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扭曲的天賦

　　傍晚，羅伊回到磨坊取出還熱乎著的烤肉串放到了倉庫門口，敲了敲門，隨後進了客廳。
　　晚餐桌上羅伊跟亨克夫妻提起了費雯的事情，兩人的描述與特羅斯基本壹致。
　　他又旁敲側擊地試探了壹番，為何不把女兒送過到卡戴爾之家。
　　托婭年紀不大，身體殘疾屬於弱勢群體，卡戴爾之家說不定會接受這個學生。可兩夫妻只推脫出不起那筆學費，並且認定托婭腦子不靈光，不是那個料。
　　羅伊對兩夫妻的底線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也就不再多言。
　　草草吃過晚飯，他回房間之前意外發現了壹個訪客。
　　墻上懸掛的油燈照出壹道嬌小的身影，正背對他站在門口，微微佝僂著身體，肩膀壹高壹矮，仔細地擦拭著壹粒粒藍莓，再小心翼翼地放到門外的水桶上。
　　做完這壹切，她重重地松了壹口氣，準備回到倉庫，然而剛壹轉身就瞅見身後的人影。
　　她怔在原地，小巧的圓臉上，那抹開心的笑容瞬間凝固，緊接著手足無措地垂下了頭，整個人開始瑟瑟發抖。
　　但這壹次她沒再逃跑。
　　“托婭，別害怕，我沒惡意……”羅伊露出盡量溫和的笑容，與她保持著十遲的距離，而非莽撞地走過去。“我只想跟妳說聲謝謝，妳這幾天送來的水果很新鮮，味道不錯。”
　　“妳……”女孩沈默了幾秒，突然深吸壹口氣，好似付出了莫大的決心，別著臉支支吾吾地說，“妳不怕我？”
　　聲音像黃鸝鳥壹般清脆，還帶著壹點小女孩的天真的嬌憨、以及洋溢而出的緊張。
　　“為什麽這麽問？”羅伊故意盯著她的眼睛，“我覺得妳和別的女孩兒沒什麽區別……”
　　托婭聽得呼吸壹窒，心臟也仿佛停止了跳動，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種話，連她最親愛的父親，都未曾說出這句她最期待的話。
　　仿佛有沙子揉進了眼睛，壹股酸意湧了出來。
　　羅伊還在繼續，“那群道德低下的臭小鬼只懂得四處亂跑、搗亂、惡作劇，取笑別人。而妳已經開始照料牲畜和家禽，打理花園和田地，妳憑雙手養活了自己。”
　　“妳很了不起，”羅伊自來熟地笑道，“我覺得有必要正式自我介紹壹遍，我叫羅伊，和妳年紀差不多，是下波薩達壹個農民的兒子，剛來艾德斯博格不久。托婭，這幾天妳收下了我的禮物，還做了回禮，那咱們就是朋友了。”
　　“朋友？”托婭覺得這個詞語離自己遙不可及……她很小的時候，是有幾個朋友的，可自從身體出了問題，那醜陋的駝背越來越明顯，那些朋友漸漸疏遠了她，甚至躲她如避蛇蠍，她都快記不起那幾個朋友的樣子，現在腦子裏都是別人嘲笑、咒罵、諷刺的惡毒表情。
　　她不敢奢望還能交到壹個朋友。
　　火光照出她茫然無措的臉，托婭進入壹種放空的狀態，但不知不覺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來，不再充滿戒備。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聊聊天？別緊張，只是壹些日常的話題，比如……妳午飯都吃了些啥？”
　　羅伊眼神四處搜索，天空中月亮升了起來，就在他每晚揮汗如雨的那塊空地旁邊，池塘水面被夜風吹起壹陣漣漪，月光的銀紗輕柔晃蕩，變得朦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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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伊註意到女孩兒在他左邊不遠的池塘邊坐下，松了口氣，原以為對方會直接跑開的，因為從沒接觸過這種敏感女孩兒，他很擔心會觸碰到對方的傷口。
