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才的邀請

　　“楊廣漢逃走了。”枚忘真說。
　　“嗯，我知道。”崔築寧冷淡地說，得到偶像簽名的興奮心情，轉眼間消失得幹幹凈凈。
　　“軍情處正找人，只要他還留在趙王星，躲不了多久，頂多三天，我們在那邊的調查員就能找到他的下落。”
　　“太好了。”崔築寧依然表現得很冷淡。
　　枚忘真起身道：“再見，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妳們。”
　　“謝謝。”崔築寧看著枚忘真走出大廳，向陸林北道：“她可真能瞅準時機，壹直在等我走開吧？”
　　“她剛到不久，和我總共只說了兩三句話。”陸林北微笑道。
　　“嗯。”崔築寧似乎有些後悔將陸林北單獨留下，此後與他寸步不離，使得另壹名“保鏢”陸葉舟相形見絀。
　　壹塊去餐廳吃飯的時候，陸葉舟笑道：“崔處長怎麽不開心？是簽名不對勁兒嗎？”
　　崔築寧已經恢復正常，又是那個城府極深的第十壹處處長，平淡地說：“人人都有沖動的時候，過去就過去了，用不著壹直記在心裏。”
　　“太贊同了，要是能讓那些跟我交往的女人們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更好了。”
　　餐廳裏的其他人沒這麽鎮定，全在興奮地討論剛剛結束不久的研討會，和娛樂明星壹樣，有人瘋狂崇拜，就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壹名看上去還很年輕的學者大聲與同伴爭論，絲毫不顧及周圍人的目光。
　　“我承認董添柴很有才華，他的論文也值得壹讀，但是其價值被過分高估，他提出的只是壹個猜想，迄今為止也沒有得到充分證實。科學需要猜想，但是不能拿猜想當科學，在看到更多證據之前，我認為董添柴的理論只能算是諸多猜想中的壹個，我完全不明白妳們為什麽會對他如此瘋狂，好像壹切已成定論……”
　　“妳說得不對，壹些事實已經證明董氏猜想，以後這種事實還會越來越多……”
　　幾名同伴紛紛開口反駁，很快又有其他人加入，無論認識還是陌生，只要搶到機會就能開口，兩句話不能引起大家的興趣，立刻就會被其他人的聲音壓下去。
　　“嘩眾取寵，與他爭論純屬多余，他要的就是關註，而不是科學探討。”崔築寧鄙夷地說，好幾次想要起身參加那場戰鬥，總是最後壹刻忍住，“咱們回去吧，遠離這種人。”
　　陸葉舟看看時間，起身道：“我今天的任務結束了，明天見。請兩位安心睡覺，旅館內外都有咱們的人。”
　　“再見。”崔築寧向陸葉舟揮下手，“不錯的小夥子，枚家確實出人才，只看外表，誰能想到他是壹個心狠手辣的人呢？”
　　當初枚舶雪向崔家報仇時，陸葉舟和枚忘真都曾參與，陸林北對經過略有了解，從未打聽過詳情，於是假裝沒聽到崔築寧的話，起身道：“回去吧，這裏人越來越多。”
　　剛走出餐廳沒幾步，崔築寧接到通話，他的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快走幾步，靠近路邊，連嗯幾聲，露出壹瞬間的驚訝，隨後又嗯幾聲，結束通話，向陸林北道：“是時候了。”
　　陸林北點下頭，也變得嚴肅起來。
　　到目前為止，各項調查幾乎都已進入死胡同，他總算大致了解己方各部門的真實目的：理事長想要壹份和平證據，崔家想要壹份醜聞記錄，曾博士想要壹份實踐數據，他自己則只想活下來並擺脫各方的控制。
　　他對甲子星這邊的目的仍然所知甚少。
　　農星文策劃了壹起手段拙劣的綁架，甲子星的癸亥似乎已經除掉丁枚，他們顯然對翟王星即將展開的入侵心知肚明，枚忘真與陸林北之前進行的虛假任務，並沒有產生效果。
　　可甲子星究竟要如何應對這次入侵，仍是未知之謎，枚忘真似乎知道些什麽，但是沒來得及細說。
　　“這就出發嗎？”陸林北現在只能走壹步算壹步。
　　“咱們先去見董添柴。”
　　“咦？”
　　“沒錯，咱們要與董添柴會面，然後壹塊出發。”崔築寧臉上神情十分古怪，既困惑又得意，好像中了大獎，既想炫耀，又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他也是……這壹行的人？”陸林北驚訝極了。
　　崔築寧搖搖頭，笑道：“咱們只是從他那裏借個方便，同時也借給他壹點方便，董添柴研究人機工程，聽說妳的情況，想找妳聊聊。”
　　“哦。”陸林北覺得這個解釋合理多了。
　　董添柴住在壹幢很小的樓裏，鄰居全是研討會工作人員，既為他提供服務，也是對他的壹種保護。
　　“上頭讓咱們隨機應變，不管董添柴說什麽，順著他來。”崔築寧提醒道。
　　“嗯。”陸林北正在努力回憶董添柴的演講與問答內容，試圖從中找出脈絡，直到他坐在沙發上，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客廳很大，裝飾得也很豪華，但是缺少生活氣息，更像是奢侈家具的展廳。
