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是真丹

　　“咦？”
　　鼉龍王轉頭垂眼，看向腳邊鼠妖，又看向大殿右側黑暗中的林覺三人，疑惑問道：
　　“妳們認識？”
　　本以為雙方許是故交，這樣壹來，留下這幾位高人替自己煉丹的可能性便要大很多了，不料雙方卻明顯不對付。
　　“貧道與大王麾下這位將軍曾經有些恩怨！”林覺先開口，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他用詞要委婉壹些，“不曾想他竟然轉投了大王麾下，看來這頓宴席於我們三人而言，不是壹頓好宴了！”
　　“大王！這道人便是在下曾與大王說過的，若是大王霸業成就，要請大王替在下報仇的那人！”鼠妖則是厲聲說道，“請速派兵把他拿下！”
　　下方眾多賓客都是壹驚。
　　鼉龍王也是壹驚。
　　“誒……”
　　鼉龍王左看右看，壹時不知如何說，只得問道：“二位有何恩怨？”
　　“此人殺我族人！害我大王！”
　　鼠妖的聲音壹出，眾多賓客便紛紛看向他，待他說完，便又紛紛看向林覺置身的昏暗之地。
　　甚至小師妹和扶搖也都看向林覺。
　　“胡言亂語。”林覺從容對答，“妳家大王當初在黟縣修行，也是壹個小妖王，麾下更是族人眾多，我才修行多久，如何有那本領？鏟除黟縣鼠妖的分明是意離神君！”
　　眾多賓客與鼉龍王聽完他說，又紛紛看向鼠妖。
　　“難道不是妳告的狀？”鼠妖身體雖小，聲音也不大，可卻傳遍整個大殿洞窟，“這人是個名門正道！大王請小心他！丹藥也不要吃！”
　　“少胡說八道了！我之所以與妳們黟縣鼠妖結仇，難道不是因為妳們在黟縣盜銀，偷到了我的頭上？我晚上來找妳們討回，妳們卻蠻橫慣了，第壹時間派出鼠兵來殺我，我如何能忍？”
　　眾多妖鬼再度看向鼠妖。
　　鼉龍王壹時露出難辦的神情——
　　也許這些賓客不知道，但他卻是知道，當初這位鼠將軍的族人還有鼠王確實在黟縣為屍虎王盜銀，如此聽來，他們因此結仇也合乎常理。
　　而且此地乃是他的洞府，此時乃是他的壽宴，壹方是遠道而來投奔他的妖怪，很有本領，壹方乃是慕名前來給他賀壽的客人，更有本領，莫說他心裏本就不想放棄任何壹人，就算沒有這些本領，又怎能在此時對客人下手呢。
　　“大王莫聽他說！就連屍虎王被清剿，也是他告的狀！”
　　眾多賓客和鼉龍王，又是大驚。
　　刷的壹下！
　　眾多目光再度投向林覺。
　　“呵……”
　　卻見林覺輕蔑壹笑。
　　“妳這鼠妖，為了報仇，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來！伱蠢笨，難道以為大家也都和妳壹樣蠢笨不成？那屍虎王蟄伏在徽州壹地不知多少年，除開那些效忠於他的妖鬼以外，連神靈也不知道，我如何能知道？既然都不知道，又從哪去告狀？”
　　眾多妖怪壹聽，都覺有理。
　　見林覺神情，也不似作假。
　　小師妹更是坐得端正，聽得認真，連壹句也不敢錯過。
　　偏偏此時林覺又補壹句：
　　“反倒妳才知道此事，依我看，分明是妳氣惱自己族人為屍虎王盜取銀錢，可在黟縣被意離神君屠滅全族之時，屍虎王卻坐視不理，氣不過之下這才想辦法泄露了消息，讓神靈得知，從而剿滅屍虎王，可憐屍虎王，數十年基業，毀於壹旦。”林覺說道，“妳這種背棄主上的妖怪，鼉龍大王應該小心妳才是。”
　　刷的壹下！
　　眾多目光又都看向鼠妖。
　　雖說林覺是人，但在賓客們眼中，這位鼠妖也是陌生的，甚至很多賓客都是第壹次見到他。
　　隨著二人的言語對談，眾多妖怪倒是慢慢偏向了林覺。
　　“壹派胡言！”
　　鼠妖不由壹陣氣急。
　　“好了……”
　　鼉龍王腦子裏很亂連忙開口：“此時畢竟是本王壽宴，二位既都活著，有什麽矛盾，也不是不能調和，咱們下來再說……”
　　“大王！此仇不共戴天！”
　　“大王還請明鑒，莫要聽他蠱惑！當年他就曾蠱惑了壹頭熊妖，半途截殺於我，還好我與當地壹位豬妖有舊，得豬妖相救，這才活了下來。”林覺口中並不稱山君山神，只說豬妖，“可憐那熊妖，就因他蠱惑，送了性命。”
