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野種

戴山林的院子很大，東北角還有壹塊菜地，綠油油的已經抽出了嫩芽，靠近大門的位置有壹顆大樟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樹蔭下面有石桌石凳。
最引人註目的是西北角有壹塊磚頭鋪就的空地，擺放著壹個幾十斤重的石鎖，旁邊壹個架子上插著壹把古銅色的大刀，看上去就想是個練功場。
戴安南笑道：“這都是戴良已前擺弄的玩意，現在還留著呢。”
堂屋和壹般的人家也沒有什麽區別，只是面積更大，裝修的更精致，正面的墻上掛滿了房屋落成的時候客人們送來的條幅，正中央是壹張毛主席像，下方是壹幅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濃眉大眼，神情肅穆，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戴濤的遺像。
“媽，安南來看妳了。”壹進門，戴山林就沖樓上喊道。
樂正弘剛剛把帶來的禮盒放在八仙桌上，只聽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只見壹個五十來歲的女人攙扶著壹個老態龍鐘、白發蒼蒼的老太太顫巍巍地從上面下來，嘴裏還含混不清地說道：“誰來了？安南啊，明月呢。”
戴安南急忙上前幫著把老太太攙扶下來，然後讓她坐在壹張太師椅裏，笑道：“奶奶，我媽讓我來看妳了，她今天有事沒有來。”
老太太顯然耳朵不聾，只是嘴唇顫抖的厲害，壹臉不高興地說道：“忙什麽呢，壹年也來不了壹回嗎？”說完，勉強睜開昏花的眼睛盯著樂正弘看了好半天，好像忽然就來精神了，擡起壹只手指著樂正弘，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戴安南急忙說道：“奶奶，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樂正弘，今天陪我壹起來看妳呢。”
老太太似乎馬上就忘記了戴明月沒來的不快，沖樂正弘伸出壹只手說道：“哎呀，叫什麽？過來，快過來我看看。”
樂正弘急忙走上前，握著老太太幹癟的手笑道：“奶奶，我叫樂正弘。”
老太太咧著嘴笑了，似乎很開心，沖站在壹邊的五十來歲的女人說道：“花花，楞著幹嘛，快點給樂，樂……泡茶啊。”
戴安南急忙說道：“大媽，我自己來。”
樂正弘有點尷尬，瞥眼見戴山林壹直在打量自己，更有點不自在，急忙從口袋掏出煙來遞了壹支過去，說道：“大伯抽煙嗎？”
戴山林伸手接了過去，就著樂正弘的火點著了，這才擺擺手說道：“站著幹嘛，坐吧。”
老太太畢竟上了年級，已經是風燭殘年，沒和戴安南聊幾句，腦袋就耷拉下來了，戴山林的老婆花花只好送她上樓睡覺。
戴山林憂郁道：“安南，妳回去告訴妳媽？妳奶奶恐怕沒有多少日子了，這些天整天都念叨著妳媽呢，妳讓她還是抽空回來壹趟吧。”
戴安南驚訝道：“怎麽？難道奶奶得了什麽病？”
戴山林說道：“倒也沒有什麽病，畢竟上了歲數了，就像是風中的蠟燭，隨時都可能被山風吹滅，妳媽可是她唯壹的女兒，能不惦記嗎？”
戴安南急忙說道：“我回去壹定讓我媽來壹趟。對了，大伯，剛才那幾個警察來找妳幹什麽？”
戴山林瞥了樂正弘壹眼，似乎有點顧忌，壹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戴安南嗔道：“哎呀，大伯，正弘又不是外人，妳盡管說，是不是戴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我看來的可是縣局刑警隊的人，看來，這禍惹得可不小啊。”
戴山林門頭抽了幾口煙，這才緩緩說道：“警察也沒有明說，只是問我戴良去了什麽地方，還打聽他都跟什麽人來往，到現在我也不清楚究竟出了什麽事。”
“那妳給他打電話問問啊。”戴安南說道。
戴山林搖搖頭說道：“如果他的電話能打通，警察還會找上門來嗎？”
戴安南想聊壹下問道：“那妳知道他去哪兒了？不是說他壹直在關北鎮做生意嗎？”
戴山林說道：“我哪兒知道他去哪兒了？大年三初壹就出門了，這都快半個月了，也沒見他回來壹趟，前壹陣聽說是在他姐夫那裏玩。”
戴安南疑惑道：“他姐夫是哪裏人？”
戴山林說道：“難道妳忘了？他姐嫁到了楊澗村。”
壹聽戴山林說到楊澗村，樂正弘和戴安南似乎都吃了壹驚，互相對望了壹眼，但都沒有出聲，沈默了壹會兒，戴安南問道：“那妳為什麽不給妳女婿或者女兒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戴山林坐在那裏只顧悶頭抽煙，最後說道：“昨天晚上外孫子打來過電話，說是慧珠被警察抓了，女婿也不知下落，楊澗村到處都是警察。
看來真是出了什麽大事，上午警察來之前，我給妳母親打了壹個電話，把情況跟她說了，她好像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戴安南驚訝道：“哎呀，原來妳已經給我嗎打過電話了？她怎麽說？”
