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守護北界域，妳真可笑

　　平靜的五分鐘。
　　除了趙楚融合枯念，偶爾會發出壹道劈啪聲。漆黑的第六洞穴，宛如陷入了地獄最深處，冷不丁壹深呼吸，都能將人嚇壹跳。
　　紀東元將頭顱四肢，全部縮在幻化的龜殼內。
　　他將呼吸都放慢到了平日裏的十倍，節省出來的每壹口氣，或許都能拯救自己，拯救自己背後的兄弟，同時他也貪婪的享受著寶貴的空氣。
　　或許，這就是最後的呼吸。
　　雖然無懼，問心無悔，但我對這個世界，依舊貪戀。
　　嗡！
　　第七道枯念化作詭異的符文，攀爬在狐祖古劍之上，宛如壹道詭異神秘的鍛造花紋，閃爍著低調卻冷冽的光澤。
　　而在枯壁對面的袁瑯天，卻渾身都是汗。
　　他緊張的像是第壹次開辟靈脈，又像是第壹次被十人埋伏，每壹次呼吸都危機四伏。
　　不妙！
　　袁瑯天在劍刃最接近劍柄的末端，看到了指甲蓋長短的壹道裂縫。
　　裂縫甚至只有發絲的十分之壹粗，毫不起眼。
　　但在袁瑯天眼中，卻宛如壹只爬在美人臉上的疤痕，蜈蚣壹般醜陋，令人無法忽視。
　　對，無法忽視！
　　因為這是摧毀千裏之堤的那壹只螞蟻。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心中祈禱著。
　　這件事，千萬不要發生的事。
　　千萬不要發生！
　　從這個徒弟來第六洞穴，從前者早已熟悉太上道基篇和無情道空典，再從他們無數次渡過危機。
　　壹切都太難了。
　　如果在成功的最後壹步前，狐祖古劍斷了。
　　那……他不敢想象。
　　這簡直是災難，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災難。
　　沒錯！
　　這道比發絲還細的裂縫，就是壹道被詛咒的厄運。
　　在袁瑯天緊張的目光中，趙楚屈指壹彈，祭出了第八只嘯天獅。
　　咻！
　　仿佛熟悉了壹萬次的狩獵路線，嘯天獅嫻熟的叼著枯念，猛地壹頭紮入狐祖古劍內，甚至它身後的虛空內，都蕩開壹道道光環。
　　哢嚓！
　　壹分鐘不到，壹道細不可聞的碎裂聲，令袁瑯天掌心全是汗水。
　　這時候，沈默中的趙楚，終於是緩緩睜開了眼。
　　他看到了袁瑯天的凝重。
　　順著後者冰雪壹般寒冷的目光，趙楚終於也發現了裂縫。
　　依舊是細到幾乎看不見。
　　但這道裂縫，竟然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宛如壹只懶惰的蜘蛛，緩緩織著網，不慌不忙。
　　趙楚手中捏著法訣，繼續融合這枯念。
　　而他擡起頭顱，目光審視著袁瑯天，就像壹個受了委屈的固執孩童，要找家長，要出壹個答案。
　　“為師從壹開始就說過，修煉到最後，有可能功虧壹簣。”
　　袁瑯天仿佛壹下子蒼老了十歲，斬嬰枯劍，可以說他被抓捕之後的畢生心血，眼看就要完成，卻功虧壹簣，誰能好受。
　　見狀，趙楚沈默著。
　　他已經知道了結局。
　　袁瑯天說了那麽多，其實只有壹個意思：妳好自為之。
　　繼續融合！
　　趙楚像是壹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癡兒，如果非要死心，那我也要在黃河面前死心。
　　……
　　窸窸窣窣！
　　又過了兩分鐘。
　　趙楚眼看著黑狐古劍之上的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乍壹眼看去，就像壹劍摔碎的黑石劍，經過了重新拼裝，壹碰就會碎成粉塵。
　　而他穿透墻壁的第三根靈臂，也猛地壹抖。
　　神念雖然沒有直觀的視覺，但卻有著超越了視覺的感知。
　　壹大波兇妖，正浩浩蕩蕩從第七洞穴折返，迫不及待的朝著第六洞穴湧來。趙楚甚至嗅到了鋪天蓋地的貪婪惡臭，宛如谷子地裏壹望無際的蝗蟲，令人頭皮發麻。
　　腳步聲越來越近，嘈雜聲也越來越多。
　　他們已經在經過第六洞穴罡風的路上，相對於第九洞穴的罡風來說，這裏的罡風，就是壹場普通不過的沙塵暴。
　　兩分鐘後！
　　整整80只兇妖，包圍在第六洞穴外。
　　壹只綠色的烏龜殼，擋在洞穴外，也擋住了這些兇妖的好奇心。
