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別了，雲揚！

　　雲揚壹襲紫衣飄飄，踏出大門的時候，其實是有壹種很沈重的感覺的。 因為，他是決定要去九尊府。
　　而這個地方，自從去年三月初九之後，他壹直很排斥。每壹次走到九尊府附近，他就會有壹種無顏面對哥哥們的感覺。
　　大仇未報，妳來做甚？！
　　雲揚心情沈重的前行。
　　剛剛拐過了壹個彎，迎面遇到了壹夥人。
　　然後，雙方同時楞住了。
　　計靈。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計靈，帶著淡紫色的蒙面巾，壹身青衣長裙，衣著顏色雖然樸素，但那種初見時候的空靈仙氣，卻又是撲面而來。
　　在她的身邊，有五六個少女，壹個個都是姿容不俗，明眸善睞，身材婀娜，風華絕世。
　　然後就是壹些侍衛，侍女，護衛；竟然是浩浩蕩蕩的上百人。
　　壹眼看到雲揚沈思著走來，這些女子壹個個都是眼睛壹亮。
　　晨霧飄蕩中，壹個紫衣少年，風神俊雅，玉樹臨風，卻又帶著絲絲輕愁，輕袍緩帶，緩緩而來。
　　這壹幅情景，簡直像極了壹幅畫。
　　連那縹緲的晨霧，也似乎變得空靈美好了起來。
　　“是妳。”計靈的眼神很復雜：“妳要到哪裏去？”
　　雲揚道：“妳呢？這麽早妳又要到哪裏去？”
　　其他的少女壹聽兩人對話，就突然間都是眼睛壹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都不說話。
　　計靈眼神黯淡了壹下，隨即笑道：“我這麽早往這個方向走，自然是要出城的。”
　　雲揚訝然道：“出城……近路在對面那條街吧？”
　　計靈滯住，羞窘怒道：“妳管得著？”
　　幾個少女頓時有人掩嘴輕笑起來。
　　壹個個明亮的眼神互相使眼色，擠眉弄眼；雖然都沒有說話，但無形中居然讓人有壹種嘰嘰喳喳的感覺。
　　怪不得這丫頭有近路不走，非要從這條路出城。
　　原來如此。
　　計靈心中壹片窘迫。
　　她是真的沒有想再見雲揚，只不過即將離開這個城市，卻又鬼使神差的堅持，要從雲揚的門前經過。
　　但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在這麽早的時候，還遇到了這個家夥。
　　雲揚恍然道：“妳要走了？”
　　計靈剛剛升起來的怒氣，不知道又消散到了那裏去，輕輕點點頭，道：“剛才有消息，說……在天南出現了壹位……淩風公子，像是我哥哥……我們都要過去看看……”
　　聲音很低，充滿了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雲揚心中壹震，平和的道：“天南啊……好遠的。”
　　計靈道：“是啊……好遠的。”
　　雲揚平靜地道：“此去天南，七萬五千裏；姑娘多多珍重。”
　　計靈眼眸垂下來，淡淡道：“我會的，妳也是。”
　　雲揚點點頭。
　　兩人壹時間，都有些無話可說。
　　壹股淡淡的悵惘的情緒，在漸漸的滋生，蔓延。
　　計靈垂著眼皮，只感覺心中越來越是酸澀發苦。
　　妳也知道七萬五千裏。
　　妳也知道山高路遠。
　　但妳知不知道，我這壹去，再回來的機會很少很少？
　　妳可知道，我這壹去，我們再見的機會將會變得非常渺茫？
　　壹個明顯年齡稍大些，眉宇之間籠罩著壹層輕愁的女子眼睛認真的看了計靈壹眼，看了雲揚壹眼，突然眼珠壹轉，道：“是啊，靈兒妹妹這壹次離開天唐城，此生，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到這裏來呢。”
　　壹邊說，壹邊看著雲揚的臉色。
　　雲揚輕聲道：“是啊……從此山高水遠，只能江湖再見……”
　　這位白衣少女皺皺眉，心道，這小子怎麽這麽不解風情。
　　心中有些生氣，但看到晨風中計靈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由心中壹軟，道：“即將天涯海角，難道這位公子，就不想要說些什麽？”
　　雲揚壹楞，道：“說些什麽……”
　　咬咬牙，這少女道：“大家相識壹場，總要在人生中留下壹些痕跡才是。靈妹子，我看妳昨晚上揉來揉去的，那個香囊……到底是想幹啥的呢？”
　　計靈頓時羞窘至極，幾乎尖叫：“蘭姐！”
　　這位蘭姐卻很堅決，道：“既然當面見到了，還不送出去，難道，真要出城扔了嗎？”
　　計靈哼了壹聲，強行板著臉，冷著聲音，道：“雲公子，相識壹場，也是緣分，離別在即，小妹有壹物相贈，還請公子，莫要嫌棄。”
　　說完這句話，卻是連耳朵都紅了，貝齒咬著紅唇，從懷中取出壹個小小的白色香囊，猶豫了壹下，就遞了過來。
　　雲揚心中壹嘆，道：“多謝姑娘盛情。”只好伸手接了過來。
　　但心中卻也是知道。
　　這，無非就是壹份少女情懷的寄托了吧？
　　但正如自己所說，天南山高路遠，此去就是七萬五千裏，路上無數山水相阻；壹來壹回，十五萬裏！
　　就算是高手，也要走壹年。
　　更何況，彼此都有事情。
　　哪怕是有什麽心思……但……想必也是沒什麽結果。
　　壹份寄托，也只是……壹份寄托而已吧。
　　看到雲揚接過去，居然沒了動靜，那位蘭姐秀眉壹蹙，道：“雲公子，我妹妹都已經給了妳香囊，難道妳……就沒有什麽表示嗎？”
