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雨夜禪唱

樂正弘還有自己的計劃，他想趁著戴安南睡覺的機會自己開車去壹趟關家村，說實話，嶽父被害之後，雖然在市裏面替他舉辦了壹個簡單的葬禮，但並沒有親自送他的骨灰回來，心裏有點內疚。
尤其是丈母娘總的來說對他壹直不錯，短短幾個月時間裏接連失去了兩位親人，心裏的悲苦可想而知，做為她的女婿，怎麽也要親自安慰幾句。
這次既然來到了關北鎮，沒有道理不去家裏探望的理由，再說，他也想趁機去關璐的墳頭祭拜壹番，盡點夫妻之情。
當然，這次回家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雖然想起老婆仍然免不了傷感，但已不像上次那樣意誌消沈了。
相反，在經歷了這麽多的波折之後，心裏面反倒充滿了鬥誌，雖然目前還是搞不清楚究竟要跟誰鬥，但起碼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迷茫了，總的大方向基本上已經確定，接下來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離開賓館之後，樂正弘開著車來到了壹個加油站，準備先把油加滿，說實話，人家戴安南又出車又出人，總不能讓人家倒貼油費吧。
他已經註意到，這輛不知道什麽牌子的越野車簡直就是油老虎，也不清楚排量到底有多大，反正上午剛剛加滿的壹箱油沒跑多少路就幾乎快幹了。
這邊剛剛把油箱加滿結完賬，只聽壹聲刺耳的急剎車，嚇了樂正弘壹跳，擡頭壹看，只見壹輛保時捷卡宴硬生生停在了越野車的前面。
緊接著從車上面跳下壹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帶著壹副墨鏡，就像是沒看見站在車旁的樂正弘壹眼，只顧圍著那輛越野車轉著圈子看來回看了壹陣，最後抓到後面看看車牌，這才嘴裏自言自語道：“我說哪來這麽牛逼的車，原來是戴老板的。”
說完，探頭探腦地看看車裏面，發現裏面沒有人，又站在那裏東張西望了壹會兒，正好看見剛才替樂正弘加油的那個女服務員走過來，急忙問道：“嘿，人呢？”
工作人員茫然道：“什麽人？”
男人伸手指指越野車說道：“這輛車的主人啊。”
服務員指指站在那裏的樂正弘說道：“他不就是車主嗎？”
男人似乎這才看見了樂正弘似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壹臉狐疑地問道：“這輛車是妳的？這明明是戴老板的車牌。”
樂正弘已經從男人的神情和問話中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緣由，很顯然，男人嘴裏的戴老板應該就是戴安南，他們肯定互相認識，並且很熟，對這輛車當然也不會陌生，現在突然發現車換了主人自然感到驚訝了。
不過，樂正弘從那輛保時捷卡宴判斷這個男人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而他現在有仇富的心態，對這種人天生沒好感。
只是他註意到保時捷卡宴掛的是南安縣本地車牌，估摸著這小子說不定是個地頭蛇，所以不想多惹事，於是冷冷說道：“這是我朋友的車，我暫時借來用壹下。”
“朋友的車？妳認識戴老板？”男人壹臉妒忌地問道。
樂正弘猜測這個男人有可能是戴安南的某個追求者，見自己開了他心上人的車，自然心裏不平衡了，所以也懶得跟他多費口舌，打開車門沒好氣地說道：“我不認識什麽戴老板，我這朋友名叫戴安南。”說完就鉆進了車裏面。
男人楞了壹下，好像還是有點不甘心，走過來趴在車窗盯著樂正弘問道：“妳叫什麽名字？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妳，不是本地人吧？”
樂正弘聽男人的語氣似乎懷疑自己有偷車的嫌疑，壹邊發動了車，扭頭撇了他壹眼，反問道：“我也沒見過妳，妳是什麽人？管這麽多閑事幹什麽？”
男人壹聽頓時來勁了，壹臉不屑地盯著樂正弘說道：“我叫戴良，南安縣地頭上沒人不知道我的名頭，戴安南是我本家妹妹。”
樂正弘微微吃驚，這個男人既然姓戴，又開著上百萬的豪車，想必多半是戴凝家裏的人，奇怪的是戴安南明確說自己是跟母親姓，和南安縣戴家沒有任何關系，怎麽就成了他的本家妹妹了呢。
“既然這樣，妳給她打個電話不就知道我是何方神聖了，讓開點，我還有事呢。”樂正弘冷冷說道，然後壹腳油門踩下去，越野車嘶吼著朝前面竄了出去。
只聽戴良在後面大聲道：“小心點，這車好幾百萬呢，撞壞了妳小白臉賠得起嗎？”
樂正弘壹聽就明白戴良把自己當成吃軟飯的了，同時意識到戴安南恐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有可能喜歡招惹小白臉。
