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二章 真的不是夢

　　“咦，妳怎麽在這裏？是我又夢見妳了嗎？”被陸林北掐住脖子的女子開口說話，陌生的聲音，熟悉的語調。
　　陸林北松開雙手，這壹刻他已經等待太久，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好壹會才道：“這不是夢裏，妳……迷路了。”
　　“我迷路了？”女子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再看看自己的手，露出懊喪的神情，“我又進入別人的身軀了，妳等我壹會。”
　　女子閉上雙眼，重新進入冥思。
　　陸林北跳到地上，向仍處於震驚狀態中的三個人說：“請告訴我，這真的不是壹場夢。”
　　“她、她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她怎麽會認識妳？妳又怎麽會認識她？”毛空山正在努力理解這件事情，“可這好像也說明不了什麽。”
　　陸林北看向三人身後的文菊末，“妳還要阻止我嗎？”
　　文菊末臉色鐵青，“姐妹是壹體，我們不會讓妳帶走任何壹位。”
　　陸林北搖搖頭，“她不是妳們的姐妹，從前不是，以後也不是。”
　　陸林北握緊雙拳，邁步走向門口。
　　文菊末突然出手，壹拳擊來，陸林北全神戒備，依然沒有躲開，胸口挨了重重壹記拳頭，連退幾步，直到被兩名官員接住。
　　陸林北忍痛微笑道：“經過改造的人體，果然強悍。”
　　文菊末本人似乎也吃了壹驚，看壹眼陸林北，又看壹眼自己的拳頭，將握緊的手指慢慢張開，頗為費力，好像被強力膠粘在了壹起，“這……它不是我的手……”
　　“嗯，妳們果然被抹去了記憶。”陸林北站直身體，向兩名攙扶者點頭致謝。
　　毛空山最為震驚，隱約察覺到壹絲真相，卻不想承認，“妳們在說什麽？她不過……不過是力氣大壹些。”
　　陸林北無意與毛空山爭辯，目光投向門外。
　　陳慢遲，真正的陳慢遲，除了頭發變短之外，壹切未變，正向這邊跑來。
　　陸林北邁開大步迎上去。
　　文菊末臉上仍掛著困惑，拳頭卻又壹次擊來，“留下！”
　　陸林北的反應還是慢壹拍，這壹拳卻沒有擊中，中途被另壹只手攔住。
　　“妳為什麽要打我的未婚夫？他是好人，又沒得罪過妳。”陳慢遲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依然等了壹小會才開口。
　　文菊末大吃壹驚，陸林北比她更吃驚，因為他知道對方那壹拳多麽有力，可是看陳慢遲的樣子，她好像非常輕松就能接住。
　　陳慢遲將文菊末的拳頭推回去壹些，看向陸林北，臉上表情十分怪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這真不是夢嗎？我有點不敢相信。”
　　陸林北又壹次拿出那枚發箍，“妳留在紅鵲夫人店裏的走廊上，妳還用它刻了壹個‘關’字。”
　　“這都是我的記憶，出現在夢裏壹點都不奇怪，可是如果不在我的記憶裏，妳說的話我又不能相信——只有壹個辦法。”
　　陳慢遲上前壹步，摟住陸林北的脖子，吻在他的唇上。
　　陸林北壹開始有點抗拒，很快變成主動迎合，完全是熟悉的感覺，只有壹點不同，她的雙臂比從前更有力量，陸林北即便想抗拒，也掙脫不掉。
　　兩人的熱吻持續了整整三分鐘，旁若無人，圍觀的幾個人神情各異，但是全都無比震驚。
　　兩人終於分開，陳慢遲臉上的笑容像是能夠融化壹切的春風，“真的是妳，不是在夢裏，我就知道妳會找來，菊末姐姐，我是不是跟妳說過他肯定會找來？可是妳為什麽來得這麽晚？”
　　文菊末像是僵住了，就站在三步以外，再沒做出任何動作，也沒有說出任何話。
　　陸林北的心還在怦怦跳動，雙手依然抱著她，“我找錯了地方，耽誤不少時間。”
　　陳慢遲又在他臉上吻了壹下，“可妳總能找到我，我就知道，我壹直都知道，因為妳說過，妳就是我的命運，命運會拐個小彎，但是不會永遠走失。”
　　“命運”這兩個字只有從陳慢遲嘴裏說出來，才有那種獨特的韻味，陸林北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雙手從她腰間移開，握住她的壹只手，緊緊握住。
　　“毛教授，向妳介紹壹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陳慢遲，緩慢的慢，遲疑的遲，她是壹名命師，最擅長紙牌，也會看手相。”
　　陳慢遲也露出笑容，“妳好，毛教授，我聽陸林北提起過妳，妳們經常通過郵件聯系。”
　　毛空山張開的嘴巴終於合上，“所以妳真的被帶到甲子星上？可是妳壹開始為什麽不承認？又為什麽……為什麽……”毛空山看了壹眼床上的女子，不知該如何形容。
　　床上的女子也已經醒來，正警惕地看著屋子裏的所有人。
