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雲侯、酒館！

　　雲揚心中沈沈。
　　這些消息，讓他真正感覺到了壓力。
　　太子的謀臣，政方大臣，軍方大將，皇宮內侍……還有那位正月二十的什麽鎮北將軍，雲揚敢打包票，這定然是假的封號。
　　雲揚原本打算，只要是找到了線索，就立即傳令九天，雷厲風行的查下去。
　　但現在，他卻不敢了。
　　不是不敢對付這些人，而是……不敢讓九天令出手。
　　牽扯太大了。
　　若是讓那幫小子們知道他們最尊敬的老大，乃是被這些他們壹直在保護的人害死，天知道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玉唐帝國被鬧騰的天翻地覆，那卻是肯定的。
　　想起皇帝陛下三番五次吐血昏迷，想起老元帥為此殫精竭慮，想起萬壹亂起，玉唐帝國億萬黎民必將生靈塗炭……
　　雲揚咬著牙，將心中的悲憤咕嘟咽了下去。
　　“我壹人為之！”
　　“便看我壹只手……將這天下……”雲揚想起天問那句話，不由咬牙壹字字的說道：“……獨尊，獨攬！”
　　……
　　雲揚站在花架下，身處天唐城中心，四周就是萬家燈火；但這壹刻，他卻突然有壹種發自內心的寂寥。
　　那是壹種強烈的寂寞。
　　天空星光點點，雲揚有壹種感覺，在這星空之下，就只有自己壹個人！
　　自己就是天地的中心。
　　人潮人海，孑然壹身。
　　雲揚幽幽嘆了壹口氣。
　　老梅悄然站在他的身後，看著雲揚，明顯感覺到了雲揚的孤獨，那是壹種內心的孤獨寂寥，忍不住竟然有些心疼的感覺。
　　隱隱感覺到，公子身上背負著如山嶽壹般沈重的壓力。
　　“公子。”老梅輕聲說道。
　　“什麽？”雲揚沒有回身。
　　老梅沈默了壹下，低聲道：“我現在，對公子的身份，很是有些好奇。”
　　雲揚淡然壹笑：“好奇？”
　　“是。這壹年來，我受公子安排，送出去錢財，千萬之巨。”老梅道：“現在，更是，先拿李長秋，再擒楚天狼；雖然公子始終隱於幕後，但這兩個人畢竟已經絕不算是小人物。”
　　“公子彈指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拿下。但審訊的時候，卻又不準任何人在側。”
　　老梅嚴肅地說道：“我知道，公子乃是在做壹件大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我老梅畢竟不是外人，也想要襄助公子壹臂之力。”
　　雲揚溫暖的笑笑：“我知道。”
　　他看著老梅：“老梅，不管如何，妳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之壹；現在之所以不讓妳知道，是因為……我自己也沒把握，而且，時機還不到。”
　　“但是，終究有壹天，妳會知道的。”
　　“我會讓妳知道的。”雲揚輕聲道：“老梅，妳且安心等待。我若不信妳，不會讓妳參與這麽多事……”
　　“老梅明白。”老梅道。
　　“這些事，不要和雲侯說。”雲揚輕聲說道。
　　老梅心中只感覺瘋狂的壹個震動。
　　“雲侯！”
　　雲揚稱呼雲逍遙為雲侯！！
　　這代表了什麽？
　　……
　　天唐城千裏之外。
　　壹道頎長的黑衣身影，正在向著天唐城的方向飛來。他的腳尖壹點地，整個人就如飛壹般掠過十丈距離，每壹步，都是十丈！
　　沒有壹點差錯。
　　他就在這人煙罕至的地方，禦風而行。
　　黑衣飄飄，俊朗的面容壹片平靜，眼眸黝黑深邃，黑衣長袍，腰間壹條黑色腰帶束腰，烏鞘長劍，就在身側懸掛。
　　剛剛走進壹片樹林，前面突然簌簌作響，十幾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現身，為首那人喝道：“前面可是雲侯當面？”
　　這人目光輕擡，並不答話，但所有人都感覺，他的目光，已經回答了自己的話：就是我！
　　“七步殺生劍雲逍遙……呵呵，妳身為江湖劍客，現在卻已經位列朝堂，榮華富貴也享的夠了，跟我們走吧。”
　　那黑衣蒙面人獰笑壹聲。
　　壹揮手：“拿下他！”
　　對面的雲侯目光冰雪冷靜的看著十幾個黑衣人向著自己沖來，身子突然飄了起來。
　　黑衣壹飄，瀟灑的迎面沖上去，右手優雅的在腰間壹抹，壹道劍光就突然出現在手中，隨即，刷刷刷……
　　黑暗的空中突然閃現出十幾道爆裂空間的閃電。
　　天藍色的閃電！
　　沖上來的十幾個黑衣人剛剛與雲侯接觸，每個人的咽喉間，已經同時飈出壹股血箭；眼中閃爍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雲侯秋水壹般的劍尖帶著壹股優雅的天藍，已經刺入那為首的黑衣人胸膛。
　　劍鋒清涼如水，藍光閃爍。
　　兩人隔著壹柄長劍，四目相對。
　　那黑衣人目光壹片不可置信的絕望，雲侯的目光依然如冰雪冷靜，毫無變化。
　　“妳……妳不是……不是六重山……妳……妳是九重……”黑衣人艱難的出聲，看著自己胸前的長劍，只感覺渾身力量隨著生機壹起流瀉。
　　心中只感覺壹片荒謬的滑稽。
　　壹個九重天的絕世高手，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他只有六重山？而自己等人，就這麽傻傻的來伏擊壹個九重天高手？
