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遼河

zhxma

現代情感

我雖然對女性的小便極感興趣,也許是有著某種本能的膽怯,對成年女性的小便,我盡管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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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靜靜的遼河 by zhxma

2018-7-25 06:01

第019章
  媽媽的壹生都處在毫無休止地、契而不舍的追求之中,媽媽所追求的第壹個目標,當然是我的爸爸,媽媽和爸爸是同鄉。
  媽媽在學習功課方面沒有爸爸出色,她的全部精力根本沒有用在學習方面。
  最初,爸爸並不中意媽媽,學校裏有許多傾心於爸爸的女同學。
  但媽媽壹經選定目標,就壹定要將獵物擒獲到手,媽媽對爸爸展開了瘋狂的、臺風般的攻勢:從小鎮追逐到縣城,又從縣城追逐到地級市,再從地級市追逐到省城,直至結婚生子。
  在這其間,媽媽對爸爸使用了什麽手段、什麽魔法,那只有老天爺和爸爸,還有媽媽她自己知道了。
  爸爸對此壹向守口如瓶,從未對任何人講起過。
  追求,這是媽媽壹生的價值觀,凡是媽媽想要得到的,就壹定要得到,在這期間,無論采取什麽手段、什麽方式,哪怕是最不為人恥的手段,媽媽也是在所不惜。
  媽媽對爸爸的窮追不舍,後來成為小叔子們、小姑子們挖苦她、取笑她的話柄。
  而媽媽對此則不以為然,誰願意說什麽就讓他們隨便說什麽好啦,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
  媽媽和爸爸結合以後,媽媽好似唐僧給孫悟空套上了緊箍咒,而爸爸更像壹只被徹底訓服的綿羊,對媽媽服服帖帖,千依百順,任何事情都毫無原則地遷就媽媽。
  在媽媽前面,爸爸已經沒有了大腦,沒有了思維,就象橫陸敬二那樣,壹舉壹動全部在媽媽的操縱之下。
  只有壹點爸爸和媽媽完全相同:他們都不喜歡任何動物!
  追求爸爸只不過是萬裏長征的第壹步,媽媽還有許許多多宏偉的藍圖需要去描繪,人生能有幾回搏啊?
  為了現實中那些誘人的理想,奮鬥吧,拼搏吧。
  媽媽如果突然之間熱衷於某件事情,不管這件事對她有什麽益處、有什麽意義,她都要義無反顧地投身進去。
  眼前,這場空前猛烈的政治運動成為最為流行的時尚,入黨成為每個人作夢都想的事情,於是,媽媽便開始了近乎瘋狂的追逐,不達到入黨的目的,誓不罷休!
  待那場運動虎頭蛇般地結束之後,媽媽也像泄了氣的皮球,興致盡消,再也不肯參加黨組織的任何活動,當黨組織向她索要黨費時,媽媽極不耐煩地掏出壹張鈔票:“哼,快點拿去吧,這是壹年的,以後少來找我。”
  當達木花突然在這座城市裏風行開來,媽媽便拿出全部的積蓄走火入魔般地投入炒賣,其結果,可想知而;媽媽曾經下海經過商、搞得長途販運,還作過安利傳銷,……當媽媽發現他人又有別的目標、別的追逐時,她便扔下手中尚未做完的事情,再次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去進行新壹輪的追逐。
  眼前,在這個灼手可熱的歲月裏,媽媽正在熱切地向黨組織靠攏,這將給她帶來無尚的榮光。
  為此,媽媽絞盡腦汁地要實現這壹宏偉的理想。
  媽媽積極工作,表現突出,壹幅幅油彩四溢、光澤艷麗的大獎狀被她成捆成捆地抱回家裏,待政治運動結束以後,這些老古董成為奶奶裱糊墻壁的絕好材料。
  非常遺憾的是,有壹件事情總是讓使媽媽終日憂心忡忡。
  解放前,我的姥爺曾經開過飯館,並且置辦過壹些田產,媽媽唯恐他人知道自己這不光彩的底細,從而耽誤自己的偉大前程。
  於是,媽媽曾專程趕回娘家,告誡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如果搞外調的人到咱家問妳們什麽出身,妳們可千萬別提過去的事情,就說是貧農,貧農,知道嗎?妳們可別壞了我的大事,耽誤了我的前程!”
  然後,好事多磨,壹件意外的、不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事情差點沒把媽媽的遠大前程徹底地葬送掉。
