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盜火者本質

　　“呼喇喇……”
　　與陸辛和老者的交手不同。
　　陸辛與老者，哪怕彼此間都觸及了很多高層次的幻想力量，但兩個人都仍然有著“人”的特質，更類似於交手，而盛怒之下撲了過來的父親，則更像是壹片滲入骨髓的陰冷潮水。
　　浩浩蕩蕩，卷到了老人的身前，與他的力量沖撞在壹起。
　　喀喀喀……
　　仿佛是壹面純玻璃體受到了擠壓，每壹寸都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清脆響動，老人的身邊，蠟燭綻放的光芒都被折射出了五顏六色的異彩，陰冷的風充斥在了教堂的每壹寸空間裏。
　　鼓動了全身力量的父親，第壹次沖擊，老人紋絲不動。
　　但父親似乎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壹聲怒吼之下，黑色的影子裏便湧動了大量異常的力量。
　　這些力量加持了恐懼的力量，形成疊加的狀態向著老人湧了過去。
　　“喀喀喀……”
　　但仍然被老人身邊釋放的精神屏障抵擋了下來，那種柔和但又異常穩定的精神屏障，似乎無堅不摧。任由強大的影子挾著陰冷的力量，像是潮水壹般沖撞了過來，卻只是靜靜的存在於那個地方，不退半步，也沒有絲毫變化。就連屏障後面的燭火，也不受到半點影響。
　　這簡單是壹個讓人絕望的局面。
　　可父親明顯已經為這壹刻，做了許久的準備。
　　他嘶吼聲在教堂狹窄的空間裏來回回蕩，發出了令人耳膜生疼的戰栗感。
　　壹層層更為強大的力量，出現在了黑色的影子裏，不停的疊加，沖擊向了更高的層次。
　　在黑沼城收割的精神體。
　　在火種城吞噬的地獄軍團。
　　在青港城外用恐懼轉化的執行人精神體……
　　……
　　……
　　那是他壹直以來積攢的東西，是他真正的私房錢。
　　對抗執劍人的時候，他也並沒有真的將這壹切都拿出來，畢竟陸辛解決那件事比較快。
　　直到如今，他才毫不猶豫的，拿出了全部家底，拼命的沖撞向了前方。
　　小小的教堂裏面，無盡虛幻影子沖殺，猶如戰場。
　　……
　　……
　　“噢噢噢……”
　　深淵之中，仍然老老實實站成了壹排等著陸辛壹家人的潛伏者們，已經睜大了眼睛。
　　它們看著前方那壹處黑暗的湖泊之中，忽然綻放了恐怖的精神威壓。
　　湧動著的黑色霧氣裏，明顯有壹種強大至極的力量。
　　時而是純粹的恐懼在蔓延，時而是壹片影影綽綽，卻成排成排的人形精神體大軍。
　　壹次次無懼死亡與湮滅般沖撞向了黑暗核心。
　　而在那黑暗核心之中，正有壹片微弱的燭光，靜靜的燃燒著。
　　並不那麽明亮。
　　但在這壹層層的磅礴力量的沖擊下，卻仍然在保持著自身的穩定。
　　……
　　……
　　“唉……”
　　面對著父親瘋狂壹般的沖擊，老人也微微嘆惜。
　　他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掃了身後的蠟燭火苗壹眼，感覺到在父親的瘋狂沖擊下，這些火苗，也隱隱受到了影響，便低低的壹嘆，眼神變得堅毅，似乎做下了壹個重要的決定。
　　“唰！”
　　他忽然轉頭，冷眼向著父親看去。
　　即使是已經帶了種瘋狂氣質向他淹沒而來的父親，迎著這個眼神，也微微退縮。
　　而下壹刻，老人身前的精神屏障，忽然“啪”的壹聲主動破碎。
