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追擊的勢潮

　　十月二十日清晨，大概辰時前後，舒舒服服睡了壹晚上的趙虞，終於睡飽睜開了眼睛。
　　自叛軍攻入城內以來，昨晚是他睡地最踏實的壹晚，畢竟他昆陽已鎖定了勝利，接下來不再是他昆陽能否擊退叛軍的問題，而是能否擊潰叛軍、重創叛軍的問題。
　　最大的煩心事解決了，昨晚趙虞便摟著靜女睡了。
　　當然，僅僅只是睡覺，沒幹別的，畢竟他還要養足精力指揮追擊叛軍的事，兒女私情這會兒還是放壹放，反正此事日後有的是機會。
　　鑒於昨晚是和衣而睡，早晨起來自然也無需靜女服侍穿衣，帶上那個虎紋面具就完事了。
　　“大首領！”
　　待趙虞走出屋子時，他的護衛何順等人立刻向他行禮。
　　“牛大哥呢？還睡著？”
　　趙虞隨口問道。
　　“是。”何順帶著幾分笑意說道：“鼾聲如牛。”
　　“哈。”
　　趙虞笑了笑，說道：“去喊壹聲，就說追擊叛軍去了，若喊不醒就算了，咱們先去縣衙，讓他回頭自己跟上。”
　　“是。”何順抱抱拳。
　　不多時，就聽到同院壹間屋子傳出壹聲大叫，旋即，牛橫壹臉興奮與急切地沖了出來，見趙虞與靜女還在院內漱口凈面，他壹邊走近壹邊抱怨：“阿虎，可不能把咱丟下……”
　　不得不說，作為黑虎寨單論武力堪稱第壹的猛士，牛橫這段時間其實沒撈到多少大殺四方的機會，也就是個別幾個晚上才能帶著壹幫弟兄反攻叛軍在城內的陣地。
　　如今，趙虞籌劃追擊試圖大舉撤退的叛軍，這等機會他又哪能放過？
　　別看他這樣，其實他也是很喜歡出風頭的，跟王慶壹個模樣。——確切地說，黑虎寨上上下下，其實沒幾個不愛出風頭的。
　　趙虞笑著安慰了牛橫幾句，許諾這次肯定讓他當‘先鋒將’，牛橫這才心滿意足。
　　片刻後，趙虞便帶著靜女、牛橫以及何順壹幹衛士來到了縣衙。
　　此時在縣衙的衙堂內，昆陽方的將領們大多都已到齊了，而且是非常齊。
　　陳陌、王慶、馬蓋、孫秀、鞠昇、劉屠、陳才、馬弘、張奉等常見的面孔就不必多說了，就連伍摯、石原、陳貴、楊敢、賀豐、樂貴等在這間衙堂不常見的面孔，甚至是許柏、王聘、郝順、徐饒、樂興等旅狼的督伯們，也都整齊在場。
　　黑虎賊、縣軍、兄弟會民兵，這三方的將領、管事，此刻齊聚壹堂，以至於這間原本還算寬敞的衙堂，此刻看起來頗為擁擠。
　　更有甚者，就連縣令劉毗、縣丞李煦、督郵荀異三人也跑來湊熱鬧。
　　因為他們都知道，今日他昆陽將展開反擊，追擊試圖撤退的叛軍。
　　可能因為鎖定勝局的喜悅吧，饒是劉毗、李煦、荀異這三位，也絲毫不覺得壹大幫人擠在代表官家權威的衙堂上有什麽不妥，相反，這三位還與其他人談笑風生，氣氛很是歡快。
　　“大首領來了。”
　　“大首領來了。”
　　有人遠遠註意到趙虞壹行人走來，原本頗為熱鬧的衙堂內，稍稍變得安靜了些。
　　只見在眾人的目視下，趙虞帶著靜女走向了堂內主位坐下，而牛橫則仿佛為了報復王慶前幾日的行為，故意在王慶身邊擠了個位子——王慶壹臉不快的叫罵，但奈何擠不過牛橫。
　　“好了。”
　　隨著趙虞坐上主位，淩空壓了壓雙手，堂內頓時安靜下來。
　　饒是王慶，此刻也不再跟牛橫較勁，環抱雙手靠著陳陌所坐的那張椅子站著，右腳還踩著被牛橫搶去的那張椅子的壹側，照舊是壹副山賊痞氣。
　　環視壹眼衙內眾人，趙虞沈聲說道：“先說說叛軍的現狀吧，馬蓋，王慶，我昨日叫妳二人派人監視叛軍，進行地如何？”
　　聽到這話，馬蓋率先戰起，帶著幾分笑容抱拳說道：“果然不出周首領所料，據卑職派出的斥候打探所得，從昨晚亥時前後起，南郊的叛軍便陸陸續續撤離。楊敢親自帶隊跟了壹段，天亮前才回來，確定叛軍的撤退方向是沙河南岸的大營。”
　　趙虞對叛軍的撤退路線毫不意外，畢竟都這個時候了，叛軍哪敢分批撤往百余裏外的後方？肯定是要抱團撤離，盡可能地減少撤退時的損失。
　　盡管這情報沒太大價值，但趙虞還是朝著站在堂內的楊敢點了點頭：“辛苦楊曲侯了。”
　　楊敢受寵若驚，連忙說道：“周首領言重了。”
　　旋即，趙虞又轉頭看向王慶。
　　相比較馬蓋的恭敬，王慶就隨意多了，聳聳肩說道：“我這邊，大致情況與馬蓋差不多，東郊的劉德，也是撤往沙河南岸軍營的……”
　　“唔。”
　　趙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就猜到關朔、陳勖二人沒那麽老實，還假意與我等和談，試圖用那些禦寒之物穩住我等……”
　　“哈哈哈。”
　　堂內眾人皆笑。
　　嘲笑了對面的叛軍幾聲後，趙虞再次壓了壓手，問道：“城內的叛軍呢？他們可有什麽異動？”
