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壹章 朋友

　　維托從走廊中經過，他手中拎著什麽東西走過巨巖的廳堂，來到那扇漆黑的大門前，在這裏把守的暗黑天使守衛見他過來。
　　他們交談了壹番，隨後便在維托的命令下打開了身後的門，地牢的門。
　　審判結束後，盧瑟就被帶到了這裏，牢房裏，等待著第二天的處決。
　　卡利班的地下有著監牢，這裏曾是騎士團的監獄，關押那些非法之徒，不守規矩的人，殺人犯，以及叛徒。
　　而很湊巧，盧瑟屬於以上的所有種類。
　　在過去，他壹直被關押在這裏，壹萬年裏都在這兒。
　　這裏很特殊，時間仿佛不會流逝，看不見星星，看不見太陽與月亮，只有處在地下深處的冰冷孤獨，日復壹日，年復壹年。
　　在自己人生中的大部分時間，盧瑟都在這裏，他在這裏思考，這是他唯壹能做的，他想通了很多東西。
　　盧瑟坐在監牢的床上，周圍都是昏暗的墻壁，以及隔著鐵窗的封閉走廊，火光閃爍著讓這裏昏暗但卻又潮濕，但這種環境，盧瑟已經很熟悉了。
　　他閉著雙眼，但卻沒有睡著，他的耳邊響起翅膀煽動的聲音，盧瑟睜開了眼睛，有人來了。
　　他獨自壹人被關在這裏，等待著黎明到來，他聽見了壹聲開門的聲音，有人走了過來，他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中，隨著腳步，某種鐵片在他的靴子上不時響動，很快他就出現在了鐵窗的外面。
　　維托站在那兒，脫下了那件華美的袍子，但元帥的衣服依舊穿在身上，他看著這邊的盧瑟。
　　“盧瑟。”
　　“元帥。”盧瑟笑著說。
　　“他沒來。”
　　“我知道他不會來。”盧瑟依舊笑著，看起來很平靜，“那孩子，小時候就這樣，他沒什麽變化，真好。”
　　“妳恨他嗎？”維托站在外面問，盧瑟搖了搖頭。
　　“怎麽會呢，是我找到了那孩子，把他帶回去，我教給了他壹切，而他，不過是在按照我教給他的事做而已。”
　　“他學得很好，從來都是，令我驕傲。”
　　盧瑟平靜的說，維托看著他沈默了片刻，而盧瑟則笑了，靠在床後的冰冷墻壁上，回憶起了很多東西。
　　他記得那壹天，找到萊恩的那壹天，那個樹洞，被殺死的野獸，還有他把他拉出來的那壹刻，還有勞恩的以前的樣子，那個臟兮兮的，只會吼叫的樣子。
　　還有城堡裏的日子，他教導他，教會他說話，用劍，以及壹切，那段日子就好像是永恒，但卻又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最開始，我恨帝皇，我覺得他搶走了萊恩，那孩子是我找到的。”盧瑟說，“但現在，我不恨他了，我知道，他沒改變萊恩什麽。”
　　盧瑟坐在牢房裏沈默了好壹會兒，維托在外面看著他，也壹語不發，直到好壹會兒後盧瑟終於開了口，“妳來這兒幹什麽？我以為得明天。”
　　“我好奇。”維托低聲回答。
　　“好奇什麽？”
　　“妳後悔嗎？”
　　維托說罷，盧瑟沈默了下來，他坐在那火光的陰影裏，許久後才開口說話。
　　“後悔什麽？找到那孩子，教給他壹切，後悔，我為什麽把他帶回去？”盧瑟平靜的說，“還是後悔，成為壹名騎士，發下誓言，並且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
　　“妳知道我的意思。”
　　沈默，又是好壹陣無言，只有火焰在跳動的聲音，整個地下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白霧從黑暗中點點吐出，隨著而來的是盧瑟的聲音。
　　“後悔嗎？讓我想想，我想要找到當時那個年輕人聊聊，和他談談，告訴他不要做蠢事，他差點害了他視如己出的孩子，毀了自己的家園。”
　　“但他不見了，那個年輕人，那個田野裏的孩子，騎在馬背上的年輕人不見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消息的，只留下了壹個老東西。”
　　盧瑟坐在牢裏，他的聲音很輕，蒼老但卻無比的平靜，“他曾發誓要當最好的騎士，他沒做到，但我想，他不是個壞人。”
　　“我不會為背叛本身懺悔，帝皇不是救主。”片刻後盧瑟毫不猶豫地說，“我不會去他的天堂，也不會去我們的，但我不會懺悔。”
　　“妳要反駁我嗎？”盧瑟問。
　　維托沈默了壹會兒，“不。”
　　盧瑟轉過頭，在陰影中看著維托，與他久久的對視，“我要感謝妳，元帥。”
　　“為什麽？”
　　“妳讓我解脫了。”他說，“在那之後，過了這麽久後，終於，解脫了。”
　　突然有壹瞬間，維托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他看著那雙蒼老的眼睛，其中那些閃爍的思緒，回憶以及時間本身的痕跡。
　　“妳還愛他嗎？萊恩。”
　　“永遠。”
　　“就算他要妳去死。”
　　維托無言的站了壹會兒，隨後昂起了頭來，“妳有什麽遺願嗎？”
　　盧瑟又笑了，他站起身來，“沒什麽，但如果也要我說願望的話，我希望是妳來動手，對我們所有人。”
　　“我很榮幸能死在妳手上，元帥，執劍人。”盧瑟微笑著，那不是垂死之人的笑容，維托看著他沈默了片刻，隨後從懷裏取出了壹壺酒。
　　那是壹瓶葡萄酒，表面上貼著日期與產地，盧瑟看了看，“卡利班的紅酒？妳還留著他？”
　　“很多年前，我和魯斯壹起洗劫萊恩酒窖時留下來的，我壹直沒喝，今天看來是時候了。”
　　“送行酒嗎？”盧瑟笑著問。
　　“不，我們還沒認識過，我和妳不熟，所以我想，也許就是今晚。”維托說著，扒開了瓶口自己先喝了壹口，然後伸過鐵籠遞給盧瑟。
　　後者接了過去，“認識壹個死人？是不是太遲了點？”
　　“永遠不遲。”
　　就這樣，兩個人坐在鐵窗邊，互相交替著喝著那瓶酒，喝光時維托會再拿來壹瓶，有卡利班的紅酒，也有芬裏斯的密酒，他們談論著不同酒的好壞。
　　交談著故事，講著彼此的見聞，到最後他們成為了朋友。
　　當夜晚結束時，維托親手打開了鐵籠，帶著盧瑟離開了地牢，前往了壹萬年的終點。
　　送這個新，又是老的朋友走上最後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