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三十六章 傳頌的詩歌

　　“小姑娘妳……不，您……您是誰？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看著老婦人那壹臉誠惶誠恐的模樣，愛麗兒臉上的笑容依然濃郁，拍了拍她的手，說道：“還請盡快前往養老院吧。不然，我就當妳還是沒有原諒我，覺得我依然做事不公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愛麗兒站了起來。她拉下自己頭上的兜帽，留下壹個笑容，轉過身。
　　“……侯爵……女士？”
　　人群中，有人看到了愛麗兒的面容，不由得輕聲呼喊了出來。
　　“侯爵女士？是侯爵女士？！”
　　“不是吧，真的是侯爵女士！”
　　“愛麗兒·加西亞侯爵女士？真的是人魚之歌的會長，人魚軍的侯爵女士？！”
　　壹開始，或許有人會對此表示懷疑。
　　但是當他們看到眼前這些特工以及那壹頭明亮的金色長發聯系到壹起之後，沒有人會再懷疑這個事實。
　　重新回到自己的隊伍中間，四周負責安保的人群也是將愛麗兒團團圍在中央。
　　看著那個老婦人臉上的茫然與錯愕，愛麗兒則是再次沖著她笑了笑，隨後轉身，壹邊沖著旁邊的眾多圍觀群眾微笑，壹邊邁開步伐向著集市的出口走去。
　　只是壹邊走，她還是默默感嘆了壹句：“今天的休息時間到此結束了，還真的有些舍不得啊。”
　　旁邊跟著壹起走的可可依然抱著那個竹簍，壹臉嫌棄地說道：“會長姐姐，妳這休息時間是休息時間嗎？簡直從頭到尾都在工作。還有，這個竹簍，現在怎麽處理？”
　　愛麗兒瞥了可可壹眼，笑道：“我們那邊可能的確用不到，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唄。”
　　可可本來是想要將竹簍往旁邊壹丟，但這個時候忌廉卻是湊上來說道：“要不，捐給福利院吧。酥塔他們的福利院需要更多的物資，多壹個竹簍總是有用的。”
　　既然如此，那麽可可也是繼續抱著這個竹簍，不說話了。
　　忌廉繼續說道：“會長，有關剛剛那個女人的養老院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和巴斯先生商量壹下比較好。畢竟養老院現在也屬於他們夫妻進行管理。”
　　愛麗兒撇了壹下眉毛，說道：“放心吧，這位老太太的事情就是巴斯和我說的。這個魔劍士，雖然說是壹臉的冰冷，但做事實際上還是挺用心的。看到這個老太太始終都不肯去養老院，所以特地跑來和我商量了壹下。相比之下，我反而擔心她依然不肯去……過段時間妳們再去看看吧，務必要讓人家過壹個安詳的晚年。”
　　忌廉應了壹聲。
　　伴隨著這支隊伍緩緩地走出集市，重新向著市長官邸走去，街道上的行人們也是紛紛讓開兩邊，帶著恭敬與憧憬的目光望著這位人魚軍的最高領導者。
　　看著四周那些人的眼神，愛麗兒再擡起頭，望了望天空，看著那些從天而降的雪花……啊，雪花漸漸地停了。甚至就連天氣都開始慢慢變得晴朗，壹切事情似乎都在往好處發展。
　　愛麗兒微微呼出壹口氣，讓自己的心現在更加安靜下來。
　　她需要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同時也不能太過緊張。
　　這樣的情緒很難達成壹種協調，可在這樣的協調過程中，卻可以讓她的心安靜下來，慢慢思考未來的方向。
　　人類與惡魔的戰爭，其本質上，是人類與自身的戰爭。
　　惡魔擁有強大的力量，在這種力量之下，人類需要更加團結，需要更加有信心，這樣才能夠在這場與惡魔的戰爭中獲得勝利。
　　人魚軍有什麽？
　　說了壹千遍，壹萬遍了，但終究還是要說壹句，人魚軍所擁有的並不是什麽強大的戰士和先進的武器。而是壹種願意為了與惡魔抗爭而不惜生命的精神，壹種為了後人的美好未來而願意在現在這壹刻奉獻出壹切的理念。