　　但總算成功邁出了第壹步。
　　女孩顯然極其不適應這種場景，低著頭，十指又開始局促地絞成壹團，眼光不敢瞄向旁邊的男孩，也不敢瞧池塘裏自己的倒影，仿佛是什麽妖魔鬼怪。
　　“托婭，放輕松……這樣吧，妳有沒有見過魔術表演？”
　　“沒……魔術是什麽意思？”女孩很小心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和戲法差不多。戲法知道吧？正好我現在就給妳表演壹個，仔細看！”羅伊帶著點命令的口吻讓女孩嚇了壹跳，本能順從地看過來。
　　“不要眨眼……”
　　羅伊伸出右手，將空無壹物的掌背和掌面展示給對方，接著開始轉動手腕，壹圈、兩圈、三圈……
　　托婭在心中默念了幾下，接著小嘴微張、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羅伊原本空蕩蕩的掌心裏突然出現壹張精致的紙牌——卡面是壹個紅發紅裙的女人，烈火壹般妖冶又美麗，渾身縈繞著壹股神秘的氣質。
　　羅伊右手托著紙牌繼續轉動，過了幾圈，紙牌又毫無征兆地消失。
　　“羅伊……妳是怎麽做到的？”女孩的註意力被完全吸引了過去，只是極其蹩腳的戲法，但她從出生之日起就沒離開過艾德斯博格，更沒機會見識任何戲法，“妳把牌藏哪兒了呢？”
　　“原理說出來就不靈了。妳來猜猜我把牌藏哪兒了？”托婭聞言還真撐著下巴，任由棕色的長發垂到池塘水面，她認真地思考起來。
　　這壹刻，她忘掉了自卑和不安。
　　但羅伊突然大步走到了她身邊壹遲（0.3米）的地方，打斷了她的沈思。
　　女孩僵住了，冷汗從額頭和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心跳如擂，但不是害羞或者別的原因，而是純粹的緊張、害怕。
　　長期的受虐遭遇，總讓她覺得靠近的人都會折磨她，要麽毆打，要麽唾罵。
　　“抱歉……嚇著妳了。”羅伊眼含歉意、攤開雙手又往後退了兩步，直到女孩兒呼吸恢復正常，重新“活了過來”。
　　“我只是想走過來把牌給找到。”
　　他指了指女孩白色圍裙，
　　“托婭，不管妳信不信，現在那張牌在妳的口袋裏靜靜地躺著。”
　　女孩遲疑地往口袋裏壹摸，接著布滿老繭和凍瘡的手掌心上，多出了壹張紙牌，正是羅伊手中出現過的那張。
　　很遺憾，她不識字，認不出女人的名字，可望著牌面上栩栩如生的那個女人……窈窕的身段、和美艷的姿容，她瞧得出神，眼中隱隱有些羨慕和憧憬。
　　“是不是很有意思？”羅伊說，“這張牌送給妳了。”
　　“為什麽？”托婭疑惑不解，這幾日對方送她的草藥、食物，已經使她受寵若驚，“我不能收，這太貴重了。”
　　“這只是張普通的昆特牌，”羅伊如實說道，“大部分酒館掌櫃手上都能買到。妳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那明天再給我送點水果就行。”
　　托婭捏著紙牌，滿臉不舍，良久，“那……好吧，”她將紙牌珍而重之地收進了衣兜。“牌上面畫的女人是誰了？”
　　“薩賓娜·葛麗維希格，壹個在科德溫首都阿德·卡萊的女術士。”
　　“女術士？”
　　“相信我，以後妳會明白這個意思。現在，讓我們來聊點別的。”羅伊在她身邊坐下，這壹次，女孩兒再沒有之前那種強烈的排斥反應，也許是為了放松，她輕輕學著羅伊，輕輕地晃動雙腳。
　　水面上的“月亮船”裏，多了兩個乘客。
　　“妳平時在磨坊都要做些什麽活兒啊？”
　　“除了妳說的那些，還要餵豬、打掃衛生、給地裏的莊稼除草……”
　　“唉，妳年紀這麽小，不應該承擔這麽多……”實際上，十來歲的女孩，要麽就出嫁了，要麽在家也得幫忙務農，不過過的沒她這麽痛苦。
　　“有什麽愛好嗎？畫畫、唱歌、跳舞、昆特牌？”
　　“我不會昆特牌、大概……唱歌？但我不敢，烏娜會罵我唱的像公雞打鳴壹樣難聽，別的人也會笑話我的。”