　　靜！
　　熙熙攘攘的眾妖，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昏暗中壹雙雙貪婪的瞳孔，互相對視，他們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與警惕。
　　元器呢？
　　黑狐族的強者呢？
　　為什麽只有壹只綠色的烏龜殼。
　　這時候，所有兇妖將目光看向了手持傳音玉簡的大妖，壹道道迫不及待的眼睛，要壹個解釋，壹個能說服眾人的解釋。
　　“我、我、我不知道啊，這是壹只墨蝠妖給我的禮物，我和他也不熟啊……再說第六洞穴有元器，也不是我說的，是傳音玉簡說的！”
　　這只兇妖卑微慣了，壹時間位於視線中央，令他渾身不自然，宛如被壹萬只蟲子撕咬著。
　　“墨蝠妖？不可能吧……墨蝠衛身為黑狐族的侍衛，眼高於頂，怎麽可能給妳這種散妖傳音玉簡，妳是不是隱瞞了什麽，仔細想想！”
　　巨熊妖足有兩米五，他就是站在那裏，也給人壹種窒息的壓迫感。
　　普普通通壹句話，卻令散妖肝膽俱裂。
　　“不、不、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再說墨蝠妖那麽多，不壹定每壹只都是墨蝠衛，我什麽都不知道！”
　　散妖只能無力的搖搖頭，被被79雙眼睛凝視著，他似乎被狠狠摁在了水裏，連呼入肺裏的空氣都那麽粘稠冰冷。
　　“怎麽辦？”
　　眼看從散妖身上問不出什麽，隨後群妖將視線看向了巨熊妖，以及另壹只野狽妖。
　　在場之中散妖之中，他們倆不光實力恐怖，也擁有著很高的威望，群龍無首的情況下，眾人只能找到兩個主心骨。
　　“第六洞穴是黑狐族劃出的地盤，這個烏龜殼，明顯是黑狐族所為。”
　　野狽妖皺著眉。
　　他打量了幾息烏龜殼，除了有濃郁的靈力波動外，竟然還有壹絲若有若無的生命痕跡。
　　這壹定是個至寶。
　　也只有黑狐族，才能拿出這麽珍貴的至寶。
　　“妳的意思，我們這壹趟白跑了？”
　　巨熊妖舔了舔嘴唇，瞳孔裏有壹道黑芒閃爍。
　　“黑狐族有狐涼瞳和狐媚心，他們在第三洞穴修煉三天，壹定突破到了築基中期。再加上九個墨蝠衛，實力不容小覷……要知道，九只墨蝠衛聯手，曾經斬殺過築基巔峰的強者。”
　　野狽妖來回渡步，焦慮的來回行走。
　　“可第六洞穴之內，有元器的信息。”
　　巨熊妖沈著臉。
　　“即便是有元器，能輪得到我們嗎？妖域幾百個金丹妖王，500年不出壹個妖皇，這種機緣，不可能落到我們散妖頭上。我們要三思，觸怒黑狐族，後果很嚴重！”
　　野狽妖來回渡步的速度越來越快。
　　這時候，其他大妖也終於忍不住，開始瘋狂的討論起來，嘈雜的身影，宛如壹萬只蚊子在飛舞，令人頭暈。
　　……
　　烏龜殼之內。
　　紀東元將呼吸降低到極致，便於他隱藏生命氣息，此刻他宛如壹缸混合著冰塊的冰水，身體表面，甚至也結出了壹些冰霜。
　　在外界開來，這烏龜殼，真的和壹件法器壹樣。
　　“快走，快離開這！”
　　紀東元祈禱著。
　　黑狐族在南妖區乃是壹霸，外界這些兇妖，全是些不足掛齒的散妖。
　　或許他們懼怕狐涼瞳和墨蝠衛，可能直接離開。
　　如果那樣的話，他和趙楚將逃過壹劫。
　　……
　　洞穴之內。
　　趙楚緊張的控制著枯劍訣的靈力，在融合枯念的途中，他不敢有壹絲壹毫的馬虎。
　　外界的聲音，通過枯壁也傳遞到了他耳中。
　　他和紀東元想法壹樣。
　　如果能依靠黑狐族的虎皮將這些兇妖嚇走，這場浩劫，也就是虛驚壹場，老天爺的天枰，總算朝著他們傾斜了壹回。
　　……
　　眾妖吵得不可開交。
　　壹派兇妖主張轟破烏龜殼，看看所謂的元器，即便拿不到，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子，見見世面。
　　至於黑狐族，大不了跪地道歉，再不濟殺個天昏地暗。
　　天妖皇以前下過令，秘境內的恩仇，不得帶去外界，皇族也不可能公然復仇。再說，大不了逃去東妖區，也是壹個辦法。
　　這壹派的大妖，聽巨熊妖的。
　　而另壹派，主張離開。
　　畢竟是黑狐族的地盤，沒必要得罪皇族正宗。
　　這壹派的代表，是野狽妖。