　　現在，整個人魚軍都在為了團結所有的民眾的心而付出努力。
　　減少賦稅，增加商業和工廠設施，建立學校，設立貧困補助計劃，盡量讓每個人都能夠感受到投身於人魚軍之中會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至少，這樣的好處是惡魔軍絕對給不了的。
　　現在，人魚軍的戰士們已經把能做的全都做了，剩下來的就是以自己為代表的壹群領導了。只有自己這群領導決定好接下來的戰爭應該怎麽打，才能夠對得起這些士兵們的付出。
　　回到官邸之中，忌廉的特工部隊現在也是散開，去做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在可可抱著竹簍前去福利院的時候，愛麗兒也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著那擺放在桌面上的地圖，仔細思考著接下來的戰略計劃。
　　她很清楚，過了那麽長時間，自己可能依然不是那個最適合調配戰略的人。但是她卻知道，應該怎麽打才能夠對人民群眾更有利。
　　戰爭當然可以無限期地打下去，只要能夠充分吸納其他國家的資源，然後繼續壹步步地發展人魚軍的軍力，那麽相信這場戰爭打上五十年應該也沒有問題。
　　但……民眾們可能無法像上次壹樣，打上五十年。
　　平民百姓們在戰爭中過得實在是太苦了，如果自己也讓這場戰爭拖延了五十年之久……甚至拖得更久，壹直拖到整個黃金大陸上就只有人魚軍與魔王軍兩股勢力進行戰爭的話，那麽對於普通民眾來說究竟是壹場多麽漫長的天災浩劫。
　　愛麗兒深吸壹口氣，腦海中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的起點。
　　她的起點是那個風雪夜，被父母遺棄在了公爵府門口。
　　當她成為了壹個女仆，不得不聽從貴族。然後，就當她覺得這樣的生活還算好的時候，瑪利亞姐姐的死成為了她覺悟的真正開始。
　　是啊……
　　為了這個世界上不要再有像瑪利亞姐姐那樣，明明被貴族害死，最後卻覺得這壹切都是應該的事情發生，所以她才會努力站到艾莉絲·金果的身旁，努力學習，然後憑借壹百枚金幣創立人魚之歌公會。
　　壹切的壹切，都來源於心中對不公的吶喊……
　　而這樣的吶喊，今天，也註定應該在許多人的嘴裏發出。
　　想到這裏，愛麗兒的手重重地點在了邊際省的之上。
　　那裏，現在是魔王軍的領地，鵜鶘城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魔王城。
　　按照常理來說，現在的人魚軍或許的確不應該直接進攻魔王城，而是應該穩紮穩打，慢慢將整個天宏省和地遼省全都吃下來，再慢慢經營，最後壯大自己的實力之後再進攻，壹口氣進攻魔王城。
　　但是，這是常理。
　　仔細想想，經常違背常理，不就是愛麗兒這麽壹個領袖經常做的事情嗎？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違背常理的決策，當愛麗兒在三天後的作戰會議上向著所有人魚之歌成員以及人魚軍將領說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之時，自然而然地，再次引發了壹場軒然大波。
　　——
　　呼呼——
　　風，吹過。卷起了壹團雪花。
　　這團雪花飛到空中之後又散開，最後化為壹道幕簾，當它們降下的時候，仿佛拉開了最終章的幕布壹般。
　　邊際省內，惡魔們正踩踏著那些雪花，按照各自的部署分類聚集在各處。
　　這些惡魔們沒有個人意誌，在沒有作戰目標以及工作的時候他們就那麽呆呆地站在原地，除了偶爾會晃動壹下身子之外，很難讓人想象他們竟然還是活著的。