　　就連他的身體也變得模糊，嘩啦啦書頁翻動的聲音在他的身體裏面響起。
　　緊接著，壹種難以想象的耀眼光芒自他的身體裏面綻放，形成了壹只壹只巨大觸手，嗤啦壹聲撕裂了他的胸膛，然後卷起層層空氣波紋，兇猛的向著父親的影子沖撞了過去。
　　“嘩啦啦……”
　　整個小鎮所有的人都忽然陷入了短暫的大腦空白狀態。
　　就好像所有的精神力量，在此時按下了暫停鍵，出現了霎那的空白。
　　深淵世界，所有的潛伏者已經驚慌的抱在了壹起，瑟瑟發抖。
　　圓圓的眼睛瞪到最大，看向前方的黑暗之中，壹團白色的影子裏延伸出了巨大的觸角。
　　“嘩啦啦……”
　　這壹刻，父親的力量被老人的精神力量沖撞得節節後退。
　　但他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嘶吼聲，在這種明顯有些克制自己，而且強過了自己的力量沖撞之下，他居然沒有後退，而是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迎了上去，與其交織在了壹起。
　　廝殺，湮滅……
　　……
　　……
　　“找到了……”
　　同壹時間的媽媽，不停變化並且延伸的瞳孔，則忽然收縮，合並為壹個。
　　她像是終於看到了什麽，身體忽然劇烈震顫，出現了壹只只的重影。
　　下壹刻，這些影子無孔不入，出現在了整個教堂之中。
　　動作整齊劃壹，手掌從白色小包裏提了出來。
　　掌中赫然拿著壹柄柄剪刀，向著老人身上延伸出來的觸手剪落了下去。
　　在力量交織中截斷其力量邏輯。
　　但是，這只是掩護。
　　更重要的則是在這密密麻麻讓人眼花的場景之中，壹個媽媽的身影，到了老者身後。
　　但她壹點也沒有伸手拿向黑色箱子的意思，反而向著那壹排排的蠟燭伸出了剪刀。
　　“喀喀喀……”
　　脆聲響起時，蠟燭忽然熄滅了四五根。
　　教堂裏的光亮，因此暗淡了些許，老人的力量同樣也因此減弱了不少。
　　父親呵呵大笑，乘機撲上，吞噬老人的精神力量。
　　而在那壹片混亂的精神力量交纏之中，老人身影也忽然出現在了媽媽的身邊。
　　嘩啦啦……
　　隨著清晰的翻書聲音響起，老人的身邊，憑空出現了壹卷厚厚的書藉。
　　封面像是羊皮制成，有著厚厚的絨毛。
　　不停的翻卷了開來，可以看到裏面是密密麻麻難以理解的文字。
　　只是掃上壹眼，便感覺這些文字可以充斥腦海，牢牢占據，將壹切其他的東西擠出來。
　　下壹刻，老人轉身，手裏捏著壹只金色的鋼筆，筆尖著炫目的光。
　　飛快的在羊皮卷上寫下了壹行文字：
　　“命運不可窺視。”
　　“……”
　　嗡……
　　奇異的精神力量瞬間彌漫，所有的媽媽都猛得捂住了眼睛，影子壹片片的消失。
　　……
　　……
　　“妳怎麽了？”
　　教堂外面，陸辛正在被媽媽從那壹片“人體沼澤”之中拉扯出來，卻忽然聽到了媽媽壹聲低低的呻吟，猛得轉過頭去，就見媽媽捂住了眼睛，手掌下面，正有鮮血流了出來。
　　驚恐與異常的憤怒瞬間充斥了心臟，急急問道。
　　“他改變了底層邏輯，不允許有人在他的場域裏窺探命運……”
　　媽媽低聲道：“所以，我曾經窺探命運的那壹部分，便隨之湮滅掉了……”
　　陸辛聽著，都感覺有些離奇：“這麽可怕？”
　　“每壹位終極，在自己的精神宮殿形成的場域裏面，都有著絕對的優勢……”
　　媽媽低聲說著，同時放下了手掌。
　　可以看到，她平時明亮的眼睛，在這時顯得黯淡了不少。
　　臉色更是顯得比之前更蒼白。
