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孤兒院的控訴人

　　在陸辛這壹聲壓抑而憤怒的吼聲響起時，他身上的扭曲力場，也隨著吼聲猛得激發。
　　周圍的空氣，瞬間壹層層的扭曲了起來。
　　像是壹種震蕩的波紋，瞬間湧到了周圍的墻壁上，然後又反彈了回來。
　　在這過程中，扭曲力場充斥了整個辦公室，也淹沒了所有的黑色絲線，只壹瞬間，所有黑色絲線節節寸斷，掉落在地上，痛苦的掙紮，又壹點點消失。而那些雜亂無章，又重疊交織的笑聲，與詭異的身影，也被瞬間洗涮，發出了尖利的叫聲，然後被他的精神力量洗去。
　　就連小鹿老師，也忽然停止了掙紮，再向她看去，就會發現，剛才的所有，好像只是幻覺，她身上沒有什麽黑色絲線，只是靜靜的躺在了沙發上，只有手腕處的包紮異常顯眼。
　　辦公室在顫著，像是處於地震之中。
　　大門處的保安亭裏，老保安猛得擡起頭來，將早就準備好的霰彈槍拿在了手裏。
　　但是看著教學樓那唯壹壹間亮著昏暗燈光的辦公室，他在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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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號……”
　　在陸辛吼過了之後半晌，辦公室停止了震顫之後，有壹個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
　　陸辛冷漠的轉頭，看向了後面輿洗間的門。
　　輿洗間的門已經破破爛爛，半開半合，可以通過破碎的孔隙，看到那面鏡子。
　　陸辛看到，那面鏡子裏，正有壹個人慢慢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手裏提著壹個銀色的手提箱。
　　像是鉆過壹扇窗戶壹般，略微有些狼狽的鉆出了鏡子，然後從輿洗間裏走了出來。
　　白色的襯衫，似乎沾了些血跡，頭發也沒有像之前壹樣梳的整整齊齊。
　　來到了客廳，他眼神痛苦的看向了陸辛，許荊，或說八號。
　　看到了他的壹瞬間，陸辛便忍不住腳步壹動。
　　恨不得立刻將他壹把扯到自己的身前，好好的質問他。
　　“剛剛不是我……”
　　但在陸辛的手掌，抓到自己的脖子之前，八號便深深的嘆了口氣，低聲開口：
　　“不是我讓她做了這些。”
　　“我也是察覺了她有輕生的想法，才從城外趕了過來的。”
　　“……”
　　陸辛的手掌，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其實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小鹿老師割開手腕前，並沒有清晰的精神力量波動。
　　即便剛才輿洗室裏出現的瘋狂與怪異，也是在她自殺之後才因為強烈精神變化出現的。
　　“所以，這是怎麽回事？”
　　陸辛的手掌緩緩放了下來，微壹沈默，將腳下的椅子踢到了八號面前。
　　這是請他坐下，畢竟需要待客之道。
　　“她的壓力太大了……”
　　八號沒有坐下，只是低聲開口：“這段時間，我壹直努力的拖著，想要找壹個解救她的辦法，但我沒想到，雖然拖了這麽壹段時間，但契約本身卻對她造成了越來越大的影響。”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承受了別的方面的壓力，居然……”
　　“居然選擇了行刑之前，試圖自殺……”
　　“……”
　　陸辛沈默著。
　　但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是因為自己在這裏守著小鹿老師，反而讓她心裏的壓力增大了？
　　這或許是壹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則是她已經瀕臨崩潰，自己看著她，只是沈默而固執，精神力量出現了些許的混亂，但是哪怕面對面，也不知道她已經被內心折磨到了極點。
　　她甚至承受不住，準備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也正是因為這種瀕臨崩潰的精神，使得她自殺時，產生了精神力量的渙散與輻射。
　　所以自己感知到了她離奇而扭曲的內心世界。
　　那無盡的幻聽與幻象，哪怕自己只是感受到了片刻，都感覺到了異常的壓抑與痛苦……
　　而她，每天都在被這樣的感覺折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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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了片刻之後，陸辛猛得擡頭看向了八號，低聲道：“所以，究竟是怎麽回事？”
　　還是像剛才壹樣的問題，但問的內容已經不同。
　　而且陸辛的口吻也已經變得更為沈重，眼底有黑色粒子隱隱浮動。
　　八號感覺到了陸辛的憤怒，站在陸辛面前，也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給予的壓力。
　　但是他卻沈默了下來。
　　“回答我……”
　　陸辛忽然再次開口，整個房間都跟著震顫了壹下。
　　周圍的書桌，臺燈燈光，墻壁，都變得模糊了起來，像是被扭曲拉長，只有他的身影，在這壹片模糊之中愈發的清晰的，但他給人的壓力也越來越重，幾乎要把人逼到瘋狂。
　　他的意誌，在這種扭曲之中被增強。
　　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卻已經足夠傳達更多的意念。
　　回答我：為什麽要跟小鹿老師簽訂這樣的契約？
　　回答我：她有什麽罪？
　　回答我：究竟是誰控訴了她？
　　回答我：如果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妳想怎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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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
　　在陸辛給予的壓力之中，八號都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無形的壓力壹寸寸的碾壓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抗著壹座山。
