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俠與官相對

　　彩貍有著貓的本能，到了新的環境，習慣性的在各間屋子裏轉壹圈，這裏聞聞，那裏嗅嗅。扶搖則悄悄躲在門後，趁它從壹間屋子裏出來，忽然跳出來，把它嚇得原地飛起。
　　壹貓壹狐隨即壹前壹後追逐起來。兩個道人則在屋中踱步交談
　　“我看那邊山上有戶人家好像種了壹片竹林，找個時間，我們去向他買壹些竹子、編成籬笆，再挖幾棵小竹過來種下。”林覺說道，“這樣這裏就有個院子了，有個院子，就是看著也要舒服些。”
　　“是的！”
　　小師妹走在他身邊，見他目光掃過周圍，也跟著他四下打量。
　　確實，有個院子，哪怕是籬笆圍成的，哪怕什麽也不種，看著也會感覺安逸許多。“師兄要養什麽種什麽嗎？”
　　“我們最多也只住到明年春天，中間說不定還要回去找壹趟二師兄，養雞養鴨就沒必要了，但也可以開出壹片菜地來，種些應季蔬菜。”
　　“可以買兩個老母雞來生蛋，師兄壹個，我壹個，扶搖和小花吃蛋黃！”小師妹說道，“走的時候再把它殺來吃掉！”“好主意！”
　　小師妹見他贊許，眼睛當即壹亮。“還有青菜。”
　　林覺走到了最右邊的茅屋前，換了壹個方向，繼續散步壹般：
　　“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了，不過冬天也有不少可以種的菜，像是豌豆，可以擇豌豆尖來做菜煮湯，味道壹絕，還能種些白蘿蔔紅蘿蔔，茼蒿菠菜白菜芹菜這類的，再種點小蔥蒜苗，以及我愛吃的芫荽。
　　小師妹像是在聽課學法術壹樣，神情嚴肅，眼光閃爍，聽到妙處，暗自點頭
　　不光面上如此，其實心中也已將之暗自記下，同時盤算著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做，又從什麽開始。師兄負責說，她就負責做。
　　如此分工剛剛好。
　　聽說京城外的那間道觀也在山上，十分偏遠，自己正好可以先演練壹遍。
　　“不知山上有沒有野生的果樹，如果有的話，倒是可以移栽壹株過來。”林覺說道，“我們賞壹春花乘半春涼，果子就留給他們了。”
　　“冬天能種樹嗎？
　　“冬天不適合種植，但適合移栽。”
　　“原來如此。”小師妹連連點頭，卻又盤算起來，“師兄，什麽果子壹年四季都能成熟？”“哪有果樹壹年四季成熟的？倒是有的夏天成熟，有的秋天成熟，也有的冬天成熟。”
　　“..”
　　小師妹隨著他的話而思索，又問：“冬天成熟是什麽果子？”“冬棗，柿子。”
　　“是哦..”
　　小師妹連連點頭，認真記下。“師兄等下給我壹張紙。”“妳要做什麽？”
　　“我要列個名單，記下來。”“可以。”
　　“對了，還要做個石桌石凳。”小師妹又想起“等我們走了，就留給他們家。”“有理。”
　　“有理！”
　　兩個人討論憧憬著，準備將這幾間茅屋裝點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然後再在這裏生活到明年春天。這等事情是有壹種奇妙魅力的——
　　是對自己未來的規劃，也是對美好日子的向往，哪怕還沒開始做，沒見到任何效果，光是想著，內心仍然會覺得愉悅滿足。
　　“當然，師妹，妳我還是以修行為主。”“我知道！”
　　只有狐貍和貓兒全然不管這些，只是知曉今天他們將要住在這裏，明天也是，便在院中自由自在的追逐打鬧，不知憂慮。之後幾天兩人便按著規劃來。
　　林覺的“點石成將”停留在入門，剛好是可以“移沙走石”的地步，便從地下召出石頭，小師妹細心將之摸成石桌石凳下午時分，林覺雕刻豆兵，師妹練習山壓頂。到了黃昏，二人壹狐壹貓都在院中修行
　　晚上夥計又給他們抱來了些碗筷。
　　清晨仍在院中盤坐，睜眼對視，二人同時起身，去村落的集市隨便買些蒸餅果腹，又再采買五個蒲團，壹些米面菜籽。
　　回來是正午，小陰陽法不便正午修行，便去對面山上向人采買壹些竹子，和驢兒壹起拖回來，連狐貍和彩貍也不能逃脫，背上也要被兩個道人綁上幾根細竹，搖搖晃晃背著回來。
　　下午小師妹在院中翻土，以火燒蟲，林覺則在旁邊剖竹子編籬笆，狐貍和彩貍輪換著幹擾他們。天色壹暗，院中又擺上四個蒲團，兩個道人，壹只狐貍壹只貓兒，都坐在蒲團上專心修行。
　　次日又去山中尋找壹棵桃樹。
　　狐貍刨窩，師妹播種，彩貍跟在後面覆土，林覺則以控水之法，給它澆透水。林覺念咒逗狐貍，師妹舞劍起蒼黃。
　　幾天之後。
　　待得客棧夥計再來這裏時，忍不住被驚了壹跳茅屋還是那茅屋，卻已大變樣了
　　不僅多了壹個籬笆院子，而且開墾出了菜地，種上了壹棵果樹，樹下還擺著石桌石凳，那做工精良，看著像是手藝精深的老工匠打造的，卻不知這兩位神仙剛來幾天，是從哪裏摸出來的。
　　而最令他感到驚異的是，在這時節，外面壹圈由竹子和樹枝建成的籬笆上竟然開滿了細碎小花，若不知此乃深秋，真以為已至春日。
