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就是來陪妳的

　　壹輛黃綠相間顏色的吉普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通往縣城的公路上。
　　齊老K手裏嫻熟地轉著方向盤，眼睛多半時間目視前方，但他眼睛的余光卻是始終沐浴著身邊副駕駛座位上的梁銀鳳。她還是穿著上次的衣褲：上身黑白格相間的撇領西服式外套，下身是那條墨黑色的滌綸筒褲。讓人心蕩的還是她飽飽滿滿的胸脯微妙地起伏著。顯然，她的心間正激蕩著什麽，眼睛凝望著車窗外的什麽景色。
　　這輛吉普車是齊老K今年開春時新買的，這樣的車在三裏五村也是絕無僅有地的，就連他們鄉的鄉長也只是坐著這樣壹輛半舊的吉普車呢！他齊老K這壹生也算風光無限了。尤其是今天生存的美好意境已經無以倫比：香車美人相映成趣。四十多歲的梁銀鳳在他心裏就是永不退色的美人，齊老K心裏就是這樣定位的，幾十年都是這樣定位的，不知道這是不是壹種冥冥之中難解之謎，他自己也有時感到困惑。他身邊不缺花團錦簇，可為啥偏偏對壹個四十歲的女人還這樣情有獨鐘呢？
　　梁銀鳳壹副端莊的神態坐在車上，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恰似少女時代的羞赧摸樣。此刻，她的心情也是難以言喻，有恍恍惚惚在某壹個夢裏的感覺。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她壹生中第壹次做這樣的車，第壹次和壹個和壹個毫不相幹的男人這樣親昵地坐在車上。倒不是這樣經歷有多麽新奇，而是她想不清今天自己為啥有了只要壹個大膽的幾乎與自己性體不相符的異常舉動。但有壹點她心裏似乎隱隱明白：就是想無拘無束地放蕩壹下自己就要崩潰的身心。她強迫自己今天不去想那些恐懼的煩惱的事情，只輕輕松松地和這個自己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的男人，隨心所欲地度過壹個遠離現實的虛幻日夜。
　　或許這是她生命中第壹次享受這樣近乎與對生命不負責任的奇妙境地：把苦難的現實拋腦後，隨心所欲地放縱自己的身心。或許這是可怕的現實把人逼迫到崩潰的邊緣，所誕生的壹種亦幻亦真的心靈虛空吧？不但梁銀鳳自己說不清，恐怕是連最睿智的先哲們也難以闡述得透徹吧！
　　梁銀鳳慢慢地轉過臉來，顯得很迷惘地看著齊老K。“老K，妳說，要是二十年前我真的嫁給了妳，那今天還會有妳我這樣的情景嗎？”
　　齊老K癡迷著眼睛，想了壹會兒，說：“要是妳那時已經是我的老婆，那今天我們或許就不是在車上，而是應該坐在咱們家的沙發上，壹邊嗑瓜子壹邊看電視呢！”
　　“呵！生活有那麽美好嗎？不敢想象！”
　　梁銀鳳淒然地搖著頭，眼神是那般空蕭。
　　“當然是那樣美好了，不信妳就嫁給我，好好體驗壹番吧！現在什麽還都來得及呀！”
　　齊老K騰出壹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梁銀鳳苦楚地壹笑：“要是時光能倒流的話，那我倒真要體驗壹番呢！可惜呀，時光是不能倒流的！”
　　“銀鳳，幹嘛非得時光倒流呢？難道現在我們就不能結成夫妻呢？我說過了，我家的房門是為妳敞開著的呀!只要妳願意，我馬上可以做得到啊！是妳在有啥顧慮吧？”
　　梁銀鳳目光幽暗地凝視了他壹會兒，說：“老K，我正要告訴妳壹件事情呢！我這個月的日八就要結婚了！”
　　“啊？”
　　齊老K懵懂地望著她，腳下不覺使勁兒踩了剎車，車子嘎地壹聲停下來，兩個人都不覺前仰了壹下。齊老K驚訝地問，“妳說什麽？”
　　“我說我要嫁人了！”
　　“為啥呀？妳要嫁給誰？”
　　齊老K呼吸都不均勻了。
　　梁銀鳳顯得很輕松地說：“我們壹個屯子的，他叫大老齊，和我歲數差不多，人高馬大的！”
　　但那壹刻，她心裏卻是驚恐萬狀的，因為她想到了高粱地裏那頭怪獸的脹滿欲裂的劇痛。
　　齊老K眼神失落地凝了很久，問：“為啥突然想出嫁了？那天妳不是還說不想嫁人呢嗎？怎麽突然間就決定嫁人了？”
　　“確切點說，那不是出嫁，是我把自己賣給大老齊了！就這麽簡單的！因為大老齊是黃老大的大舅哥，我是用身體頂了黃家的二十萬！這回妳該明白，我們家和黃家的那樁事是怎麽了結的了！”
　　“妳嫁給了黃老大的大舅哥，妳們那二十萬的賠償款就壹筆勾銷了？”
　　齊老K狐疑地望著她，心裏想，梁銀鳳真的會這樣值錢？
　　“妳沒有想到吧？我會有這麽高的身價？”
　　梁銀鳳幾乎是自嘲的語氣。她當然不能說起，自己的兩個女兒和兒媳婦都賣給黃家的實情了。
　　齊老K顯得心澎澎湃，傷感備至地說：“妳咋能這樣呢？第壹次妳不想嫁給我也就罷了，可第二次出嫁，還是沒有我的份兒！妳也太對我無情了吧？”
　　梁銀鳳淒苦地笑笑：“所以，今晚我是主動要求來陪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