不過，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輛車竟然值幾百萬，早晨第壹眼看見這兩改裝車的時候，他還以為充其量也就值幾十萬呢，這麽看來，戴安南絕對不會是僅僅靠經營戶外運動發的財，難道她真的是戴氏家族的壹員？
樂正弘回到關家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雨不但沒有停反而下的的更大了，原本只剩下幾個留守老人的村子黑漆漆的竟然看不見幾盞燈光，除了雨聲聽不見任何聲響，整個村子就像是沒有人似的。
關遠山當初蓋新房子的時候關璐已經買了車，所以他為了女兒回家方便不惜浪費金錢拓寬了通往家裏的小路，只是沒想到第壹次把車開到家門口的是警察，第二次才是女婿，並且是孤零零的壹個人，女兒則永遠不可能開車回家了。
樂正弘還沒有到家門口就驚訝地發現黑漆漆的村莊裏唯有丈母娘家裏燈火通明，在他的印象中，整棟小樓從來沒有打開過所有房間的燈，即便在舉行關璐葬禮的時候，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難道今天家裏來了什麽重要的客人？或者今天是什麽重要的節日？
樂正弘驚疑不定地把車停了門口，確實想不出在死了女兒和丈夫之後，丈母娘還有什麽值得如此隆重慶賀的事情。
他甚至有點恐懼地意識到嶽母會不會因為受了刺激而舉止反常，畢竟，在關遠山死後，他壹直都沒有回來過，也不知道嶽母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關遠山的死因。
旁邊就是那個曾經惹出禍端的水塘，此刻在雨水中就像是煮沸的大鍋，在嘩啦啦的雨聲中水泡翻滾，借著屋子裏透出的燈光給人以高深莫測的感覺。
在壹瞬間樂正弘的神情有點恍惚，似乎失去了現實感，可腿上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不停地觸碰，忍不住嚇了壹跳，低頭壹看，才發現是家裏養了幾年的那只黑狗，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舊主的氣味，破天荒沒有像村子裏的其他野狗壹樣狂吠。
樂正弘忍不住有點感動，似乎找到了家的感覺，伸手摸摸大黑的腦袋，迅速跑上了臺階，舉起手想敲敲門，卻發現大門並沒有鎖，於是推開門走進了大堂。
大堂裏亮如白晝，卻看不見壹個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音樂聲，乍壹聽像是哀樂，壹顆心緊縮了壹下，潛意識中閃過壹個不祥的念頭，差點眼淚流下來。
可不壹會兒就聽出音樂中似乎還摻雜著壹些別的東西，並不像哀樂那麽令人憂傷，反倒有種讓人沈靜下來的感覺。
最後他驚訝地分辨出那若隱若現的節奏似乎來自某種物體的敲擊，頓時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聽見的音樂分明是壹種既陌生又熟悉的禪唱，先前之所以聽成了哀樂，完全是因為那壹份既傷感又祥和的氣氛。
死亡就是壹種祥和，難道丈母娘看破紅塵吃齋念佛了？但也沒必要搞得家裏燈火輝煌啊。
樂正弘帶著壹顆詫異的心順著那壹聲聲敲擊的木魚聲往小客廳走過去，就像是生怕看見什麽不堪入目的場景壹般，還沒有走到門口，嘴裏就喊了壹聲“媽”。
木魚神戛然而止。
“阿濤。”只聽屋子裏壹個女人驚訝的聲音。
樂正弘聽出是丈母娘的聲音，很顯然，她沒有想到女婿會突然回來，想當然地以為是兒子回來了，於是急忙走到門口，說道：“媽，是我。”話說了壹半，就呆呆地楞住了。
只見丈母娘陸素珍端坐在壹把椅子裏，她面前的地上坐著三個女人，壹看穿著就知道不是紅塵中人，而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道姑。
“媽，妳這是……”樂正弘吃驚地問道。
陸素珍好壹陣才認出是女婿來了，壹臉驚訝地站起身來，吃驚道：“正弘，妳……妳怎麽來了？”
樂正弘就像是沒有聽見丈母娘的話，壹雙眼睛只是把坐在地上的三個女人瞄來瞄去，只見坐在中間的是壹個年齡在三十歲或者五十歲的中年道姑，手裏拿著壹個木魚。
兩邊同樣的是兩個道姑，只是要年輕不少，也許只有二十幾歲，三個道姑似乎也沒想到會有外人在雨夜中來訪，壹臉驚訝地扭頭盯著樂正弘。
“哎呀，正弘，妳可回來了。”
只聽陸素珍哽咽壹聲，就像是慈母終於見到了久別的遊子，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那壹瞬間，樂正弘吃驚地發現自己的丈母娘在無法稱得上歲月的短暫時光裏竟然衰老的令人觸目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