　　果真是神仙.. 夥計心中如是想著。 “道長！” “請進。”
　　“知曉道長要食五谷，小人特地為神仙從家中捉了壹只老母雞來。”夥計壹邊走進來，壹邊舉起手中的母雞“太客氣了！”
　　“道長神仙本領，又為我潤澤縣百姓除了妖怪，這是小人該做的。“不說這些。”
　　林覺對他說道：
　　“這幾日來，我們對足下的新房做了壹些添置，足下還請看看，若有不喜歡的，我們這就撤掉，若是還要添置什麽，足下盡管說來，趁著我們還住在這裏，也好替妳想想辦法。”
　　“喜歡，喜歡得很！”
　　夥計紅光滿面的說著，站在院中四下環顧，神情壹頓，卻又對他說：“對了，這兩天城中也發生了壹件大事！”“哦？何事？”
　　“現在大家都說那綠水仙翁是妖怪，聽說那廟祝本也打算逃出這裏，逃到京城去，不過他東西都收拾好了，馬車和車夫也租好了，卻在壹天晚上不知道被誰給殺了。”夥計站在原地，睜大眼睛對他說道，“聽去看了的人說，乃是壹刀兩斷，人頭落地，家中財物也都被拿走了。
　　“原來如此。”
　　林覺沒有什麽神情波動。
　　小師妹也是站在院中，彎著腰，像是壹個老農民壹樣，哦，像極了大師兄，低頭認真看著土裏長出的新菜芽兩人心知，應是羅公出手了。
　　“就這事嗎？” “啊?” “還有嗎？”
　　“還有，不光是那廟祝，那天白天登仙會上，有個不孝子明知那是妖怪，卻哄騙欺淩老父，讓老父去成仙，結果那人前天也被殺了。
　　“據說殺他的和殺廟祝的是同壹個人，因為廟祝丟失的財物不少都到了他家裏，那人還在墻上留了字，說財物是給那老父養老用的，若是有人膽敢巧取豪奪，也將人頭落地，還讓人謹審內心，再行此等天理不容之事若天不收，他就來收。”
　　夥計說著停頓壹下，悄悄看向他們，余光又往身後屋中瞄去：“還有呢！縣中壹位官人，就是那天登仙會上臺宣講的那位官人，就在大街上，說是被壹個武人給當街斬了！街上許多人親眼看著，那位官人還帶了不少仆從侍衛，還是被斬了！
　　“聽說那名武人斬了那人的頭顱之後，也沒有走，反倒告知現場百姓——
　　“說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為羅僧，曾任京城長寧縣尉，那官人和妖怪勾結，收取金銀財寶騙人去做妖怪的祭品，因此特來斬他！
　　“說他手中寶刀斬妖四十五只，斬鬼壹十五名，僵屍邪物不計其數，倘若今後再有人與妖怪勾結，謀財害命，定不饒恕！“說若是官府認定他有罪，要想通緝，只管找他，莫找他人！
　　“隨即施施然而去，竟無人敢攔！
　　夥計說到後面，儼然像是在描述壹個英雄故事，他神情激動，言語急促，恨不得自己也在現場，或是自己也有那般本領與那般膽氣才好。
　　而他說的每壹句話，都在林覺腦中勾起畫面，又傳出聲音來。壹時英雄氣魄，盡在其中。
　　就連小師妹也直起身來，雙眼註視前方。
　　“足下想必也知曉了，那位便是與我們二人同行的那位羅公。”林覺的聲音在院中響起，“足下覺得如何？”“那李大官人魚肉百姓，亂征賦稅，還與妖鬼勾結，早就該死了！”
　　“嗯？”
　　“小人從小窩囊，沒有什麽本領，也沒讀過書，卻也能分對錯黑白，知曉二位道長乃是神仙真道，那位羅公也定是天下少有的英雄。小人不知曉別的什麽，只知道，只知道若是小人也有那般本領，能做壹回那般的英雄，或是與他結識，我，我..
　　夥計說著停頓了下，面色復雜：
　　“我也寧死啊！” “多謝足下。”
　　林覺便對他施行壹禮。別的事情無需說明。
　　道人知曉他不會報官，他也知曉道人知曉自己不會報官，便就是了。
　　當天下午，武人牽著壹匹高頭大馬，馬上系著壹桿長槍，插著壹把長刀，離了官道走上小路，在夕陽下來到小院的籬笆前。
　　蒲團之上坐著兩名道人，狐貍和貓各在左右。狐貍仰頭把他盯著。
　　林覺亦擡起頭來，與他對視。“羅公。”
　　“兩位道長。”
　　羅僧自己解開柴扉，牽馬走了進來，打量壹圈這個茅屋小院，隨即將行囊丟在石桌上，裏頭咣當壹陣響，可見許多珍珠玉器，還有許多被踩扁的由金銀打造成的杯壺器皿。
　　“道長可給了賃錢？”
　　武人神情平靜，只如是說了句。
　　林覺看他這幅神情就知道了，這等殺人奪財的事情，確實由他做來才最合適。
　　“我們聽說了羅公的事情。”林覺站起身來，“羅公好豪情，如今整個潤澤縣的百姓，怕都將妳當做大俠了。”
　　“沒有什麽豪情，不過是無奈罷了！若是官府做得好些，哪來的什麽俠呢？”羅僧搖著頭說道，他是做過縣尉的，“道長也請放心，羅某雖然當街做了這等事情，不過羅某在江湖上很有名氣，如今這年頭，裏裏外外都亂，這些當官的既抓不住我，也根本不敢來抓我。”
　　林覺點了點頭，只是說道：
　　“左邊那間房間，便給羅公住，對面有個豬圈，沒有養豬，可以暫時用作馬廄。”三人便在這裏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