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再赴山神夜宴

　　榔頭山上又點起了篝火。
　　此時十年壹度的山君宴會還未到來，在場也遠沒有當初那般多的賓客，只有山神、林覺與狐貍，還有壹些就在榔頭山附近、今夜也響應山神呼喚前來白忙活了壹場的精怪們，卻也是如當初壹樣圍成壹個圈，也有猴子端著水果肉類來，同樣講究的避開了在場所有賓客的本體種族。
　　也有山君的千日酒。
　　“當年林道友在此處為我們講經解惑，諸位都是聽過的，那份情誼壹直未還，正好今夜好好相聚暢飲壹番。”
　　山神同樣坐在當初那塊巨大的花崗巖石頭上，對著下方眾多精怪說：
　　“今夜多謝諸位前來相助，請諸位莫要客氣，不醉不歸。”
　　眾多精怪全都露出喜悅之色。
　　林覺則是不禁回憶起此前。
　　上回來的時候，自己還是壹個不懂靈法、只學了壹樣厭火術的書生，沒想到這壹晃眼，都是第四年春夏時節了。自己都能與熊妖相鬥了，道行本領也勝過了在場絕大多數精怪。
　　狐貍心中沒有這些想法，只是不斷四下轉頭，眼睛亮晶晶，裏面滿是好奇，像是覺得十分稀奇壹樣。
　　時而低頭，吃兩顆葡萄吃兩塊肉。
　　壹壇壇千日酒很快端了上來。
　　眾多精怪神情明顯變得奇怪起來——
　　它們先是瞄向那幾壇千日酒，隨即瞄向山神，又飛快的收回，像是想看又不敢看，腦子裏的想法也是，既想，又不太敢想。
　　便見山神大笑幾聲，伸手壹翻，便取來壹黑壹白兩個瓶子。
　　眾多精怪的眼神瞬間變得熾熱起來。
　　就連狐貍也好奇的扭頭看了過去。
　　“按理來說，只有在本座那十年壹度的宴會上，才有這摻了日月精華的千日酒。不過如今本座已然得了山神之位，這天地日月精華、哈哈雖然還是珍貴無比，卻也沒有以前那麽稀奇了。”山神聲音很粗，“正好今日有貴客再來，便請諸位再飲壹回。”
　　說罷緩緩旋轉手腕。
　　壹瓶傾倒，如同流巖，散發著熾熱的霞光，好比方才的夕陽，倒入酒壇之中。
　　好似壇中美酒都變得熾熱了些。
　　壹瓶如同黑緞，黑暗之中光華萬點，好比天下的銀河倒掛，同樣傾入酒壇之中，與之中和。
　　此刻的林覺早已今非昔比，自然能感覺到兩個瓶子中裝的是最純粹的日月精華，尤其在第二個瓶子裏的精華倒進去後，陰陽中和，自生玄妙，那股難以言喻的韻味即使對如今的他來說也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甚至比當初無知之時的吸引力更大。
　　也不知這山神是如何得來的這些日月精華。
　　異香已經四散開來，使人垂涎。
　　“哈哈！諸位暢飲！”
　　壹杯杯千日酒被倒進了竹筒酒杯中，又被小心翼翼的獼猴們送到各位賓客面前。
　　林覺面前有壹杯。
　　狐貍面前也有壹杯。
　　狐貍眼中是滿滿的好奇，湊近了去看這千日酒，好像頭都要鉆進竹筒裏去似的，又轉過頭來，看向林覺。
　　“喝吧喝吧，在道觀裏不讓妳多喝酒，不過這是好東西，又是山神的饋贈，妳今天可以盡情的喝。”林覺笑著對它說道。
　　“是是是！盡情的喝！盡情的喝！”山神連忙說道，說完才想起不對，於是又轉頭，憨厚的問林覺，“道友可有給這位、這位取名字？”
　　“我給它取名為扶搖。”
　　“扶搖？何解？”
　　“大風扶搖，扶搖直上九萬裏。”
　　“好！好名字！”
　　山神頓時神情壹凝，仿佛壹個老農受到了來自聖賢書的洗禮，不由自主的莊重了起來。
　　“盡情的喝！”
　　林覺也笑，不過哪怕他已經能意識到這杯千日酒的珍貴難得了，卻還是沒有如眾多精怪壹樣、迫不及待的壹口飲盡，而是不慌不忙，端著竹筒做的酒杯慢慢的品著，既飲著酒中靈韻，也品著千日酒本身的味道。
　　狐貍則依舊瞄著他，又學著他的樣子，伸舌頭小口的舔。
　　眾人暢談暢飲，不知不覺夜便深了。
　　山精妖怪全都變得醉醺醺，紛紛向山神告辭，向林覺道別，化作本體，下山而去，不知都去了何方。
　　山神竟也有些醉意了。
　　“林道友，扶搖、殿下，本座、本座也醉了，已快四更天了，二位如何安眠呢？”山神詢問著道，“本座沒有什麽洞府，以前向來是在山上隨便找處地方過夜就是，如今成了山神，在山腳下有個廟子，每日都在廟中睡。廟裏有些狹窄，卻也能遮風避雨，二位可去那裏湊合壹晚。”
　　“走不動了。”林覺擺手說道，“山神好意心領，修道之人本親近自然，就在這山上睡壹晚吧，明早正好看看風景。”
　　“這山上好，本座以前也愛在這山頂睡，就是天亮之前可有些冷。”