　　“兩位首領，如果第六洞穴和第八洞穴壹樣，裏面存在千年靈藥呢？”
　　突然，壹道大聲的發問，打斷了雜亂的吵鬧。
　　所有兇妖面面相覷。
　　千年靈藥，堪比仙基液的好東西，誰能不眼紅。
　　“沒錯，我們可以不在乎元器，但千年靈藥可不能放過啊。”
　　又壹名大妖出言。
　　“他墨蝠衛再強，也不過是築基中期。他們總不可能也有明龍丹藥，將所有人提升到築基後期吧！”
　　壹個大妖義憤填膺。
　　“轟開！”
　　“轟開！”
　　“轟開！”
　　接下來，所有大妖的意見，瞬間獲得了統壹。
　　與自己利益無關，可以選擇權衡。
　　可靈藥與自己息息相關，誰都不可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事到如今，也只能壹拼了！”
　　實話說，野狽妖也覬覦著那些千年靈藥，他離開第八洞穴，也只因害怕蝰蛇族而已。
　　“力氣大的，先來試試！”
　　隨著巨熊大妖壹聲令下，頓時間幾十個以力量見長的兇妖，猛地壹步跨出，他們瞳孔猙獰，狠狠盯著綠色烏龜殼，宛如盯著殺父之仇，骨骼爆裂出的脆響，就像是勝利後的鞭炮炸裂。
　　……
　　“糟糕，唬不住！”
　　當聽到千年靈藥這幾個字的時候，紀東元心臟壹涼。
　　還是沒能混過去。
　　兇妖害怕皇族，但更害怕自己弱。
　　弱肉強食的世界，弱者，真的只是壹塊肉。
　　……
　　第六洞穴之內。
　　趙楚心臟狠狠壹跳，命運再次開了個玩笑，撕開了糖衣，妳還沒來得及舔壹舔，卻發現那糖衣之內，包裹著砒霜。
　　根本就沒準備放過他們。
　　嗡嗡！
　　嗡嗡！
　　這時候，趙楚融合第八道枯念，也到了最後壹息的時候。
　　狐祖古劍顫抖的越來越快，他密密麻麻龜裂的縫隙，宛如壹個踩著鋼絲的笨重大猩猩，隨時可能墜入懸崖，四分五裂。
　　袁瑯天心懸在嗓子眼，等待著趙楚的結束。
　　還剩下兩道枯念。
　　無論如何，狐祖古劍都無法繼續去融合，哪怕未能大圓滿，但八道枯念，馬馬虎虎，也勉強能算修煉成功。
　　月有陰晴月缺。
　　有些遺憾，從出生就無法避免。
　　誰都想無垢無暇，成就爐火純青的大圓滿境界，有缺就有憾。
　　砰！
　　嘩啦啦！
　　下壹息，袁瑯天瞳孔猛地壹瞪，隨後心臟都差點停止了跳動。
　　功虧壹簣！
　　隨著狐祖古劍的碎片灑落在漆黑的空間，袁瑯天醞釀了壹千多年的希望之光，也瞬間支離破碎。
　　他想起了第壹次面對虞白婉的剎那。
　　那壹天，太陽那麽刺目，就連雜草都被曬得奄奄壹息，可照射在自己身上的光，卻是那種令人窒息的冷。在虞白婉面前，太陽光都瞬間支離破碎。
　　和今天的場景壹樣。
　　同樣星星點點，同樣隨風而散。
　　散去的是斬嬰枯劍，散去的是北界域人皇，還有壹顆戰無不勝的心。
　　袁瑯天沒有頭發，此刻雙眉盡白。
　　虛空之中，有壹道無處不在的嘲諷之聲，令袁瑯天根本擡不起頭，連靈魂都懦弱了下去。
　　虞白婉說的沒錯！
　　袁瑯天妳就是壹條鹹魚，哪怕妳披著人皮，爬到了岸上。
　　但妳永遠退不去鹹魚註定的宿命。
　　守護北界域，妳真可笑。
　　“結束了，乖徒兒，謝謝妳的到來，給了我壹絲希望……也謝謝妳的失敗，讓我明白，所有的掙紮，是多麽可笑愚昧。”
　　“妳讓我早已幹枯麻木的傷疤，再次流淌鮮血，也讓我重溫了那壹日的絕望。”
　　“徒兒，妳……妳、妳、妳……妳怎麽做到的……”
　　袁瑯天原本是壹臉頹廢。
　　可下壹息他再看枯壁外的趙楚，所有表情定格在臉上，最終轉化成了深深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堂堂人皇，竟然壹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指微微顫抖。
　　……
　　在枯壁之下。
　　原本狐祖古劍碎裂，那些枯念也該煙消雲散。
　　可關鍵時刻，趙楚屈指壹彈，壹柄鋒利威武的光明之劍，轟然出現，將空間斬出裂縫。
　　明龍劍燃燒著滾滾紫火。
　　那些下壹息就會消散的枯念符文，穩定的附著在了這柄全新的元嬰之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