  這件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事情應該先從我的姥姥講起,有壹天,我的姥姥從千裏迢迢之外突然風塵仆仆地不邀自來!
  姥姥的個頭比媽媽要矮小許多,並且單薄得如果逢遇狂風能夠非常輕松地把她拋擲到漫天翻滾的雲朵裏去。
  在我童年模模糊糊的記憶之中,姥姥永遠都是戴著壹頂無沿的深灰色的,由手工織成的小帽子,這頂連睡覺都不肯摘掉的小帽子自從戴到姥姥的腦袋上之後,便壹次也未曾清洗過,臟乎乎的毛線縫隙裏積滿了令人作嘔的灰塵,散發著剌鼻的酸腐氣味。
  姥姥那幹枯得緊縮成無數道可笑細紋的嘴巴,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終日都叼著壹根深黑色的、掛滿油漬的長桿大煙袋,她頻頻地、壹根接著壹根地劃擦著火柴,幹癟的嘴唇拼命地吧嗒著、吸吮著,整個屋子裏繚繞著嗆人的劣質煙草的氣味,地板上積滿了磕掉的煙灰和劃擦完的火柴桿。
  有時,姥姥吸著吸著突然劇烈地幹咳起來,於是,她便毫無顧豈地壹口接著壹口地往地板上咳著臟乎乎、黃稠稠的粘痰,不出壹日,整間屋子便被姥姥搞得壹塌糊塗、不堪入目。
  讓我最為瞠目的是,姥姥盤卷著短小的雙腿端坐在床鋪上可以數個小時紋絲不動,而唯壹所做的事情便是拼命地吸煙和頻繁地吐痰。
  對此,我很費解:姥姥這麽長時間地端坐著她的腿怎麽不麻、不酸呢?
  為了驗證此事,我偷偷模仿著姥姥的樣子在裏間屋壹次又壹次地嘗試著,可是,僅僅幾分鐘我便再也堅持不住,我不得不嘆服姥姥這非凡的打坐功夫。
  與媽媽壹樣,姥姥壹輩子沒有做過任何活計。
  除卻熱衷於吃飯喝酒抽煙之外姥姥沒有其他任何別的愛好,在她的人生觀裏,這些便是生活的壹切。
  姥姥從來不吃素菜,壹到我家不是張羅著包餃子就是烙餡餅,吃膩了餃子和餡餅便打發爸爸去買魚。
  “買什麽魚?”
  望著饞嘴的丈母娘,爸爸無可奈何地問道。
  “鐮刀魚,鐮刀魚啊,我最喜歡吃鐮刀魚,壹定要給我買寬的啊!”
  姥姥壹邊說著壹邊不停地比劃著,說著說著,嘴角已經無法抑制地流出了長長的口水。
  幾刻鐘後,爸爸拎著幾根帶魚走進屋子裏,姥姥立刻丟掉大煙袋,騰地壹聲湊過去,非常仔細地察看了壹遍又壹遍,同時,又不顧忌腥臭味不厭其煩地翻弄著:“太窄了,這能有多少肉哇,不好吃,咋不買點寬的呢!”
  看著看著,翻著翻著,姥姥皺起了眉頭。
  “市場上沒有比這再寬的了!”
  爸爸解釋道。
  帶魚很快便被媽媽燒制得色香味俱全冒著騰騰熱氣擺放在餐桌中央,爸爸又去商場給姥姥買回壹瓶高度白酒。
  姥姥早就迫不急耐地坐到飯桌前抓耳撓腮地準備著享用那幾根她認為不甚理想的帶魚,姥姥的兩只小眼睛貪婪地、死死地盯著菜盤子,兩顆眼珠幾乎要蹦出眼眶掉落到菜盤子裏去。
  她欣然接過爸爸遞過來的白酒瓶:“哎呀,這酒不好喝啊,我不是讓妳買高粱王嗎,那酒才叫好呢!”
  “妳要的那種酒我們這裏沒有賣的啊,買不到哇!”
  爸爸無奈地說道。
  早已按奈不住的姥姥伸出筷子,挾起壹大塊魚肉,悠然自得地塞進幹癟癟的嘴巴裏,繼而,姥姥那枯黃的兩腮開始可笑地鼓搗起來:“啊,不錯,真是不錯啊,雖然窄了點,味道還是可以的啊!”
  咽下魚肉,姥姥又極其地道的飲下壹口白酒,她的嘴唇不停的吧嗒著,無比幸福地回味著甘甜醇厚的酒香。
  “啊,啊!哎呀!”
  突然,姥姥尖聲驚叫起來。
  “怎麽啦!”
  媽媽急忙放下筷子,問道。
  “啊,啊,卡,卡,卡住了!”
  姥姥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痛苦地呻吟著。
  “快,拿點白糖來!”
  媽媽沖著爸爸喊道。
  爸爸快步跑向廚房取來糖罐子,姥姥壹口氣咽下半罐子白糖,可依然是無濟與事,那根該死的魚骨頭始終卡在姥姥那狹窄的咽喉裏說什麽也不肯滑下去,這是無辜死去的帶魚對姥姥的無情報復。
  萬般無奈之下,爸爸只好領著姥姥去附近的壹家醫院看醫生。
  姥姥不但貪吃,更熱衷於炫耀自己,白天她閑得百無聊賴便溜到走廊裏與鄰居們拉家常,只要壹有機會,她便眉飛色舞地神吹起來:“妳們知道嗎,俺家以前可是開飯店的啊,那錢可掙老鼻啦,我們不但買了許多金元寶、金首飾,還買了好大好大壹片最值錢的土地租給別人耕種,每年冬底的時候俺便挨家挨戶的收租子。現在是不行啦,俺家的地給分了,飯店也合營了。