　　“些許寒意，不值壹提。”林覺說道，“山神請回廟中吧。”
　　“告辭。”
　　“慢走。”
　　山頂很快便清靜下來，唯有壹人壹狐，滿天繁星和群山的剪影罷了。
　　林覺也不介意，倒下就睡。
　　狐貍也趴在他的旁邊。
　　今日賓客比上次山神宴會更少，千日酒和日月精華卻還是那麽多，眾人喝完最開始那杯千日酒後，每喝完壹杯，獼猴仍會不斷給他們送酒來，只是其它賓客喝的便是普通的千日酒，而壹人壹狐喝的仍然是添了日月精華的千日酒。
　　如今頭腦早已有些昏沈了。
　　壹人壹狐便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吹著夜風入眠。
　　好在無風又無雨，僅是夜深時有些微涼，壹夜輕飄飄便過去。
　　等到林覺醒來之時，壹睜開眼坐起來，仍是群山之巔，春夏相接時節，滿地青草，有半人高，成了綠色的畫布，畫出風的形狀。而山頂上那堆篝火早已經被燃盡了，四周空空蕩蕩，只有被壓平的草，不見任何壹只山精妖怪或獼猴的身影，自然也不見那位成了山神的山君。
　　恍惚之間，好似昨夜壹切都是夢境，又好似回到了幾年前。
　　抑或兩場夜宴皆是夢境。
　　“……”
　　林覺搖了搖頭，轉身壹看。
　　自家狐貍要比自己醒得早些，正站在山坎邊青草叢中的石頭上，它壹身雪白，前腳要比後腳站得更高壹些，擡著頭像是眺望的姿勢，尾巴壹左壹右的隨意垂下來，似乎也被這清晨山間的美景所吸引，專註看向遠處。
　　風吹動了青草，自然也吹動它壹身毛發，真是美麗而颯爽。
　　林覺卻發現了壹點不對——
　　狐貍身後有兩條尾巴！
　　與此同時，扶搖也像是察覺到他醒了，於是放棄了滿眼開闊的山景，轉過頭來看向他。
　　“咦？”
　　林覺直直盯著它的兩條尾巴，奇怪問道：“妳的尾巴什麽時候變成兩條了？”
　　狐貍聞言，便也扭頭，看向自己尾巴。
　　尾巴搖晃了下，吸引著它的目光。
　　克制住去咬它壹口的沖動，狐貍又擡起頭，繼續與林覺對視。
　　要按往常，它應該會直直盯著林覺，然後壹歪頭，以此來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過這時它看著林覺，又看著尾巴，將頭壹歪，竟然張口：
　　“尾……巴？”
　　是壹道輕如孩童的聲音，像在模仿，飽含不確定，卻是正兒八經的人言。
　　“妳會說話了？”
　　林覺壹聽，更吃驚了。
　　狐貍再度從尾巴上收回了目光，依然直直盯著林覺，歪頭開口：
　　“說……話？”
　　“妳怎麽來的兩條尾巴？”
　　“來的？”
　　“嗯。”
　　“嗯？”
　　狐貍將頭歪向另壹邊。
　　“……”
　　林覺看了看滿地狼藉，大概便明白了。
　　可能是自家狐貍道行到了，自然長出了新的尾巴，同時煉化了橫骨。至於為何長在今日，可能是千日酒的作用，也可能是順其自然，或者是昨晚從那熊妖身上吸得的壹縷精氣靈元，這些山精妖怪之事，林覺是搞不懂的。
　　“可是……”
　　林覺看著自家狐貍，卻是皺起了眉：“若是如此招搖過市，恐會嚇到人的。”
　　“人的！”
　　狐貍顯然聽懂了，習慣性的學語學舌，同時扭頭壹看。
　　兩條尾巴搖了幾下，合在壹起，便又變回了壹條，蓬松無比，在風中搖曳著毛發。
　　“變化之術麽？”
　　“之術！”
　　林覺倒也覺得正常。
　　不說瑤華娘娘的後人，哪怕是尋常狐妖，在民間傳聞中，也向來是擅長變化、迷惑之法的。
　　林覺思索壹下，打量著已經明顯長得比普通狐貍大壹些了的扶搖，又說：“既然妳會變化之術，那為何不變作與普通狐貍壹樣大小呢？”
　　“小呢！”
　　狐貍偏頭想了想，忽然吐出煙氣，在煙氣中變化縮小，等到煙氣消失，它的身體已變得和貓壹樣大。
　　“再大壹點。”
　　“壹點！”
　　林覺調整了好壹會兒，這才差不多。
　　“這樣好了，走吧。”
　　“走吧！”
　　林覺從旁邊隨意撿了壹些山果，充當今早的早飯，便帶著狐貍下山去了。
　　“找個時間，我再教妳說話。”
　　“說話~”
　　“妳這狐貍……”
　　“妳這狐貍……”
　　“……”
　　“……”
　　林覺看向狐貍。
　　狐貍便也瞄他。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
　　狐貍楞楞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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