　　孫秀當即起身，抱拳說道：“據末將所知，城內的叛軍並無異動。……我猜測，大概是怕驚動我昆陽，故而被叛軍放棄了。”
　　“哦……”
　　趙虞應了壹聲，微微轉頭看了壹眼鞠昇。
　　而此時，正巧鞠昇也在看著趙虞，忽然瞥見趙虞目光，鞠昇當即有些不安地轉移了視線。
　　他大概是想避嫌。
　　“好了。”
　　微微思忖了壹番，趙虞正色說道：“大致的情況，妳們也都了解了。……叛軍要撤退，而我等，不能讓他這麽輕松撤退，這就是此番追擊叛軍的目的。”
　　頓了頓，他又說道：“在我分派任務之前，我再重申壹遍，此番追擊叛軍，目的不在擊潰叛軍，而是在於彌補我昆陽的損失。這場仗，包括南陽軍在內，我昆陽犧牲了至少兩萬男丁，將近全縣男丁數目的壹半，更有甚者，犧牲的男丁以十五歲至三十五歲的男丁居多，或許妳們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但劉公、李縣丞、荀督郵，還有我，卻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趙虞說話間，劉毗與李煦露默然地點了點頭。
　　就連荀異亦是嘆息著搖了搖頭。
　　無他，只因為這場仗，昆陽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而此時，趙虞繼續說道：“……全縣的男丁死了近壹半，十五歲至三十五歲的男丁占近七成，刨除黑虎眾、縣軍、兄弟會民兵，城內基本上只剩下壹些老弱婦孺，考慮到城內的修繕，以及來年的春耕，我昆陽需要彌補勞力，是故，此番追擊叛軍，少做殺戮、多抓俘虜，以彌補我昆陽的勞力損失。……明白了麽？”
　　“是！”
　　衙內眾人齊聲應道。
　　“好！現在我來分派壹下任務。”
　　環視壹眼眾人，趙虞沈聲說道：“第壹波追擊，由旅狼負責，意在騷擾叛軍，延緩其撤退的速度。我已派人通知葉縣，相信葉縣也會加入追擊的行列，考慮到叛軍並不會輕易放棄其戰略，來年還是要打葉縣，我相信，葉縣比我昆陽更心急要對叛軍落井下石，因此，叫葉縣去主攻，旅狼可以放緩攻勢，以抓捕俘虜為主……”
　　說到這裏，趙虞瞥了壹眼渾身上下裹著繃帶的郝順等個別幾名旅狼督百，又補了壹句：“傷重的，不允許參與這次追擊，好好養傷。”
　　正環抱雙臂倚墻而立的郝順、徐饒等人壹楞，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勢，又看看其他人，這才意識到這位大首領說的就是他們。
　　“大首領……”
　　郝順、徐饒等人連忙站直身體，抱拳想要申辯。
　　“行了。”
　　趙虞打斷了這些人的申辯，正色說道：“妳等的英勇我看在眼裏，我不希望妳們沒死在叛軍手中，結果卻死於傷勢惡化……從現在起，好好養傷，每日用溫水敷壹敷傷勢，免得傷口潰爛，回頭我會想辦法弄壹些傷藥……妳等在這場仗中得到的功勛，足夠妳們吃用數年了，莫要貪多，先保住自己的小命。……這並非命令，而是善意的提醒，若妳們想最後撈壹筆功勛，我不反對，這場仗打到如今，豈能在收獲之時將功臣踢開？但我禁止妳等追擊過深……拖著如此沈重的傷勢再冒雪追擊叛軍，還想不想要小命了？若妳等心有不甘的話，這樣，我允許妳們到時候先回山寨……怎麽？不想與家中的妻子早日團聚麽？”
　　“呃……”
　　原本還有些不甘的郝順、徐饒等人，在聽到最後那句話時頓時就動搖了，看得其他壹陣好笑。
　　“多謝大首領。”
　　在哄笑聲中，郝順、徐饒等人終究還是被說服了。
　　看到這壹幕，荀異暗暗點頭，暗自贊賞趙虞‘馭下’的手腕，三言兩語就將壹群桀驁不馴的家夥收拾地服服帖帖。
　　而此時，趙虞繼續說道：“第二波追擊，由縣軍與旅賁營負責，待葉縣軍隊與旅狼咬住叛軍後，妳等再做行動，目的在於分割叛軍兵力，抓捕更多的俘虜……與旅狼壹樣，傷重者不得參與。這場仗已經結束了，我昆陽傷亡慘重，我不允許再有兵卒死於他的貪念！……明白麽？”
　　“是！”
　　片刻後，待趙虞分派完任務，眾人陸陸續續離開，唯獨鞠昇被趙虞留了下來。
　　看著堂下略有些不安的鞠昇，趙虞目光微動。
　　正如葉縣的楊定所料，趙虞確實想著要從叛軍身上咬下壹塊肉來，用抓捕的俘虜，來彌補昆陽的損失。
　　當然，這彌補的損失，並不僅僅只是他昆陽的勞力，事實上，他還打算吸收壹部分叛軍，以增強他昆陽的實力，或者說，增強他趙虞的實力。
　　“鞠昇，我希望妳能去策反城內那些叛軍……這裏只有妳最合適。”
　　“遵命！”
　　鞠昇毫無意外，躬身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