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長生大道不歸路

　　“快！撒香灰，搖法鈴！”
　　張聞風法力消耗頗大，他用青銅八卦鏡照定南邊那團黑霧，難以兼顧東邊那團劇烈掙紮的黑霧，宿鬼的強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以為把女鬼困進驅鬼辟邪法陣，便可任由他搓扁揉圓。
　　卻是他想差了，布置法陣的器具只是凡物，不是法器、寶物，能夠從天地中牽引到的能量終究有限，他也著急。
　　若是女鬼沖破法陣，就該輪到他被搓扁揉圓，還好他有幫手。
　　聞言，二師兄恍然回神，俯身從糯米法壇前方的碗中，抓壹把香灰，上前三步，揚手撒向化作模糊女子身影左沖右突的宿鬼身上。
　　此時女鬼還沒掙脫，晃動著，眼睜睜看著香灰如霧撲上身。
　　“嗤嗤”，三清殿內常年供奉的香爐內的香火灰，對於鬼物是劇毒。
　　女鬼發出淒厲到刺耳的尖叫，身影在迅速消融縮小，夾雜怨恨詛咒。
　　“……兩個牛鼻子……我咒妳們不入輪回，不得好死……”
　　見得效果出奇的好，二師兄不用再提醒，返身又抓了剩余的壹小把香灰，撒到南邊的鬼影身上，對於女鬼咒罵他毫不在意。
　　誅殺鬼物，是行善事積功德，何錯之有？
　　他左手搖動法鈴，口中念咒，腳下走位，壹波壹波地用法鈴攻擊困住又被撒滿香灰的兩團鬼影。
　　張聞風見銅鏡激發的赤光對付眼前鬼物效果有限，待施法結束，便收進袖口，用碧竹劍壹下壹下地刺著縮小不少的鬼影，每壹劍都能消磨女鬼不少能量。
　　他更不會為宿鬼言語所動，既然插手，不能善了便超度它。
　　七八下後，劍身的血符消耗殆盡，南邊的這團黑霧已經稀薄幾無。
　　壹劍劈散殘余鬼影，張聞風便要再咬破中指在劍身勾畫“誅邪陽氣符”，徹底滅殺能夠糾纏顧安兩世多的女鬼。
　　東邊被消磨得只剩臉盆大壹團的鬼物，淒厲尖叫聲突然變換音調。
　　奇怪的音節像唱歌，又像哼泣悲聲。
　　拉著突高突低的古怪節奏。
　　張聞風心底感覺不大妙，這種情形下女鬼再惡毒的咒罵、或者出聲求饒，他都不覺得奇怪。
　　此時女鬼被他打得唱起歌來，這又是鬧的什麽幺蛾子？
　　四周陡然變得異常安靜，像是燭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將有什麽恐怖存在降臨？
　　二師兄搖動法鈴也蓋不住女鬼的哼唱，法鈴傷害壹下子變小。
　　對剩余不多的鬼影，似乎不起作用。
　　“快走，妳帶著顧全，我殿後，咱們進三清殿暫且避壹避。”
　　張聞風當機立斷，放棄用血畫符，傳音吩咐二師兄。
　　他擔心這女鬼在用什麽同歸於盡的手段。
　　能夠狠起來化作鬼眼宿魂糾纏三世的家夥，什麽瘋狂事情幹不出來？！
　　二師兄不多問為什麽，他把鈴鐺壹收，腳下沿著白碗空隙快速穿梭。
　　幾步便到躺在擔架上沈沈昏睡的顧全身前，探手壹把提起痩得皮包骨頭的漢子，挾著便往正殿方向沖去，絲毫不敢耽擱。
　　張聞風腳下輕快，提劍護送，緊隨在側。
　　女鬼的哼唱聲越發古怪，布陣的白碗，從外圈開始，發出“哢嚓”破裂聲響，壹個接著壹個破碎，如同危險的冰面裂開迅速蔓延。
　　失去張聞風控陣，糯米法壇似沙丘垮塌。
　　燭火不見搖曳，突然壹壹熄滅。
　　那盞清油燈搖晃著，多堅持了約壹息，盞破燈滅，清油流淌了壹地。
