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鬥牛

　　育爺爺就對身後各人揮手：“都去竄寨吧，該送的東西先送，然後各自找玩的，對了老坎妳們今年的牛怎麽樣……”
　　倆老頭牛經壹聊就沒個完，李君閣只好先挑著擔子去大舅小舅家送禮。
　　兩個舅舅今天也是壹起過，阿音的外公外婆也在，舅舅家親戚又是壹大幫子，記得李君閣腦子犯暈。
　　說好先去看鬥牛，再回來吃飯，兩人手牽著手出來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看鬥牛的人是最多的，都在壹片高坡上呆著，粗麻繩圍了個場地，底下是壹塊放幹了水的大田，另壹頭攔著個木頭架子，待會兒牛從那裏放進來。
　　高坡上擠滿了人，幾棵樹上呆滿了娃子，壹個個掛在上邊晃蕩著腿，嘴裏啃著糖果板栗花生之類。
　　李君閣站在阿音後邊抱著阿音，雙臂攔出壹點空隙，這麽多人，別把阿音擠著了。
　　不多會，就見木架子被幾個壯漢擡開，壹個大漢牽了壹頭大莽牯出來，鼻子裏頭呼呼地噴著熱氣，上面的銅環壹指粗，小碗大的蹄子在泥地裏壹踩壹個腳印，肩上腱子肉高高墳起，兩個大角壹個尺多長，壹看就是身沈力大的貨。
　　喇叭聲響起來：“鄉親們，第壹個出場的，是林凹寨的牛，叫什麽名兒來著，哎喲酸老瓦快點把報名表給我拿過來！哦，威震天，林凹寨鬥牛，威震天！”
　　鄉親們都在鼓掌，李君閣噗的壹聲就笑出來了，在阿音耳朵邊說道：“這解說太業余了吧？連話筒都不壓壹下，還把人家小名都爆出來了！”
　　阿音笑道：“這才是樂趣啊，要弄得跟央視張老師那樣，就怪沒意思了。”
　　這時就聽喇叭聲又響起來了：“跟它鬥的是五裏鄉的莽墩兒，咦？牛呢？莽墩兒！莽墩兒在哪裏？”
　　就見木頭架子又被拉開了，壹頭大莽牯又竄了進來，見到威震天就紅眼了，埋著腦袋就沖了過去，拉著繩子的主家被帶得壹個踉蹌，趕緊松開手。
　　“好！這就鬥在壹起了！這下莽墩兒要吃虧，跑得遠又是上坡……啊？啥？哦等下，大同鎮新年鬥牛大賽，正式開始！”
　　李君閣都要笑崩了，這都幹了兩回合了，還正式開始！
　　兩頭大水牛鬥在壹處，這架勢相當威猛，蹄子下的濕泥像浪花壹樣濺起來，主家跟相幫的都躲得老遠，腳下還不敢停，圍著兩頭牛打圈。
　　兩頭牛互撞了幾次，每碰壹下，就聽到山坡上的眾人哦壹聲。
　　接下來兩頭牛就歪著腦袋架上了，腳下撐著架子，開始熬力氣，都想把對方熬跪下。
　　熬了壹分鐘都不到，就見威震天膝頭開始打彎，被莽墩兒頂得小退了兩步，然後撤身就往坡上跑。
　　這就是敗了，場中相幫的人趕緊插到兩條牛中間遮擋吸引莽墩兒的註意，遮擋它的視線，莽墩兒的主家跑過去撈拖在地上的鼻繩，然後牽著莽墩兒得意洋洋地出場子。
　　外邊等著的五裏鄉的鄉親得意壞了，滿臉帶笑，把那主家的肩膀拍得啪啪的。
　　另壹邊威震天的主家也垂頭喪氣地出去了，本家鄉親摟著他的肩膀安慰。
　　各村各寨的八頭鬥牛走馬穿花般地鬥過，坡上眾人看得如癡如醉。
　　雖然老坎爺不待見老扁頭，但是無奈人家隆安寨的鬥牛實力也不俗，兩個村寨的鬥牛竟然在決賽中碰頭了。
　　隆安寨的鬥牛取了個四平八穩的名字，叫平安，估計也是今年外出打工娃子多的關系。
　　池溝鄉的鬥牛有個頭漩，還有點長，像女孩子的劉海，幹脆就叫“披毛兒”。
　　兩頭牛都鬥過兩場了，現在是冠軍爭奪戰，主東正在給鬥牛調整狀態，擦汗餵水。
　　決賽正式開始了，坡下前排蹲著的鄉親都激動得站起身來，帶得後面的都不得不跟著起立踮腳，最後全都站起來看。
　　其實這時候的牛力已經有些軟了，打鬥還沒有最初精彩，無奈就要決出這四裏八鄉的頭牛來了，鄉親們的熱情比場下兩條牛還高漲，壹個勁給自己喜歡的牛加油鼓勁。
　　到現在必須靠技巧取勝了，兩頭鬥牛轉著圈子拿頭角試探了幾下，平安到底牙口新些，還是沒有忍住脾氣，開始轉著圈子尋找披毛兒的破綻。
　　披毛兒耐著性子原地轉圈防守。
　　平安看似占上風，沖了幾次，消耗的體力其實更多。
　　果然，就在壹次沖擊失敗後，趁平安後撤的功夫，披毛兒緊跟著就懟了上去。
　　李君閣看得入港，不由得大喊：“好！三鼓而衰，批亢搗虛！這批毛兒讀過兵書的！”