戴山林說道：“她讓我什麽都別管，先看看情勢的發展，我還以為她今天會過來呢，不過，還好沒來，否則肯定碰到警察。”
戴安南試探道：“大伯，如果是戴良在外面犯了什麽事，會不會連累家裏面啊。”
戴山林哼了壹聲，沒出聲，忽然聽見外面好像有人來了，急忙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樂正弘從窗戶看出去，只見戴山林站在院子裏和兩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說著什麽。
戴安南走到樂正弘身邊小聲道：“難道昨天晚上警察在楊澗村和關北鎮的行動是針對戴良的？這家夥到底幹了什麽大事？”
樂正弘低聲道：“妳不是說涉毒案子嗎？”
戴安南壹臉驚異的樣子，好壹陣沒出聲，最後說道：“我上樓去看看奶奶。”
戴安南上樓之後，樂正弘見戴山林還站在院子裏跟兩個男人說話，於是站起身來走到戴濤的遺像跟前，發現供桌上豎著壹個相框，裏面基本上都是壹些老照片，於是拿起來細細看著。
照片上的人大多數都不認識，有兩張隱約是戴山林和戴龍年輕時的模樣，不過都是那種壹寸的小照片，還有壹些女人的照片，應該是戴威的老婆或者戴山林的女兒。
其中壹張照片引起了他的註意，照片上那個男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卻帶著壹個五六歲的孩子，拍攝地點好像是在某個照相館，背景墻上是北京天安門。
盡管那個男人很年輕，但仔細看看卻能分辨出戴龍的影子，只是那個孩子看著很陌生，樂正弘猜測可能是戴良或者戴威小時候跟戴龍的合影。
“都是壹些老古董了，妳可能壹個也認不出來吧。”樂正弘看的太入迷，都沒有註意到戴山林已經進來了。
“啊，是啊，我只是隨便看看。”樂正弘有點做賊心虛地說道。
戴山林似乎並不在意，伸手指著角上的壹張小照片說道：“妳看，這就是安南的母親，那時候應該只有十來歲吧。”
樂正弘驚訝地仔細看看那張照片，說實話，他從這張照片上壹點都找不到戴明月的影子，要不是戴山林介紹，根本認不出來。
只見照片都已經有點微微泛黃了，應該也是在照相館拍的，照片中的小姑娘穿著壹件花襯衫，紮著羊角辮，看上去樸實的就像是山間的壹朵野花，怎麽也無法和現在雍容華貴的戴明月聯系在壹起。
“這個小男孩是戴良嗎？”樂正弘指著戴龍身邊那個小孩問道。
沒想到戴山林嘴裏哼了壹聲道：“野種。”說完，把相框啪的壹聲反過來扣在了供桌上。
樂正弘沒想到戴山林會突然發怒，就不敢多問，不過，野種兩個字的含義再明顯不過了，那個小孩肯定不是戴良或者戴威，而是戴龍的兒子，所謂的野種，無非是說這個孩子來歷不明。
正自琢磨，只見戴安南從樓上下來，看看手表說道：“大伯，我帶正弘在村子裏轉轉，然後就回去了，戴良的事情妳也不用著急，如果有消息我就讓我媽給妳打電話。”
戴山林說道：“怎麽？不吃了午飯再走？”
戴安南急忙擺擺手說道：“不麻煩了，我們還要趕回縣城呢。”
戴山林也不挽留，不過，等戴安南和樂正弘剛出門，他突然又把戴安南叫住了，顯然不想讓樂正弘聽見，把戴安南叫到裏面說了好壹陣，才從屋子裏出來。
“老頭剛才跟妳說什麽悄悄話呢。”在回縣城的路上樂正弘最終還是憋不住，問道。
戴安南猶豫了壹下，說道：“這兄弟兩也不知道有什麽深仇大恨，戴山林居然把兒子出事歸罪到戴龍的頭上，他讓我給戴龍帶句話，如果他兒子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就別怪他不講兄弟情義。”
樂正弘吃驚道：“怎麽？難道戴山林認為戴良犯罪和戴龍有關？”
戴安南搖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麽說，起碼戴龍不可能參與毒品買賣，也許戴山林認為戴龍把他兒子教壞了，雖然他嘴上沒說，那意思明顯是讓戴龍想辦法救救他兒子，只是出於自尊說不出口罷了。”
樂正弘猶豫道：“看來戴山林把希望寄托在妳媽和戴龍的身上了，不過，如果戴良確實是警察在楊澗村抓捕的對象的話，事情就沒這麽簡單了，妳想想，普通的刑事犯罪怎麽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妳不是說連市局的人都來了嗎？”
戴安南說道：“所以，我媽也不會染指這件事，戴良只能自認倒黴，沒人能救得了他，戴山林自己就坐過牢，他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樂正弘猶豫了壹下說道：“我覺得戴山林和戴龍不和可能跟妳媽有關。”
戴安南嗔道：“這些陳年舊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妳就別瞎猜了。”
樂正弘瞥了壹眼戴安南，小聲道：“妳確信自己不是妳媽和戴龍的種？”
戴安南罵道：“放妳娘的屁，滿嘴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