　　“別吵了！二位壹個乃是本王心腹愛將，壹位乃是遠道來的貴客，有再大的仇，也莫在本王的壽宴上鬧騰！”
　　“哼……”
　　鼠妖壹聲冷哼。
　　林覺也沈默下來。
　　這壹關算是差不多應付過去了。不過如此壹來，鼉龍王的戒心必然大增。
　　還好——
　　自己給鼉龍王的那枚靈元丹是真的，只不過是用的羅僧的錢，沒有那麽香甜罷了。
　　“上菜！”
　　隨著鼉龍王壹聲大喊，壹隊長著黃鱔頭的小妖走了進來，端著各種菜肴。
　　每桌的菜都不壹樣。
　　有壹只鯰魚精負責引導。
　　林覺目光四下查看。
　　離他們最近的地方坐的是壹只蛇妖，他的桌上擺著的便是壹盤生肉，從皮毛看，應是猴肉與馬肉，此外還有壹壺酒壹個酒杯。
　　身邊再遠就看不清了，光線太暗。
　　倒是對面有天光射下，可以看見有只鳥妖，桌上擺了些小魚與蟲子豆子。
　　很快菜就上到了自己等人面前。
　　是幾塊烤熟的馬肉，壹些煮熟的豆子，壹只燉煮的鴨子。
　　同樣有壹壺酒壹個酒杯。
　　前方的雞仙人與犀將軍也紛紛落座，唯有鼠妖仍舊站在鼉龍王的身邊，小聲說道：
　　“大王，這人出自黟山，雖不是那些供神的道人，卻也真是名門正派，他來這裏定沒有好事。”
　　“鼠將軍啊，妳昨天不還在勸我，壹定要將這位高人留下來嗎？”鼉龍王知曉他們有血仇，對鼠妖的話自然少了幾分信任，此時更是頭疼，“再怎麽說也沒有對客人出手的道理，這些事還是過了壽宴再說吧。”
　　“大王三思！”鼠妖不依不撓，“大王請想想，我們行事向來低調，他壹個外地來的道人，是如何知曉大王壽宴的時間與地點的？”
　　“嗯？妳以為呢……”
　　“在下說了，他是正派道人，定是除妖時得知的！若他能除別的小妖，大王覺得，他今日來到大王這裏，會有好心思嗎？說不定啊此前綠水道友身死壹事就與他有關！”
　　“……”
　　鼉龍王想了想，既覺得有點道理，也覺得有些無奈，於是提起酒杯，對著林覺的方向，遙遙壹祝，笑呵呵道：
　　“本王的壽宴雖說每次都有人來，卻少有道長這般有本領的高人，本王敬高人壹杯！”
　　“大王客氣。”
　　林覺立馬起身舉杯。
　　“對了——”
　　鼉龍王杯子剛碰到嘴巴，忽然停下，對林覺問道：“道長是外地來的，是從哪裏得知本王在此時此地開宴的？”
　　“回大王，是從壹位妖鬼口中聽說的。”林覺也從容而有禮。
　　“哦？是哪位客人？可在這裏？”
　　“在這裏。”
　　林覺當即轉身，看向大殿最後。
　　眼中只看得見壹片黑暗。他進來時見到了那兔妖，記得他坐在大殿最後面，也在右邊，靠近門的位置。
　　不過此時卻不知是那兔妖離得太遠，沒有聽清，還是他膽子太小，感到畏怯，不敢站出來幫他說話。
　　正當林覺要開口喊他時，便聽壹道甜清女聲：
　　“回大王，是幾個月前他們泛舟魏水河上時，小女子見他們頗為不凡，又贈予小女子點心酒水，便出來與他們交談，不慎說漏了嘴，在他們追問之下這才告知他們的。若有不對，還請大王見諒。”
　　嗯？
　　林覺倒是有些意外，轉頭看去。
　　只見那道紅綠身影置身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但她坐的位置也很靠前，應是她多少有個“神靈”的名頭的緣故。
　　不過這樣也好。
　　“原來是魏女告知的！哈哈！”鼉龍王瞥了壹眼鼠妖，“哪有不對的？魏女為本王帶來這麽壹位貴客，應當好好有賞！”
　　“多謝大王。”
　　“可惜妳不食……靈肉，否則將最好的賜給妳！”
　　“小女子心領了。”
　　“哈哈……”
　　鼉龍王大聲笑著。
　　可他身邊的鼠妖卻不依，甚至搶著開口追問：“妳們今日來此定然別有所圖，到底有何目的？”
　　鼉龍王當即露出不喜之色。
　　見四周賓客神情，已有看笑話的意思了。
　　“大王明鑒，我們三人只是喜好遊山玩水、見識人間熱鬧罷了，聽聞此地妖王開宴，覺得必有不凡，這才攜重禮來參加鼉龍大王的壽宴！何況今日有這麽多位得道的道友在此，我們能有什麽目的，非得挑在這時候？還帶了自己的師妹？”
　　林覺說著壹頓：