　　此前帶著陸辛進入深淵最底層，她就已經受到了重創，其實壹直沒有恢復。
　　只是她習慣把傷勢藏起來。
　　但如今，毫無疑問，她的傷勢加重了很多。
　　“嘎嘣……”
　　陸辛微微咬牙，極力掙紮著自己的身體。
　　但沒想到，自己掙紮的越厲害，身邊的嘶吼聲抓狂聲便越響亮。
　　那壹只只的黑色影子，淹沒了自己的大半身體。
　　明明已經被媽媽扯出來了壹部分，但這時，居然有種再次將自己淹沒的感覺。
　　陸辛感覺到了壹種空蕩蕩的難過，就好像腦子空了，什麽都做不了。
　　“不要掙紮……”
　　媽媽已及時按住了陸辛，低聲提醒：“這是迷茫沼澤……”
　　“他身為盜火者，本質是真理，但真理與迷茫時常相伴，所以迷茫也是他的力量……”
　　“他知道妳最危險，所以將迷茫的力量覆蓋在了黑色箱子上。”
　　“當妳去竊取黑色箱子時，也就抓住了迷茫，本質屬於引誘妳主動去被迷茫汙染。”
　　“……”
　　“居然，這麽狡猾？”
　　陸辛難以想象，那老頭明明看著挺實在的。
　　“真理本來就是狡猾的。”
　　媽媽低聲道：“盜火者的尊名裏便有壹個盜字，他的誕生也來源於壹場欺詐……”
　　“便如神話裏的那位盜火之人，他為了真理竊取火種贈予人間，但在眾神眼中，他是壹個背叛者、欺詐者，所以，欺詐，本來也是他本質裏的壹部分，與他難以割裂的壹部分。”
　　“……”
　　“那現在該怎麽辦？”
　　陸辛急切間難以消化這麽復雜的信息，有些吃力的問道。
　　他也第壹次感覺到了被壹種覆雜的力量纏身，難以抽離的感覺。
　　睜開眼睛，他會看到眼前的壹幕幕幻象，不停的變化著。
　　時而是深淵裏面，荒涼的暗紅色。
　　壹只只黑色的人形影子形成了壹片海，將自己死死的抓住。
　　時而眼前又變成了那個陰冷的海邊小鎮。
　　只是無論石板地面，還是周圍的建築，都扭曲又黏稠，像沼澤壹樣吞噬了自己。
　　無論自己釋放什麽樣的力量去對抗，都始終感覺自己被吞噬的更深。
　　更可怕的是，自己最強大，也經常被自己用來在汙染橫行的世界裏橫沖直撞的黑色粒子，似乎都已經失去了作用，剛剛無法腐蝕老人的精神屏障，如今也無法腐蝕這些迷茫……
　　“他是在欺詐妳……”
　　媽媽似乎知道陸辛在想什麽，立刻低聲說道。
　　“盜火者的能力之壹，便是讓人誤以為自己說出來的話都是真理。”
　　“他以自身的精神屏障擋住了妳的力量，便說妳的能力無法對真理造成影響。”
　　“妳會下意識的把這句話當成真理，並自己延伸，認為自己的力量對他沒有效果……”
　　“但實際上，妳已經傷到了他……”
　　“只是他的層次高過了妳，所以這種傷害比較低而已……”
　　“……”
　　“……”
　　“欺詐……”
　　就像是被揭穿了謎底的魔術壹樣，瞬間索然無味。
　　陸辛微微閉眼，然後拳頭猛得抓緊，忽然之間，他的身體上，出現了無數張自己的臉，有的帶著迷茫，有的帶著痛苦，有的帶著戲謔的眼神，有的帶著殘忍……這些臉出現在了他的身上之後，便立刻張大了嘴巴，鮮紅的舌頭猛得卷向了那些擁擠的包圍著陸辛的影子。
　　“咯吱”“咯吱”“咯吱”
　　“吸溜……”
　　“……”
　　咀嚼與吧唧嘴的聲音同壹時間響起，陸辛身邊的壹切，忽然變得幹幹凈凈。
　　沒有沼澤，也沒有黑色的怪物人形影子，自己只是站在了小鎮的街道上發呆而已。
　　“走吧……”
　　他緩緩擡頭，看向了教堂，眼睛裏面，黑色粒子開始瘋狂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