　　泄湖城是邊際省的入口，這裏有著兩條大路可以分別通往天宏省與地遼省的臨近城市。
　　此時此刻，泄湖城內也是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惡魔，有些受傷的惡魔或許還在因為本能而在城市的壹角哀嚎，但還有更多的惡魔現在正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中聚集。只不過在這座城市裏，擁有個人意誌的惡魔數量稍稍多了壹些，他們成群結隊地在各個建築物中出入，將這座城市裏裏外外再次翻個底朝天，然後打碎壹些已經碎無可碎的陶片之類的。
　　再沿著泄湖城向西南方向進發，會分別經過翠鳥鎮和鴻鷺鎮，只不過這兩個小鎮在之前邊際省大發展的時候就已經被吸納，裏面的人口都盡可能地去往大城市發展，然後其中的人口數量也是越來越少，等到現在更是變得荒蕪人員，甚至就連惡魔都不屑於專門在這些小鎮中駐紮。
　　而繼續沿著大路向著西南方向前進，在那壹片風雪之中，卻可以赫然發現壹座無比壯麗而偉大的城市。
　　這座城市相比起人類離去之時顯得更加的巨大而巍峨，其東北面直接和閃耀森林銜接，甚至圍墻中已經有壹部分將閃耀森林包裹了起來。
　　曾經西邊的隱秘之湖算是這座城市邊緣的壹座湖泊，但現在卻像是被這座城市吸納了壹般，成為其內湖。
　　南方的天鵝堡如今已經被廢棄，和其他的軍事設施連接起來，成為了這座城市的壹個碉堡，上面始終都會有源源不斷的惡魔來回巡視。
　　至於北邊的禁忌之地，那高聳的長眠山脈，如今已經成為了這座城市的背靠山巒。壹座巨大的城堡則是依照著這座山脈邊緣建造，充分發揮出了依山而建的宏偉壯觀。
　　魔王城——或許在人類的口中應該是如此的稱呼。
　　這座魔王城的規模不僅僅是巨大，而且還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按照常人對於精靈族的設計觀感來說，精靈王的魔王城肯定會如同壹棵樹或是許許多多的森林聚集起來那樣的，充滿了自然的觀感。
　　可是現在這座魔王城卻是給人壹種四四方方，菱角分明的冰冷感。
　　城堡似乎通體是由黑曜石建造而成，漆黑的色澤上就像是為了證明主人的身份壹般簡單點綴了幾朵小花與藤蔓。
　　在那城堡的中央，則是壹座幾乎與後方的長眠山脈同樣高的塔樓延伸而出。
　　在那塔樓的頂端，壹座完全沒有任何護欄的平臺延伸而出。在這高聳入雲，風聲陣陣的地方，似乎任何人只要在這裏待上壹會兒就會被凍成冰塊，或是被那狂風吹落，掉入下方那黑壓壓壹片的惡魔大軍之中。
　　可現在，這座平臺上卻是擺放著壹張看起來最普通不過的椅子。
　　椅子上則是坐著壹名看起來也十分普通的吟遊詩人。
　　他的手中抱著豎琴，壹邊彈奏，壹邊歌唱美好的家園。那悠揚的聲音仿佛可以安撫這狂躁不安的狂風，也可以讓那淒厲冰冷的雪花變得更加溫柔壹點。
　　他彈得很用心，演奏也很悠長。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指終於撥動了最後壹根琴弦，隨著音樂的悠揚散去，這位吟遊詩人也是睜開始終緊閉的雙眼，擡起頭，望著遙遠的前方……
　　“妳在看什麽呢？”
　　壹名戰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這名吟遊詩人的身後，望著詩人目光遠眺的方向，緩緩道——
　　“妳在看泄湖城，那是邊際省的入口。妳在看我們的敵人。”
　　詩人緩緩地呼出壹口氣，說道：“除了敵人，還有朋友。有的時候，敵人和朋友並不壹定那麽容易分得清。”
　　戰士的聲音顯得有些冷淡：“我同意，但當朋友的屬性中夾雜了敵人的成分的時候，我會先敬朋友，然後再殺掉我的敵人。”
　　似乎是戰士的決絕有些過於冰冷，詩人的委婉卻是顯得柔和了許多：“妳覺得我把妳的故事寫成詩歌，然後四處傳唱的話，會不會很受孩子們歡迎？”