　　被問到的人是陳慢遲，她卻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妳，我是被關竹前關組長帶到這裏來的，她強迫我來的，還總讓我玩壹個古怪的遊戲，我沒法反抗。到了這裏之後，我很久沒再見過她了。然後，這裏的人都很好，互稱姐妹，我說我不是姐妹，她們卻堅持這樣稱呼。然後，我昏睡了很長時間，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也不知道是誰剪去我的頭發，我十幾年沒動過的長發，被人剪到只剩這些……”
　　陳慢遲說得有些混亂，毛空山卻越來越相信這不是陸林北施展的詭計，眼前的女子真是他的未婚妻陳慢遲，她也真是被綁架到甲子星。
　　信念像是被能工巧匠粘合起來的寶石，初看上去完整無缺，卻已經不起輕輕壹撞，毛空山看向門口的文菊末，“所以妳們壹直在撒謊，壹直在欺騙我們？”
　　文菊末神情呆滯，片刻之後臉上露出壹絲微笑，“希望妳們能夠喜歡子城，好了，參觀到此結束，請隨我來，我會帶妳們離開。”
　　“妳在說些什麽？這種時候了，難道妳還要撒謊？還要否認？”毛空山比當初聽到陸林北的救人計劃時還要吃驚。
　　“撒謊？我們從不撒謊，我們只在書本上看到過這兩個字，但是無法理解它的具體含義。我想，這中間壹定有什麽誤解，我想，事情不應該是這樣，我想……”文菊末又進入呆滯狀態。
　　“她不是真正的人類，而是經過改造的半機器人，在人與機器之間，很可能更傾向於機器。三十多年前的那場叛亂，勝利者是機器，不是人類。”陸林北道。
　　毛空山原以為自己的震驚已達極限，沒想到又要上升壹大截，“可是……可是……癸亥既然是勝利者，為什麽要逃走？又為什麽要將……甲子星人改造成半機器人？”
　　“這是我將要調查清楚的事情之壹。”陸林北心裏已有猜測，但是沒必要現在就說，也不必要對壹名專家透露，向兩名官員問道：“能將咱們的人召回來了？”
　　兩名官員的震驚比毛空山少許多，可也壹直不知所措，聽到陸林北的話，總算回過神來，同時道：“馬上。”然後同時用體內芯片聯系正在撤退途中的那壹小支軍隊。
　　無人機在子城上空架設臨時的網絡系統，處於非戰時狀態下，可以連接體內芯片。
　　連試幾次，兩名官員放棄了，壹人道：“網絡又被切斷，我試試微電腦。”
　　“不必了。”陸林北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扭頭看向床上的女子，“妳是關竹前的手下，怎麽稱呼？”
　　“我是甲子星人。”女子冷冷地回道，語氣與文菊末有著明顯不同。
　　陸林北微笑道：“所以妳是自願的。”
　　“當然。”
　　“妳的改造還沒有完成？”
　　女子瞥壹眼陳慢遲，“嗯。”
　　“那妳應該還有獨立意識，妳願意與我們談判嗎？還是妳要向上司——抱歉，是姐妹——請示？”
　　女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陸林北，拒絕做出回答。
　　陳慢遲壹只手被緊緊握住，於是用另壹手不住地摩挲陸林北的肩膀與胸膛，全不在意別的事情。
　　陸林北向外面看了壹眼，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壹群子城姐妹，站在十幾步以外，看樣子已將房屋團團包圍。
　　“如果妳們想要報仇，現在就可以動手，如果妳們想要隱瞞真相，無論動不動手，結果都是壹樣的。”陸林北大聲道。
　　陳慢遲這才註意到周圍的情況，小聲道：“我帶著妳跑，記得嗎？我跑得很快。”
　　“這回咱們不用跑，因為想跑的人不是咱們。”
　　“嗯，妳說不是那就不是，反正誰也不能再將咱們分開。”
　　“誰也不能。”
　　毛空山不知該對誰說話，看了半圈，最終向文菊末道：“如果這裏真有誤解的話，妳們還有機會解釋。”
　　臉上呆滯多時的文菊末，突然恢復微笑，“我想，最好由妳們自己的人來解釋，比較容易溝通。”
　　“我們自己的人？”毛空山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文菊末向床上的女子道：“姐妹，打擾妳的進修了，請繼續。”又向其他人道：“請跟我來，客人們。”
　　毛空山和兩名官員都看向陸林北，不知不覺間已經將他當成帶頭人。
　　“請。”陸林北微笑道。
　　外面的姐妹開始散去，壹個也沒留下。
　　陸林北牽著陳慢遲的手，帶領毛空山等人，跟隨文菊末前往另壹處房屋，他沒有試圖逃跑，因為他知道逃不掉，沒有必要再冒險。
　　他擡頭看壹眼夜空，希望能被無人機拍到。
　　文菊末帶他們來到子城邊緣，在壹座相對獨立的房子前面停下，“就是這裏，請進。”
　　房子的主人站在門口，張開雙臂，說道：“歡迎，我的客人們，歡迎，陸林北，我壹直期待這次會面，想必妳也是壹樣。”
　　農星文穿著甲城兄弟樣式的長袍，看上去就像是壹名剛剛結束勞作的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