　　阿音笑得軟倒在李君閣懷裏：“二皮妳太投入了，那是水牛！聽過對牛彈琴沒有？”
　　平安也是條老奸牛，壹見不對就趕緊撤，轉頭往坡跑去，先保住平安再說，果然不負自己“平安”的名頭。
　　老鄉們不滿意了，噓聲四起。
　　平安的主家就是老阿扁，還在努力驅使平安繼續，不過平安打死都不上了，批毛兒過來它就躲，沒辦法只好認輸。
　　只見那個黃喉都拉破了的業余解說員宣布道：“大同鎮新年鬥牛大賽，咳……冠軍是！池溝鄉！批毛兒——呃咳咳咳咳……”
　　鞭炮聲音立馬把他的聲音蓋下去了。
　　鎮長給披毛兒戴上大紅花，老坎爺牽著自家的大莽牯，繞場壹周以示誇耀。
　　這還有五千元獎金呢，由不得老坎爺不嘚瑟。
　　李君閣壹邊鼓掌壹邊對阿音說道：“幸好在比賽是妳們苗家的習俗，要是擱盤鰲鄉，妳說梁丫頭敢去掛紅不？”
　　阿音小巴掌都排紅了，笑道：“那可能有點難為梁姐姐了，這才發過瘋的牛，眼睛都是紅的，壹般人還真不敢靠近！”
　　兩人隨著人群漸漸散去，來到鬥雞場。
　　鬥雞跟鬥畫眉就不像鬥牛那樣搞比賽了，選手太多，都是自由組合，兩人覺得自家雞或者畫眉品相差不多，可以壹較高下的，就喊來裁判，下鬥籠鬥圈開鬥。
　　不過看似這私下裏不聲不響的，其實比鬥牛好玩。
　　因為這個可以“帶漂”。
　　不光是家主可以漂，周圍圍觀的，如果預測的贏家發生分歧，也可以漂，漂上壹十二十的，算是個小彩頭。
　　不過要是自家寨子的雞，那就寧願不漂也不能買對方贏，不然就是“失了格”，贏了錢都要被人瞧不起的。
　　來到育爺爺旁邊，李君閣問道：“咦？怎麽還沒開鬥？”
　　育爺爺說道：“來了倆，沒看上。”
　　這是就見老阿扁拎著雞籠過來了：“喲！老育頭啊，這還沒湊上鬥吶？”
　　育爺爺道：“這還沒有看上的呢。皮娃，阿音，叫扁爺爺。”
　　兩人跟老阿扁問過了好，老阿扁對育爺爺道：“嗐！不就是壹個玩嘛！今年可惜了的，我們寨子裏的平安只拿了個第二，頭采居然落到了老坎頭那裏！”
　　育爺爺看看周邊，瞪著老阿邊道：“妳呀！嘴上留點德吧，妳那樣叫我沒關系，反正我是個心大的。可妳叫他壹聲老坎，或者老坎爺不就得了？非要那樣叫，難怪人家這麽不待見妳！”
　　老阿扁笑道：“把寨的不都該這麽叫，我這又沒毛病！”
　　育爺爺哭笑不得道：“隨妳！反正妳們平日間也湊不到壹處去。”
　　老阿扁得意洋洋地笑道：“他娃就是嫉妒！看他又是請人，又是上肥又是換種的，辛辛苦苦壹年下來，不如我們寨子裏的娃出去打壹年工！”
　　育爺爺笑道：“娃子們出去可要管好，大家得抱成團，不欺負別人，也不能讓別人給欺負了！”
　　老阿扁嘆氣道：“這話跟我們說不著，媽蛋壹個個出去二沖二沖的，壹年打幾次大架，老子還要跑老遠去跟人家調解賠不是，勞務中介費全特麽都補貼在這上頭，都不想管他們了！對了，妳看看我這雞咋樣？”
　　育爺爺撇嘴道：“雞是好雞，就是養瞎了，這雞上九斤了吧？”
　　就聽旁邊壹個聲音響起來：“老頭！怎麽跟我們把寨說話呢？”
　　李君閣心生怒氣，擡頭壹瞧，卻是壹個穿著西服上裝的青年，底下卻是壹條苗褲，不倫不類的，臉上有些流氣，可裝得又不太像，身邊還有兩三個年輕人，在那裏斜著眼睛瞟阿音。
　　育爺爺擡頭看了那年輕人壹眼，也不說話，又低下頭只當沒聽到。
　　老阿扁勃然大怒，站起來就要往那年輕人頭上拍，想了壹下還是沒拍下去，說道：“阿水！這是懸天寨的老把寨！趕緊跟育爺爺賠禮！”
　　阿水無可無不可地跟育爺爺做了壹個虛揖，又對阿音道：“妹子也是懸天寨的吧？聽說妳們寨子可窮了，要不待會跟哥哥去遊方去？”
　　李君閣反而不擔心了，就怕心機深沈手又辣的，這阿水明顯是出去混了壹年回來覺得自己見了世面，估計還賺了些錢當了小工頭之類的，就覺得自己在這四裏八鄉算是個人物了，換著花樣嘚瑟呢。
　　阿音挽著李君閣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甜甜壹笑：“我有男友了，遊方妳再找別人吧，而且妳這身打扮，也不像是要遊方的。”
　　阿水這才看到李君閣，撇著嘴道：“看他土裏土氣的，紅水市都沒去過吧？”
　　李君閣趕緊說道：“去過去過，我還去收過竹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