　　“別聽他們胡說，妳的聲音很適合唱歌……”羅伊真誠地誇贊道，“妳要是到別的大城市，說不準能當個歌劇演員。現在太晚了，等有機會，我有那個榮幸聽壹聽妳的歌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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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談了談日常生活，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講述、詢問，托婭則安靜地聆聽，偶爾插上壹句，回答得既短又慢，但羅伊還是從中挖掘出壹些有用的信息。
　　她的駝背並非是天生的，而是八年之前突然出現輕微癥狀，然後逐年加重。她的母親因此憂心過度，在五年前去世，然後那個刻薄的胖女人，繼母烏娜來了。
　　托婭的生活從此陷入無休止的體力勞動之中，父親也漸漸疏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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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伊從她的回答中感受到了惶恐、無助、和迷茫。
　　而托婭能感覺到，對方眼中沒有父親的失望、嫌棄，繼母的憎恨，小孩子和周圍居民的歧視、鄙夷。而是充滿了耐心和體諒。
　　她感覺到了壹個久違的詞……尊重。
　　自從母親去世後，托婭第壹次有了傾述的欲望。但不是今天，月亮升得更高了，時間已經悄然逝去了壹小時。
　　“羅伊，妳真的……願意和我做朋友？”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體，皎潔的月光如此近距離，更能看清她後背的隆起以及壹高壹低的肩膀。
　　“妳說錯了，”羅伊爽朗壹笑，“我們已經算朋友了。”
　　“那我明天還能和妳聊天嗎？”
　　“當然，只要我回到磨坊，隨時歡迎妳來找我。”
　　女孩長長地松了口氣，壹瘸壹拐地走向那個破爛的倉庫。
　　羅伊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托婭
　　性別：女
　　年齡：13歲又10月
　　身份：平民
　　生命值：30↓（魔力侵蝕）
　　魔力值：120↑（魔力侵蝕）
　　力量：3
　　敏捷：4
　　體質：3↓
　　感知：6
　　意誌：6
　　魅力：4
　　精神：12↑
　　技能：
　　法源（被動固化）：自我覺醒，混沌能量即魔力的敏感者，受到大地、火焰、水、空氣元素的青睞，身體無時無刻不在自發地吸收魔力。
　　經過專業而系統的培訓之後，能夠操縱魔力，釋放魔法，做到常人難以完成的挑戰。
　　……
　　羅伊想起了雷索在傳授自己冥想時的壹段話：當敏感者覺醒之後，若沒有被及時送到術士學院接受術士訓練，馴化元素之力，他們會因魔力失控而發瘋，理智崩潰。或是落到更淒慘的下場，身體被魔力折磨成醜陋的畸形。
　　顯然磨坊主的女兒托婭正是其中壹個不幸者。上天給了她萬中無壹的魔力天賦，卻沒有教給她約束這股力量的方法。女孩身體的畸形，無疑正是由於失控的魔力在體內橫沖直撞導致。如果放任不管，她的壽命比常人要短得多。
　　羅伊壹開始的確是出於同情，可現在多了壹些想法，他無法成為術士，但不妨礙他交好壹個未來的女術士，算是壹份長遠的投資。
　　沒結交到幾個施法者朋友，又有什麽資格稱自己為獵魔人。
　　不過情況比較復雜，他得計劃好，壹步壹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