　　戰士瞥了壹眼詩人，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
　　詩人倒是明顯來了興致，繼續說道：“怎麽？妳覺得不會？”
　　戰士哼了壹聲，緩緩道：“壹名勇者最後墮落成為了魔王的幫兇這種事情，怎麽聽都不像是適合孩子們欣賞的故事。”
　　詩人楞了壹下，隨後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對這名戰士說，又像是對自己說的壹般：“啊，對了，妳曾經是壹名勇者……勇者墮落成為惡魔，這好像的確不太適合當孩子們的睡前小故事……”
　　戰士稍稍捏了壹下跨在腰間的劍柄，目光也是眺望著遠方的邊際省門扉，說道：“同樣的，我也不覺得魔王編纂的故事能夠受孩子們歡迎。妳這個傳說中的魔王最適合的下場應該是被擊殺，被封印，然後故事迎來大結局。到時候沒有人會覺得妳編纂的詩歌會有多麽的動聽，然後到處傳唱的。”
　　詩人就像是聽到了壹個十分好笑的笑話壹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對對對，妳說得對。就像是人類曾經想要把我忘記壹樣，就算我寫出了多麽偉大的詩歌，他們也壹定會想盡辦法把我忘幹凈。就和壹千三百多年前那次壹樣。”
　　戰士點頭道：“擅長遺忘，有些時候並不是什麽壞事。但人類往往會選擇遺忘某些十分重要的事情，真是可惜。”
　　詩人笑了笑，繼續說道：“哎，以前妳當勇者的時候我記得妳話很少啊。怎麽？現在勇者墮落了之後，反而會變得那麽能說會道？看來勇者這個稱號會主動讓人閉嘴啊。”
　　戰士：“那不如我把妳那兩只長長的耳朵全都切下來，妳就可以聽不到我說話了。”
　　詩人：“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我們的關系還真好。哎呀呀～～～這讓我想起曾經遇到的第壹位勇者了。當時和他的聊天也很開心……我現在有些想他了。”
　　戰士：“……”
　　沈默片刻之後，詩人將懷中的豎琴微微擡起，就像是在端詳壹樣，隨後輕輕撥動了壹下其琴弦，發出壹陣悠揚的聲音。
　　在此時刻，壹只小貓此時也從平臺後面的大門中飛了出來。在來到詩人與戰士身旁之後，這只小貓緩緩落在了詩人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蹲了下來行了壹禮，隨後擡起頭，望著這名詩人。
　　詩人：“人類，開始進攻了嗎？”
　　小貓那雙藍寶石壹般的眼睛中反射著雪天的光芒，緩緩道：“分三路軍，分別向著我們的元素機工廠、破了那個城以及邊際省沖了過來。不過依我看，他們針對元素機工廠和破浪城的攻擊就只是為了牽制。如果我們將兵力全都調回來的話，我估計他們也不會直接占領這兩個地方，而是壹起掉頭向泄湖城沖過去。”
　　戰士輕輕低吟了壹聲，隨後說道：“太愚蠢了。妄想用那樣的兵力直接對抗我們……之前在鐵三角區域內的戰鬥讓人類狂妄自大了嗎？”
　　詩人將豎琴重新摟進懷裏，笑著說道：“看來妳的估算錯誤了呀。人類並沒有按照我們想象的那樣穩紮穩打，而是開始了激進的進攻模式。他們以為自己能夠壹口氣吞下我們這邊剩下的五十萬大軍。或者說，他們還覺得能夠同時抵抗我們在長眠山脈另壹邊不斷轉化過來的壹百萬軍隊。”
　　戰士呼出壹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場戰爭，人類打從壹開始就不可能贏。除了這裏的五十萬，長眠山脈中的壹百萬，還有上千萬的人類城市現在正在我們的控制之中。以區區那麽壹點點的人類想要擊敗我們……甚至發起這樣的自殺式襲擊，看來愛麗兒·加西亞不擅長戰略的傳聞的確不是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