　　這……這簡直是陷害！
　　“我從來都不是六重山。”雲侯淡淡的說道：“誰讓妳們來的？”
　　“咯咯……”黑衣人喉中發出怪異的聲音，喃喃道：“妳以為妳能問得出來？”
　　雲侯淡然點頭，壹用力，長劍穿胸而過。
　　鏘！
　　長劍入鞘。
　　雲侯的黑衣身影，已經遠在十丈之外，再壹閃，已經消失了蹤影。
　　我都沒打算問！
　　該來的，總會來！
　　我有劍。
　　足夠！
　　頎長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間，向著天唐城飛掠，在夜幕中，化作了壹片有形無質的流光。
　　身後密林中，黑衣蒙面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胸前血洞，完全沒想到，對方就這麽幹脆利落的殺了自己。
　　他不是想要問自己什麽嗎？怎麽不問了？
　　就這麽幹脆……
　　帶著迷惘，黑衣人的身子緩緩的仰天倒下。
　　十二個黑衣人的屍體，在地面上，朝著十二個方向倒下，十二個人頭幾乎頭對著頭，兩只腳都是岔開向外……
　　就像是在地面上，盛開了壹朵極度勻稱的花。
　　隨手壹劍，血花盛開；壹招十二殺，生命成陣。
　　……
　　天唐城，壹個角落裏。
　　有壹個小小的酒館。
　　小酒館沒有名字。
　　明顯生意非常不好，門可羅雀。壹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兩眼渾濁的坐在門前小板凳上，昏昏欲睡。
　　雲揚的身影自夜幕中出現，來到這老頭兒身邊，淡淡道：“老獨孤，客人上門了。”
　　老頭兒老眼昏花的哦哦連聲：“客官想要吃點什麽？”
　　雲揚臉上露出壹絲溫暖的笑容，道：“我要吃妳做的白菜豆腐，另外，喝壹點同心酒。”
　　老頭兒擡起頭，看了看雲揚，道：“這位客官很面生啊。”
　　雲揚道：“能吃過妳的白菜豆腐的人，就算再面生，也是熟人。”
　　老頭兒眼睛壹亮，道：“是，是，有道理。請跟我來。”
　　雲揚走進去，老頭兒就在身後，居然直接就將門板裝上了。掛出去壹個牌子。
　　打烊。
　　居然不招待別的顧客了。
　　“我這個小店，可好久沒有人來喝酒了……”老獨孤佝僂著身子，壹邊忙活著，壹邊聲音低沈的說道：“若是今天妳不來，再過幾天沒人來，我就要關門走了……”
　　雲揚神情悠遠，看著這臟兮兮的小店中壹幕壹幕，眼中充滿了感情。
　　還記得……當時每壹次出任務回來，兄弟們就會用不同的手段不同的路徑，找到這裏，在這裏匯合。
　　兄弟們每人壹個小桌臺，每個人都在獨自喝酒，但，偶爾的目光相觸，卻都是充滿了欣悅與快樂。
　　我們又在壹起了。
　　現在，這店裏面，依然是小桌子都在，每壹張小桌子，都只有兩尺見方，就只能放壹盤菜，壹壺酒，壹個酒杯，就再也沒有別的空間。
　　十八個臺子沿著墻角，整整齊齊。
　　雲揚下意識的走到第九個小桌臺，坐了下來。
　　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其他幾個桌臺上掃來掃去。
　　老獨孤看著雲揚的表情，突然低下頭，兩滴渾濁的老淚，落在地上，然後他細心地刷鍋，將所有的用具，都刷了壹遍；做得非常細致。壹棵晶瑩如玉的大白菜出現在案板上。
　　手指頭摸索了壹下，面前墻上就出現了壹個暗櫃，壹把寒光閃爍的菜刀，從裏面拿了出來，旁若無人的念叨道：“我這門手藝，妳想不想學？”
　　“想不想跟我學著做白菜豆腐？”
　　“這白菜啊，需要去絲……這豆腐，需要……用的水，要……”
　　雲揚認真地聽著，終於輕聲道；“老獨孤，妳也要走了嗎？”
　　老獨孤渾濁的眼神楞楞的停留在虛空，喃喃道：“都走了……老客人都走了……他們都不再來了……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雲揚心中壹酸，道：“我會常來的。”
　　“妳也不會常來的，妳也不能常來。”老獨孤喃喃道：“這是我為妳做的，最後壹頓飯。”
　　渾濁的眼中，有淚光閃爍。
　　雲揚壹陣默然。
　　不會常來的，妳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常來，妳來，會影響妳的心境。
　　雲揚懂。
　　他沈默著，老獨孤也沈默著，忙碌著。
　　菜刀的聲音，熱油的聲音，難言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小房間，壹股莫名的孤寂，與壹種莫名的溫暖，突然襲擊了雲揚的心房。
　　壹盤白菜豆腐，已經擺在面前。
　　白菜如翡翠，晶瑩剔透；豆腐如白玉，潔白無瑕；湯如碧水藍天。
　　壹壺酒，放在了雲揚面前。
　　酒香撲鼻。
　　“老獨孤，另外八個桌子，都擺上壹壺酒，壹盤菜。”雲揚終於忍不住，沙啞的說道。
　　老獨孤楞了楞，喃喃道：“擺上嗎？”
　　“擺上！”
　　雲揚埋著頭，聲音嘶啞，帶著壹股隱隱的顫抖。
　　去他媽的隱藏身份，到了這裏，我就要和兄弟們壹起吃壹頓飯，喝壹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