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多裏安的決斷

　　

　　貝克蘭德，喬伍德區，希望路22號，帽子戲法旅店。

　　肩膀寬闊、胳膊粗壯的多裏安。格雷。亞伯拉罕不自覺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等待著學生佛爾思拜訪。

　　再是坦然，再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真正需要面對答案的最後關頭，他還是免不了有點緊張和忐忑。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口響起了篤篤篤的敲擊聲。

　　多裏安側耳傾聽了幾秒間隔節奏，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走至門邊，擰動把手，向後壹拉。

　　門外正是褐發微卷，穿深色長裙，戴有色玻璃眼鏡的佛爾思。

　　多裏安習慣性看了看佛爾思身後，確認無人註意這邊，才讓開位置，任由學生通過。

　　與此同時，他瞄了眼佛爾思的雙手，發現自家學生並沒有提行李箱。

　　多裏安隨即收回視線，走到房間中央，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指了指對面的沙發道：“坐吧。”

　　佛爾思頗有點拘謹地提了提裙子，坐了下來，並順勢問候道：“上午好，老師。”

　　多裏安沒直接步入正題，思索了壹下道：

　　“妳們真的殺死了布提斯？”

　　“嗯。”佛爾思從衣物暗袋內拿出了壹個精致修長的卷煙盒，將它打開，向多裏安展示起裏面的事物。

　　那是兩顆瞳色深黑的眼珠，凝固著難以言喻的驚恐，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麽極端可怕的東西。

　　多裏安本來做好了心理準備，像上次壹樣收到壹個血汙碎片拼湊起來的，讓人做噩夢的恐怖腦袋，誰知學生竟沒有提行李，只是拿出了女士卷煙盒。

　　這讓他以為裏面是能證明布提斯身份的遺物，但事實又壹次出乎了他的預料：這依舊是布提斯的屍骸，但比路易斯。維恩那次殘留更少！

　　只剩壹對眼珠了……“占星人”的靈性直覺讓多裏安相信那眼珠確實屬於布提斯。

　　見老師陷入沈默，沒有開口，佛爾思下意識解釋了壹句：“他的身體已完全崩潰消散，只有這對眼珠還算完好。”

　　她頓了頓又道：

　　“這眼珠裏有殘留布提斯死前的驚恐情緒和來自‘舊日之盒’的汙染，是很強的詛咒物，所以我沒直接寄給您，那會讓經手的郵差們遭遇不好的事情，甚至不知不覺死去。”

　　“舊日之盒”的汙染……多裏安有所恍然地點了點頭，嘆息著笑道：“他最終是死於‘舊日之盒’嗎？

　　“這真是宿命啊……”

　　當初布提斯反叛，引來極光會的人，搶走的第壹件物品就是“舊日之盒”。

　　佛爾思有在分配戰利品的私下聚會裏聽“隱者”女士和“正義”小姐講述大致的經過，明白了自己錯過的戰鬥有多麽的華麗和驚險，此時想了想道：“算是吧……

　　“不過，他在被‘舊日之盒’汙染前已經開始失控。”

　　多裏安不覺意外，對自己學生道：

　　“收起來吧，這是屬於妳的戰利品。”

　　等到佛爾思合攏卷煙盒，將它放回了暗袋，多裏安前傾身體，交握雙手，抵了下鼻子道：“布提斯是我見過最有‘學徒’天賦的人之壹，誰知最後變成了這個樣子……”

　　說到這裏，多裏安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在緬懷什麽，懺悔什麽。

　　佛爾思並不太了解當初那些事情的細節，不敢貿然開口，只能保持沈默，等待老師自己從情緒裏走出。

　　過了十來秒，多裏安直起身體，轉而問道：

　　“妳是怎麽消化掉‘記錄官’魔藥的？”

　　這不僅僅是在關心學生，也是在積累經驗，為家族其他成員教導學生提供壹些參考。

　　佛爾思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復雜，仿佛回憶起了什麽不想回憶的事情：“主要是有人提供幫助，壹方面讓我‘記錄’了許多或奇特或高層次的能力，壹方面帶著我在幾個月內去了多個地方，‘記錄’了不同的民俗和美景……”

　　多裏安壹陣默然，點了點頭：

　　“這不是好模仿的……”

　　他隨即問道：

　　“格爾曼。斯帕羅？”

　　“嗯。”佛爾思做出了肯定的回應。

　　多裏安又沈默下來，隔了幾秒才道：

　　“他想做什麽樣的交易？

　　“或者說，他想得到什麽？”

　　佛爾思打起精神，頗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他想要‘旅法師’的魔藥配方，並且用‘舊日之盒’換妳們手中兩件‘0’級封印物之壹。”

　　這個價格絕對厚道，佛爾思原本以為“世界”先生是要用承諾直接換取“旅法師”魔藥配方和“0”級封印物，沒想到還附加了“舊日之盒”。

　　當然，讓亞伯拉罕家族擺脫詛咒這個承諾對多裏安來說肯定值那麽多，但承諾永遠只是承諾，未必能實現。

　　多裏安對格爾曼。斯帕羅索要“0”級封印物並不感覺意外，早有壹定的心理準備，反倒認為這條件優越到超乎想象，畢竟到了今天，亞伯拉罕家族還能讓壹位半神覬覦的東西並不多了。