　　精神更是瀕臨崩潰，壹種來自於本能層面的恐懼與敬懼，折磨著他的身心。
　　他幾乎忍受不住這種折磨，快要癱倒在地。
　　而在這無形的壓力中，他忽然拼命大喊了出來：“因為妳！”
　　“唰！”
　　無形扭曲中間的陸辛，目光瞬間變得冰冷，看在了他的臉上。
　　而八號則是隱隱變得有些瘋狂，眼睛裏的血色都浮現了出來：“沒有人想審判小鹿。”
　　“我也不會。”
　　“我想審判的是妳，壹直都是妳。”
　　“我想要妳，為孤兒院那些死去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
　　與此時陸辛身上無意識釋放的威壓相比，八號在發怒的時候，無論是力量層面，還是壓迫層面，都隱隱低了壹籌。
　　但是他的怒火，卻不輸於此時的陸辛。
　　這種怒火，也影響到了陸辛。
　　尤其是當他提到了孤兒院那些死去的人時，陸辛混亂的精神力量，也忽然微微收斂。
　　他的目光，不再那麽凝實而有力，愧疚之意壹閃而過。
　　目光靜靜的看著八號，過了好壹會，才低聲道：“既然是我，那麽……”
　　“我……”
　　八號深深的喘了幾口氣，看向了沙發上躺著的小鹿老師。
　　哪怕已經陷入了昏迷，她的表情也很痛苦，滿滿都是化不去的愧疚之意。
　　手腕上纏著的白色紗布，在這昏暗的辦公室裏，無比顯眼。
　　“我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做……”
　　八號過了壹會，才低聲回答：“我只是想要為孤兒院那些死去的人，討回壹個公道而已。”
　　“但是，我想討回公道，需要午夜法庭的力量。”
　　“我是執法人，無法向妳提出控訴，所以，我必找壹個控訴妳的人……”
　　“……”
　　他慢慢的說著，聲音裏已經有了不自然的顫抖：“我找到了小鹿，跟她提起了這件事。”
　　“我說過了現在孤兒院的孩子們的下場，跟她說到了都還有哪些人活著……”
　　“更重要的是，我跟她說了哪些人已經永遠的活不過來了。”
　　“又有哪些人，因為妳而陷入了永恒的恐懼之中……”
　　“……”
　　“他們不該這樣。”
　　他忽然咬緊了牙關，顯得有些森然：“他們沒做錯過什麽，為什麽會落得這個下場？”
　　“我們過的越來越好，但他們為什麽要被遺忘？”
　　“所以，我要替他們討回公道，我需要有人對妳提出控訴，然後……”
　　他猛得擡頭，目光死死的看在了陸辛的臉上，眼睛裏滿是血絲，壹字壹句地說道：
　　“審判妳。”
　　“……”
　　陸辛沈默了下來，面對著這時的八號，就連他也有些不敢直視。
　　他此時看到的仿佛不是八號，而是那壹張張在記憶裏清晰無比，充滿恐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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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夠清楚了。”
　　八號說到了這裏，卻忽然聲音再次微微顫了起來：“我也覺得她可以理解。”
　　他的目光看向了小鹿老師，臉上止不住的出現了無奈與悲哀：“但我沒有想到，她哪怕是在我講明白了道理，也向她確保了我壹定可以將妳這樣的怪物審判時，她卻還是做出了壹個我意想不到的決定，她沒有拒絕我讓她控訴的請求，但是她控訴的對象卻不是妳……”
　　“她控訴了她自己。”
　　“……”
　　陸辛聽到這裏，忽然擡起了頭來，欲言又止。
　　“她說如果要給那些死去的孩子壹個公道，那應該被審判的就是她。”
　　八號則是壹邊說著，壹邊緩緩的蹲了下去，眼睛看著小鹿老師，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所以我才在妳回來之後，盡快的離開了，我本來想要跟妳聊聊，但我必須去解決這件事……”
　　“我去向午夜法庭解釋，這是壹個誤會……”
　　“但我也沒想到，問題會這麽麻煩，因為她不僅控訴了自己，還直接認了罪。”
　　“午夜法庭與她的審判契約已經達成了。”
　　“而契約壹旦達成，是無法解除的。”
　　“更何況，午夜法庭經過了調查，已經確定了壹個事實……”
　　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全力，他才緩慢的說出了這最後壹句話：“她確實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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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八號前面的解釋，陸辛已經聽懂。
　　他甚至因為這個真相，而生出了壹種復雜的情緒，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但是，在八號說出了最後的話時，他還是忽然被出人意料的擊中，擡來了詫異的光芒。
　　這壹刻，他甚至覺得午夜法庭非常的荒誕……
　　如果說壹開始的誤會，還勉強可以理解的話，那後面的甚至是胡扯……
　　小鹿老師怎麽可能有罪？
　　小鹿老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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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確實是有罪的。”
　　忽然壹個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陸辛與八號同時轉頭，就看到小鹿老師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剛剛流了很多血的她，臉色異常的蒼白，精神瀕臨失控，也使得她眼神有些恍惚，正有些吃力的從沙發上坐起，將自己的雙腿，慢慢的扳到了沙發下面，動作有種迷離感。
　　“真的。”
　　她無力的擡頭看了八號壹眼，又看向了陸辛，低聲的解釋：
　　“壹把刀殺了人，有罪的不是刀，而是拿刀的人。”
　　“壹個怪物吃了人，有罪的不是怪物，而是……那個釋放了怪物的人！”
　　“所以，有罪的是我……”
　　“從壹開始，導致了這些事情發生的，就是我。”
　　“……”
　　她表情呆滯，有點恍惚的看向了陸辛，嘴角微微抽動，露出了怪異的笑容：
　　“九號，我從壹開始就知道妳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