　　“反倒是妳，此前在徽州時，打交道的都是虎妖熊妖，如今卻投奔鼉龍大王，莫不是與西北那位豹王還有另外的約定吧？”
　　洞中壹時安靜了下。
　　眾多妖怪面面相覷。
　　鼉龍王也忍不住看向身邊鼠妖。
　　鼠妖卻是不由心寒。
　　此前自己來投奔這鼉龍王時，就與他說好了，今後要替自己報仇，然而如今仇人就在面前，他卻非但絲毫沒有這心思，甚至還有些懷疑自己。
　　“兩位真別吵了！”鼉龍大王說道，“本王前段時間掀翻了水上壹條樓船，捉了壹些人間歌姬，便來壹曲人間歌舞，順便把好菜上了！”
　　林覺三人坐著不動。
　　沒有多久，就有幾個小妖押著壹隊歌姬舞女走入殿中來。
　　這些歌姬舞女無不嚇得面色慘白，瑟瑟發抖，卻被這些小妖所迫，強行拼湊出斷斷續續的吹彈聲，在中間顫抖著起舞。
　　甚至有舞女站不穩，壹下腿軟，摔到林覺的面前。
　　二人目光對視，女子驚恐依舊，連忙爬起，道人心中憤怒，沈默不言。
　　又有小妖端上新鮮的血肉來，看著明明是羊肉，卻單單只放在壹部分妖怪的桌上，大約六七成的賓客都沒有。
　　羅僧壹見就知道了，此乃人肉。
　　三人互相對視，都沈默著。
　　雖說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魏女也已經提前提醒了他們，可但凡是正常人，見到同族淪為血食，如何能以平常心對待？
　　只得默默記下這些吃人的妖怪都坐在哪裏。
　　待得宴席散去，所有賓客出門之時，林覺和小師妹假裝走得慢些，羅僧就站在門口，看似在等他們，其實是記住這些妖怪的模樣。
　　……
　　宴席之後。
　　鼉龍王回到自己的寢殿洞窟，化作原型，壹雙豎瞳盯著前方的壹個小瓶。
　　此時他有些苦惱。
　　此前軍師就曾給他說過，上等丹藥靈韻太強，是尋常瓶子裝不了的，若無特殊法門封住靈韻，便會慢慢失效。
　　沒想到這就遇上了——
　　自己昨天才拿到這丹藥，今日上面的靈韻就淡了些，似是在隨著時間而流逝。
　　不多時，外面傳來壹陣沈重腳步聲，伴隨著盔甲的碰撞聲，高達壹丈、膀大腰圓的犀將軍走了進來。
　　來到鼉龍王面前，他頓時停下，身上盔甲抖出嘩的壹聲，壹言不發。
　　“這回有位貴客，帶了壹份厚禮過來，昨天鼠將軍對本王說，這丹藥乃是至寶，也竭力勸本王留下那名高人，替本王煉丹，說霸業將成。今日知曉那位高人乃是他的仇人，他立馬便改了口，說高人可能心懷不軌，甚至這仙丹也可能有問題，妳最得本王信任，妳說說，妳覺得他前後所說，哪個可信？”
　　犀將軍仍舊沈默，卻知曉他意，於是又上前壹步，拿起丹瓶。
　　相比起巨大的手丹瓶顯得極小。
　　“啪……”
　　捏碎丹瓶，頓有壹股驚人異香傳出。
　　犀將軍毫不猶豫，將之放進嘴中。
　　“嘶……”
　　鼉龍王心疼得很，卻也沒有阻止。
　　便見犀將軍當即眼睛壹凝，竟然坐下，直接開始修行感悟起來。
　　鼉龍王趴在地上緩緩移動，身形巨大而又修長，壹雙豎瞳湊近了觀看犀將軍，只從他身上的玄妙變化便能知曉，這丹有驚人的藥效。
　　“……”
　　鼉龍王頓時更心痛了，想著這好歹是自己的心腹大將，這才緩過來壹些。
　　半日之後，犀將軍終於睜開眼。
　　“如何？”
　　鼉龍王立馬問道。
　　“大王！仙丹！定是仙丹！”犀將軍開口說道聲音震得石窟都在顫抖，沈穩的眼中透出堅決，“若得此丹配方，何愁霸業不成？”
　　“得了丹方有什麽用？”鼉龍王懶散的趴著，“這比軍師煉的那些丹要厲害多了，怎是只靠丹方就能煉成的？”
　　“留下這人！”
　　“本王也想啊！但妳覺得，咱們如何才能將他留下呢？”
　　“綁下！”
　　“這樣好嗎？”
　　“不知！”
　　“唉，先請他煉壹爐丹，看看再說吧。”
　　“……”
　　就在此時，洞窟之外。
　　只有人膝蓋高的灰袍中年人剛剛來到外面，正準備再找鼉龍王勸解壹番，聽見這般話語，頓時打了個寒顫，露出膽寒之色。
　　這丹真是靈元丹……
　　既然如此，那他就已知曉了——
　　自己定是比不過靈元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