　　張聞風雙掌發力，推開沒有落鎖的沈重正殿大門，與二師兄同時邁過高高的包銅門檻，感覺後背壹涼，心頭毛骨悚然，像是有什麽吸力在極力拉扯，他忙伸手按住往後仰退的二師兄肩頭，使勁朝前壹推。
　　進門剎那，不舒服的感受瞬間消失無蹤。
　　殿內長明燈橘黃柔和，百邪不侵。
　　無形香火氣息在大門處盤旋。
　　趕緊轉身關門，在門合攏之前，張聞風看到先前布陣的空中，飄浮著壹個紅衣紅裙的模糊女鬼身影，赤著雙足，渾身上下散發微光，看著很虛幻，亦很詭異。
　　“……我本修仙中人，奈何所托非人……還我紅繡鞋……還我……鞋來……”
　　紅衣女鬼身影飄飄，含糊自語，發出斷續的呢喃，身上的紅衣紅裙以極快速度消退，像褪色的黑白照片。
　　同時變淡變透明，也就維持了短短數息，女鬼擡頭看了壹眼道觀大門，似有似無地嘆息壹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門內兩人通過沒合攏門縫看著古怪壹幕，久久沒有動彈。
　　張聞風耳力很好，聽到了女鬼最後的言語和嘆息，猜到那女鬼厲害的緣由，生前是修仙中人，大師兄賈德安所用的驅鬼法陣和黃符，女鬼了如指掌，自是起不到什麽作用。
　　而他所用是前世學會的東西，僥幸能對付和困住這個世界的女鬼。
　　女鬼最後應該是見脫身無望，用出了某種解體鬼術，想拖他們壹起做客黃泉。
　　還好，還好，他見機得快，借助三清殿逃過壹劫。
　　隨著女鬼消失，二師兄胳膊下挾著的顧全從沈睡中醒轉過來，發出哼唧呻吟。
　　二師兄忙把身體虛弱得隨時能嗝屁的漢子，放到兩個麥草蒲團上躺下。
　　剛才緊張得他差點忘記胳膊下挾了個人，太輕了，對他來說沒甚份量。
　　“觀主，那女鬼……它是走了，還是去了冥府？”
　　二師兄咽了下口水，聲音有些幹沙，低聲問道。
　　生死邊緣走壹遭，再大的膽子也嚇得夠嗆。
　　張聞風臉色平淡，瞥壹眼蜷縮著身子腦袋偏過去的顧全，道：“今晚就在殿內待著，待天明了再出去。”
　　他也不大敢肯定那紅衣女鬼是躲起來，還是真的解體消失於天地間？
　　猜測是猜測，賭命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為好。
　　但是有壹點他可以肯定，女鬼被他和二師兄壹頓亂打胖揍，扁得離死亦不遠了。
　　等太陽升起，女鬼沒死也做不了什麽怪，所以他們待著不動是穩妥做法。
　　隔著門檻沖外面喊壹嗓子：“老瘸叔，不要出來走動，都呆著等天亮啊。”
　　飯堂內傳來“啊呃……啊呃……”的驢子回應聲。
　　接著是老瘸子有氣無力的答應：“我們不會出門，妳們也小心。”
　　除了驢子，飯堂裏此時沒有誰還能站得起來。
　　張聞風嘴角露出壹絲笑容，人和驢子都沒事。
　　聽老瘸叔的聲音中氣不足，估計是受到女鬼最後那壹下古怪鬼術的影響，貼在飯堂門框上方和窗戶上的辟邪符，畢竟不如數百年香火熏陶十數代道士日日祭拜的大殿管用，能保住命在就不錯了。
　　還好女鬼沒有特意針對飯堂眾人，而且飯堂離得較遠，要不早就屍橫遍地。
　　麥草蒲團上蜷縮著的顧全，面朝背光處，眼角有些濕意，口中無聲喃喃：
　　“紅繡鞋，柳慧兒……柳慧兒……”
　　他恍如從長夢中醒來，記起曾經往事如煙，記起曾經攜手共遊天地間。
　　為了五百年壹次的靈氣潮漲，為了縹緲長生大道，走上不同的路。
　　又壹個輪回，不歸路上誰能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