羅伊嘴唇動了動，琢磨著是否該歸還武器，裏根口中意義非凡，讓他起了幾分歉意。
　　“小兄弟，看來妳是鐵了心要黑掉我的‘心肝寶貝’。”裏根掬起壹捧熱水往毛茸茸的胳膊上灑落，“那就按照碳山的老規矩來吧？”
　　“碳山的老規矩？”
　　“昆特、武器、美酒……碳山人的心頭好，但凡無法用對話解決的難題，就來三場比賽。”裏根說，“三局兩勝，決定十字弓的歸屬。”
　　“妳指的是單挑？”羅伊改變了註意。
　　這幾個家夥身上沒發現印記，是“清白”的無疑，和他們拉拉關系也不錯。他壹個人守在澡堂效率太低，能找幾個幫手就再好不過。
　　但目光往四個光溜溜的矮人身上壹掃，卻有些發虛。
　　“這麽說東西果然在妳身上。”裏根爽朗壹笑，“放心，不會讓妳單挑四個人。碳山人不屑於欺負外來者。我們每輪只派壹個和妳比，共計三輪。”
　　“妳若不介意，現在就立即開始……溫暖的澡堂裏，適合打牌。”
　　“啪！”壹副精致的紙牌被甩到了浴池的大理石邊沿上，羅伊笑了笑，臉色興奮，對方主動送上門，他也就沒必要客氣。
　　“昆特牌我還沒怕過誰，來就來！”
　　裏根和自己的矮人兄弟相視壹望，均是壹副古怪的表情。
　　“杜魯，馬上回去取棋盤！迪夫，兄弟們的臉面就靠妳了。想想妳平時怎麽贏錢的，這壹次給我把他贏內褲也不要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