　　壹名高瘦的工作人員帶兩人進入客廳，向崔築寧道：“非常抱歉，崔處長，董博士不喜歡人多的環境，希望能與陸上尉單獨交談，請崔處長去喝杯茶吧。”
　　崔築寧將坐未坐，尷尬地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我們就兩個人。”
　　“對董博士來說，兩名陌生人也算多，今天的演講，已經耗費董博士的絕大部分精力，請崔處長理解。”
　　“理解，對董博士的性格我有壹定了解——不久前，我剛剛從董博士那裏要來簽名，還算陌生人？”
　　工作人員微笑著輕輕點頭。
　　崔築寧沒辦法，向陸林北道：“過了今天，妳就可以對外聲稱是董博士的熟人了。”
　　“我覺得更像是實驗對象。”
　　“哈哈。”崔築寧與工作人員離開，將陸林北壹個人留下。
　　客廳大得讓人心發慌，等了好壹會也沒人出現，陸林北幹脆站起身，四處閑逛，看到精巧的設計，就會想陳慢遲會不會喜歡……
　　“妳、妳好。”壹個有點緊張的聲音說。
　　陸林北轉過身，發現董添柴不知什麽時候站到後面三米遠的位置，緊張不安，好像他才是這裏的客人，而且是不小心擅闖進來的客人，生怕受到主人的斥責。
　　工作人員說董博士害怕人多，陸林北卻覺得他更害怕單獨與陌生人面對面。
　　“妳好，董博士。”陸林北站在原處，沒有上前握手。
　　這樣壹個小小的舉動，似乎給董添柴留下不錯的印象，他顯得自在壹些，“妳就是那個陸林北？”
　　“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陸林北’，但是我想我就是董博士要見的那壹個。”
　　董添柴臉色微紅，又有點扭捏不安，然後像是突然間想起來，有點急迫地說：“請坐，咱們坐下說話，妳要……喝點飲料嗎？”
　　陸林北搖頭道：“謝謝，我剛剛吃過飯，不需要任何飲料。”
　　兩人回到沙發區，對面而坐，相隔四米多壹點，中間橫著壹只巨大的茶幾，完全可以當成壹張硬木床。
　　“我早就聽說過陸……先生的事跡，很想跟妳聊壹聊，今天總算如願。”董添柴對稱呼有點拿不準。
　　“我也很早就聽說過董博士的大名，從來沒想到能有機會與妳見面。”
　　“妳看過我寫的論文？”董添柴眼睛壹亮，他極不擅長客套，如果能直奔主題，談論研究內容，會讓他自在許多。
　　“很遺憾，我主修地球歷史，董博士的論文太專業，我沒有拜讀。”
　　“地球歷史？妳是學這個的？”
　　“是啊。”
　　陸林北以為又要遭到嘲笑，董添柴卻在沙發上往前蹭了蹭，縮短幾厘米的距離，認真地問：“妳對地球歷史的哪壹段最感興趣？”
　　從來沒人問過類似的問題，陸林北壹楞，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過了壹會才說：“我對有關消費的內容比較感興趣，不在意是哪壹段。”
　　“消費？”董添柴的眼睛更亮，又往前蹭了蹭，坐在沙發邊上，“妳挺奇怪，大部分人喜歡歷史關註的都是政治、軍事、人物，像妳這樣的學生應該不多吧？”
　　“不多，也不算太少，消費屬於商業史的壹部分，我關註它主要是因為比較容易出成果，方便寫論文。”
　　“天才”顯然聽不懂“容易”與“方便”的意思，而且也不知道掩飾，疑惑地說：“有關地球歷史的典籍浩如煙海，寫篇論文很難嗎？”
　　陸林北避開這個話題，問道：“董博士想見我，是對我進入網絡的能力感興趣吧？”
　　董添柴挪回沙發裏面，“不是，人機工程在地球時代奠定基礎，人類大腦與網絡連接在技術上早已不是難題，麻煩在於安全保障與倫理爭議，妳繞過了這兩點限制，但是從技術的角度看，並不復雜。我更在意妳本人，如果相關情況準確的話，妳似乎有兩個大腦。”
　　“兩個什麽？”
　　“兩個大腦，當然，這是壹種比喻，但是與事實的差異不會很大。妳有壹個普通的人類大腦，還有壹個電子化、數字化的隱藏大腦，後者才是妳進入網絡的關鍵。我想問妳，是不是有這樣的感覺：進入數字世界之後，看什麽都是壹清二楚，壹回到身體裏，卻看不懂復雜的代碼？”
　　“我連簡單的代碼也看不懂。”
　　董添柴的興趣又被召喚出來，直接站起身，“果然如此，我壹直在研究純粹的生物芯片，遲遲找不到突破口，想不到居然有人憑借自身做到這壹點，陸先生，妳是壹個奇跡。”
　　“我不是唯壹……”
　　董添柴壹旦產生興趣，就再也沒有羞怯之心，繞過茶幾大步走來，“妳是唯壹，其他人要麽退回普通大腦，要麽變為單純的程序，只有妳，同時保持兩種狀態。奇跡，真是奇跡！”
　　董添柴盯得太緊，陸林北小心地問：“不會有人劈開我的腦袋進行研究吧？”
　　“怎麽會有人做這種事情？劈開腦袋，妳的生物屬性就消失了，與那些單純的程序再沒有區別。嗯，請妳跟我壹塊去甲子星的研究院，那裏有設備能對妳進行全面的檢查與分析。”
　　陸林北終於知道“入侵地點”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