　　他微微皺起眉頭道：

　　“他要‘旅法師’的魔藥配方做什麽？”

　　“不知道。”佛爾思坦然回答道。

　　多裏安站了起來，開始踱步。

　　突然，他停止下來，望向佛爾思道：

　　“我需要與他見壹面，談壹談，才能下定決心。”

　　“好。”佛爾思壹點也不為難地答應了下來。

　　多裏安暗自松了口氣，準備送學生離開，然後快速取出藥劑服食。

　　——他約這個時間點見面就是算著自己的詛咒即將爆發，真有什麽意外，敵人肯定來不及通他的靈。

　　可佛爾思起身後，卻沒有走向門口，她立在原地，向前方虛空中抓了壹下。

　　她的手臂猛然壹沈，飛快後拉，拖出了壹道穿黑色風衣，戴絲綢禮帽的身影。

　　這身影黑發棕瞳，輪廓深刻，線條冷硬，正是格爾曼。斯帕羅。

　　格爾曼。斯帕羅眼珠微動，迅速擺脫了呆滯，變得與真人無異。

　　“老師，他來了。”佛爾思鄭重介紹道，“他就是格爾曼。斯帕羅。”

　　這番操作看得多裏安。格雷。亞伯拉罕嘴巴微張，忘了合攏，短暫竟沒做回應。

　　——雖然他出身古老家族，掌握著許多隱秘，但礙於本身只有序列7，許多事情即使看到了描述，也無法真正想象。

　　克萊恩意識轉移過來後，將手伸入衣物內側，拿出了壹塊金殼懷表。

　　啪，他按開懷表，看了壹眼，不帶壹點感情地對多裏安道：“妳有三分鐘的時間。”

　　……和傳聞壹模壹樣，冷峻，高傲，瘋狂……多裏安沒敢耽擱時間，直截了當地說道：“給我壹個相信妳承諾的理由。”

　　克萊恩合攏懷表，邊將它放回衣物內側，邊開口說道：“其實，我已經掌握了讓‘門’先生回歸的儀式。”

　　多裏安眼睛壹亮，就要脫口詢問，卻聽見格爾曼。斯帕羅平靜補充道：“但我不打算這麽做。”

　　“為什麽？”多裏安和佛爾思都壹臉疑惑，只不過壹個敢問，壹個不敢問。

　　克萊恩看了眼窗外道：

　　“妳知道源自星空的汙染嗎？”

　　除開真神和天使，論起對星空的了解，亞伯拉罕家族絕對排名第壹，克萊恩相信他們必然有留下壹些暗示和隱晦的記載。

　　多裏安鄭重點了下頭道：

　　“知道。”

　　“我懷疑‘門’先生有被星空汙染。”克萊恩簡單解釋道，“至於我的承諾，它現在就有實現的辦法，只是妳們未必願意，而且那並沒有徹底解決詛咒。”

　　“什麽辦法？”多裏安忍耐住澎湃激動的心情，追問了壹句。

　　克萊恩的表情壹下變得嚴肅：

　　“妳和妳家族的成員們都改信我主，那樣壹來，圓月和血月時，妳們將得到庇佑，不再被詛咒困擾。”

　　徹底消化完“古代學者”魔藥後，克萊恩已無需通過將人拉入灰霧之上來規避“門”先生的囈語，可以直接利用“天使之擁”解決，目前唯壹需要煩惱的是亞伯拉罕家族的人可能比較多，忙不過來或者靈性不夠。

　　“……妳的主是哪位？”多裏安沈默了壹下，開口問道。

　　克萊恩壓制住羞恥之心，莊嚴說道：

　　“偉大的‘愚者’先生。”

　　“‘愚者’……妳們是安提哥努斯家族的人？”多裏安霍然有了些聯想。

　　克萊恩搖了搖頭，否定了對方的猜測。

　　多裏安再次沈默了，但考慮到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忙又問道：“信仰了那位就能讓我們免受詛咒的困擾？”

　　作為古老家族的成員，他很清楚信仰壹位未知存在有多麽危險，害怕解決了“門”先生的囈語，又背負上別的詛咒。

　　克萊恩坦然回答道：

　　“這只是暫時性解決，我會給妳們找到更好的辦法。”

　　多裏安點了點頭，抓緊時間道：

　　“我會試著信仰妳們的主，並將‘旅法師’的魔藥配方給妳，如果這真能暫時解決詛咒，我們再完成‘0’級封印物的交易。”

　　他打算以自己做實驗體，看那個辦法是否有效，並且不準備告訴其他家族成員，讓他們等待格爾曼。斯帕羅口中更好的辦法，直到等不下去。

　　“好。”克萊恩從衣服口袋內拿出紙筆，刷刷寫下了“愚者”的尊名。

　　而多裏安也開始用水晶球輔助回憶，記錄下“旅法師”魔藥配方。

　　交換之後，克萊恩直接就將目光投向了輔助材料和儀式部分：“輔助材料：星之蟲壹條，時之蟲壹條，靈體之蟲壹條。

　　“晉升儀式：在這個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