  但俺老頭子是飯店的經理,在飯店裏薪水最多!
  我天天喝酒,頓頓有肉!
  雖然土地給分了,飯店也給沒收了,可是俺手裏還有許多金元寶呢,這些金元寶足夠俺吃喝壹輩子的啦,不,壹輩子也花不完、吃不盡啊!除了金元寶,我們家作廢的金元券都成麻袋裝,後來沒地方擱,都讓俺給糊墻啦。”
  正在廚房做飯的媽媽聞聽此言,頓時氣炸了肺,她啪啦壹聲摔掉剛剛燒熱的大馬勺,呼地沖出廚房,虎著四方臉惡聲惡氣的把姥姥喚進屋裏。
  “妳瞎掰呼啥呀!嗯,妳很怕人家不知道是不?妳還讓不讓我好啦?我這些工作都白幹了!”
  媽媽鐵青著臉,脖子上的青筋突起老高,她惡狠狠地把姥姥趕進裏間屋,隨即又啪地壹聲緊緊地關上了屋門,把姥姥壹直逼到墻角處。
  姥姥壹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我說俺家有錢還不對了?那俺說俺是要飯的好哇?”
  “媽,妳知道啥呀?這是什麽時候啊?”
  “什麽時候,不管是什麽時候,不管是誰當皇帝,都是有錢的人吃香啊?”
  “媽,我不跟妳說了,妳沒有文化,什麽也不明白!”
  “……”
  倆人越吵越兇,姥姥氣急敗壞的挾起自己的小包裹:“他媽的,我不呆啦,我回家!”
  無論爸爸怎麽調解都是於事無補,幾乎要磨破嘴皮的爸爸最終只好躲到壹邊唉聲嘆氣。
  “他媽的,這就是我他媽養的閨女!啊,妳這個二狼!雜種操的!”
  媽媽在家排行第二。
  媽媽趴在裏間屋的鋪床上,嗚嗚嗚地抽泣起來:“讓她走,讓她走!走了清靜!”
  “好哇,操妳媽的,好個二狼,走就走,沒妳我還活不了啦,我這輩子再也不登妳的家門!”
  媽媽的癲癇病突然發作,只見她“嗷”地壹聲慘叫,然後撲通壹下摔倒在裏間屋的地板上,僵挺挺的活象壹具賅人的死屍,爸爸見狀慌慌張張地把媽媽抱到床鋪上拼命掐擰她的人中。
  “不用管她,全是裝的!”
  姥姥不以為然地嘀咕道。
  說完,她瞅都懶得再瞅媽媽壹眼,轉過身去,推開了屋門,噠噠噠地溜到樓下去。
  我正爬在陽臺上漫無目標的四處張望著,猛壹低頭,突然看到怒氣沖沖的姥姥懷裏挾著她的小包裹低著頭快步如飛地行走著,兩條可笑的短腿邁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細碎步,兩只好似永遠也不著地的袖珍小腳壹刻不停地搗騰著,片刻之間便沒有了蹤影,從我的視野裏消失在石頭馬路的盡頭。
  通常情況下,媽媽的癲癇病總是在最為關鍵的時刻發作:與人吵架吵至理屈詞窮、窮途末路之際,便大叫壹聲栽倒在地嚇得敵人頓時壹哄而散;單位裏評選先進工作者,突然發現紅通通的光榮榜上,竟然十分掃興地沒有自己的大名時,激憤之下的媽媽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挺挺地倒在會議室的地板上,滿場頓時賅然,單位領導不得不進行重新調整;在課堂上,當她對頗皮的學生無計可施時,情急之下也使用這種手段。
  後來的事實驗證了姥姥的結論:“她全是裝的!”
  媽媽終於清醒過來,爸爸無微不至地將她安頓好,然後又匆匆趕往火車站去找尋賭氣出走的姥姥。
  漆黑的深夜裏,爸爸領著姥姥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子裏,姥姥把她的那個破包袱丟到床鋪上,二話不說,壹個人靜靜的端坐在爸爸早已給她擺滿豐盛菜肴的餐桌旁,若無其事地再次大嚼大咽起來。
  “都睡覺吧,太晚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爸爸打著哈欠、壹臉無奈地小聲嘟噥著。
  第二天清晨,媽媽還是十分委惋地把姥姥打發回了老家,臨行之際,媽媽紫青的臉龐冷若冰霜,競然連壹句送別的話都未曾與姥姥說過。
  打發走總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姥姥,媽媽和爸爸便又從早忙到晚,哪怕是鉆進被窩還是沒有停止討論如何才能盡快入黨的許多關鍵性的技術問題。
  這年的初秋,媽媽和爸爸終於如願以償,面對著鮮紅的黨旗,雙雙舉起了拳頭,流下了壹串串激動不已的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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