　　雲揚摸了摸身上，還真的是啥也沒帶，苦笑壹聲，道：“幸虧上壹次打賭，還贏了壹把刀。這把刀小巧玲瓏，我壹個男人，拿著無用，不如，就送給計姑娘了吧。願江湖風波中，此刀能為姑娘保得壹分平安。”
　　說著，就將鳳鳴寶刀取了出來。
　　壹代鑄造大師歐魂子所鑄七劍三刀之壹。鳳鳴寶刀！
　　雲揚上壹次贏來，卻發現，這把刀，完全就是壹把女士刀，或者說，壹把少女刀；自己根本用不上。
　　這也難怪當初西門萬代那麽爽快的就將這把刀拿出來做了賭註。
　　原來那家夥也是用不上。
　　雲揚現在身無長物，只是帶了這把刀，原意本是有事情的時候，掩蓋自己的天意之刀的；此刻沒有東西送人，就將這把刀拿了出來。
　　那位蘭姐眼睛壹亮，道：“還是公子有心了，靈妹還不收下？”
　　計靈面紗之後的臉上壹紅，伸手來接。
　　雲揚感受著這份純純的少女情懷，心中也是悠悠嘆息壹聲；今日壹別，或者，我未必能夠活到再見之日……既然如此，為了妳這份情懷，就讓我臨別之際，真的送妳壹份禮物。
　　他將鳳鳴寶刀拿在手中，右手握住刀柄，心念壹轉，綠綠很不情願的接連發出命源之力，源源不斷的註入鳳鳴寶刀之中。
　　片刻時間，已經完成。
　　雲揚倒轉刀鞘，將刀柄遞到計靈手中，輕聲道：“江湖風波險惡，多多保重。”
　　計靈忍著心中翻騰的情緒，咬著紅唇，微微點頭，道：“妳也是。”
　　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
　　接過寶刀，突然有壹種奇妙的感覺，似乎這把刀，就在這瞬間，與自己的身體完全契合。不必舞動，已經感覺萬分順手。
　　“此去天南，壹路順風。”雲揚長身而立，笑容溫文爾雅：“就此別過，從此山高路遠，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計靈低聲道。
　　隨即咬著嘴唇，兩腿壹夾：“駕！”
　　健馬壹聲長嘶，緩緩邁動腳步。計靈的嬌軀僵硬的立在馬上，只感覺頭腦中壹片空白。
　　胯下馬兒壹步步的往前走，蹄聲得得，每響壹下，就感覺，距離雲揚又遠了壹步。
　　但她終究是沒有回頭。
　　只是無意識的聽憑馬兒往前走，心中的酸澀，慢慢的化作了悲苦和疼痛……
　　壹顆心，在壹陣陣的抽著痛壹般。
　　只聽到身後的姐妹們不斷說話。
　　蘭姐說：“雲公子，多多保重，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另壹個姐妹的聲音帶著笑意：“雲公子是吧，我是夏雨寒，記住我的名字哦……咯咯……”
　　“雲公子，我叫玉香兒，下次見面能不能記得住？”
　　“雲公子，我是……”
　　大家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絕響起，馬蹄聲也越來越快，簇擁著自己，已經走出去數十丈。
　　後面已經沒有了告別聲。
　　計靈努力的忍住自己想要回頭看壹看的想法，嬌軀僵硬的騎在馬上；只感覺心中壹片空白的往前走。
　　不知道什麽時候，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但壹只手，卻緊緊地握著這把鳳鳴寶刀。
　　蘭姐催馬趕上了她，輕輕嘆息：“靈妹，心中若是難受，不妨哭出來，會好受壹些。”
　　計靈壹低頭，壹串眼淚無聲的低落塵土中，咬著嘴唇道：“蘭姐……妳為什麽……非要讓我把香囊送他呢？從此忘記，不是很好麽？”
　　蘭姐輕輕笑了笑，道：“妳會忘記嗎？”
　　計靈無聲。
　　“女人哪，壹生中，動情的機會不多。”蘭姐的聲音充滿了感懷，惆悵說道：“就如今天，這位雲公子，顯然就是那天我們拜訪沒有見到的這位吧？他是天唐城的人，與我們，乃是兩個世界。”
　　“或許今日壹別，妳倆今生就不會再見。”
　　“但，手中有壹個念想，還能感知當年的情懷……就是壹個寄托，乃是好事。總好過將來後悔，分明曾經動心過，但在自己的人生之中，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那才是壹種遺憾。”
　　“我讓妳留下香囊，帶走這把刀，就是……在妳以後的人生歲月裏，莫要有跟我壹樣的遺憾。”蘭姐惆悵的說著：“兩手空空……”
　　計靈不由抱緊了鳳鳴寶刀，感覺到，這把刀上，似乎還有那個人的溫暖，不由心中壹定；安慰道：“蘭姐，我們壹定會找到我哥哥的。”
　　蘭姐搖搖頭，輕聲嘆道：“是啊……壹定會找到他的……”
　　但聲音裏，卻是沒有半點信心。
　　兩行淚水，無聲落下。
　　計靈也是感同身受，眼看前方就是城門，計靈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去。
　　只見長街寂寂，晨風吹拂，地上有壹兩片的落葉飛起。空蕩蕩的，哪裏還有雲揚的身影？
　　忍不住心中壹酸，眼淚盈滿了眼眶。
　　“駕！”
　　壹聲呼喝，壹行人加快了速度，沖出了天唐城南門。
　　噗噗兩聲。
　　塵土中，多了壹串水漬。
　　別了，雲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