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風

梁羽生

修真武俠

第壹回 單騎壹劍江湖客 萬裏西風瀚海沙
紫塞黃雲望眼遮,征韃未解又天涯,可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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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瀚海雄風 by 梁羽生

2018-5-27 06:02

第二十四回 席上群英同祝賀 場邊壹女獨愴然
  上乘武學講究的是以巧降力,劍術尤其註重輕靈翔動,是以李思南雖然有點吃驚於淳於周的功力驚人,卻也並不畏懼,心想他的大鐘擋得正面,我就給他來個側襲。壹劍刺出,劍尖下垂,指向淳於周腿彎的“風市穴”,孟明霞也是同壹心思,立即與李思南配合,閃電出招,壹劍刺向他脅下的“愈氣穴”。
  哪知淳於周竟是舉重若輕,身手矯捷之極。只見他手托銅鐘,腳跟壹個盤旋,“嗚呼”兩聲,兩翼襲來的兩柄長劍,都給銅鐘蕩開!李思南還不覺得怎麽,孟明霞卻是虎口壹麻,長劍險些掌握不牢。
  說時遲,那時快,淳於周的銅鐘已是向李思南推來,李思南壹飄壹閃,施展輕靈迅捷的劍術,劍尖上只用了兩三分力道,避免以力碰力,剛則易折。
  淳於周身子滴溜溜壹轉,只聽叮叮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宛如奏樂。李、孟二人意欲乘暇抵隙,攻他空門,不料仍然都是刺在銅鐘之上。幸弓他們力道沒有用足。那銅鐘的反震之力還可以經受得起。群雄暗暗吃驚,俱是想道:“如此打法,淳於周豈非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李、孟二人見刺他不著,劍招立變,每壹招都是虛虛實實,意在劍先,不碰他的銅鐘,只是留心尋覓他的破綻。淳於周雖能舉重若輕,但銅鐘畢竟是笨重之物,無論如何,也不能使得壹似刀劍的靈活。
  是以淳於周用百多斤重的銅鐘作兵器,防禦有余,攻擊卻是不足。李、孟二人不碰他的銅鐘,氣力損耗不大。但倘若他梢有破綻,李、孟二人的虛招立即就可變作實招,乘暇抵隙,攻他壹個措手不及。
  這樣的打法的確是別開生面,激鬥中淳於周欺負孟明霞力弱,銅鐘向她推去。哪知孟明霞氣力雖弱,輕功卻是甚為精妙。
  只聽得“呼”的壹聲,孟明霞的纖足壹點銅鐘的上方,身形已是翩如飛鳥般地從淳於周頭頂越過。銅鐘的力道在於正面,急切之間,決不能把力道立即轉移方向推向上方,是以孟明霞這招看來驚險,其實卻是履險如夷。
  孟明霞飛過淳於周頭頂,腳未沾地,劍尖己是刺到了背心的“大椎穴”,淳於周的銅鐘擋開了李思南前面刺來的劍招,反手壹拿,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強奪孟明霞的長劍。背後竟似長著眼睛壹樣,擒拿手法使得淩厲非常,孟明霞壹劍刺空,立即閃開,又施側擊。
  淳於周的摘拿手法雖然不同凡響,但雙手分開,單臂托著銅鐘,力道自是大減。李、孟二人前後夾攻,登時扭轉了劣勢,十數招壹過,淳於周應付不暇,好幾次險些給李思南刺中。
  淳於周暗暗叫了壹聲:“不好!”心裏想道:“他們用繞身遊鬥的法子,我的銅鐘笨重,卻是發揮不了威力,久戰下去,只怕難免有壹兩個破綻,給他們乘虛而進。”
  心念壹轉,戰術立改。李思南正自使用虛虛實實的劍法,從正面向他作試探性的進攻,淳於周忽地大喝壹聲,突然把銅鐘擲出,鐘口朝地,向李思南當頭罩下。
  李思南大吃壹驚,幸虧他跳躍得快,在間不容發之際壹閃閃開。孟明霞壹劍刺到淳於周背後,淳於周跳上兩步,把那銅鐘壹推,銅鐘未曾落地,給他推動,轉移了方向,又向孟明霞飛來。
  孟明霞使出超妙輕功,躍起壹丈多高,恰恰從鐘頂掠過,但劍尖卻已給銅鐘擦了壹下,震得她虎口流血,落地之時,腳尖幾乎站立不穩。
  說時遲,那時快,淳於周壹拳打出,擊在銅鐘之上,銅鐘又向李思南飛來。李思南倒縱避開,淳於周飛快地趕上去,在銅鐘上輕輕地壹推壹撥,力道移轉,銅鐘第二次向孟明霞壓下。
  孟明霞剛剛站穩,喘息未定,銅鐘飛到,只好逃避。但她氣力不加,這壹躍未能及遠,耳聽得呼呼風響,那股大力似乎就要撞到她的背,孟明霞心裏壹涼,只道性命難保。忽覺身子壹輕,原來是李思南飛身掠來,輕輕將她壹帶,兩人使出“比翼雙飛”的輕功,逃出了銅鐘追擊的範圍之外。
  李、孟二人,從生到死,從死到生走了壹個循環。在這瞬間,驚呼之聲與喝彩之聲交作,人人都是看得驚心動魄。剛剛在為李、孟二人擔憂而驚呼,跟著又為他們這招絕妙的輕功而喝彩。
  在驚呼與喝彩聲中,李思南隱隱聽得壹聲尖銳的驚叫,是壹個女子的聲音,聽來竟似頗為熟悉。李思南心房跳了壹跳,但在這性命俄頃之間,卻也無暇去思索這是誰的聲音了。
  屠鳳渾身冷汗,心裏想叫李思南和孟明霞不要再打,趕快回來。但如果他們認輸的話,性命雖可保全,這盟主之位卻是淳於周坐定的了。比武的規矩,雖然可以打到最後壹人,但李、孟聯手,都已輸了,還有誰人敢去送命?
  屠鳳正想不顧壹切,叫他們回來,場中又已經過了幾次驚險的場面。李、孟二人雖無還擊之力,但卻也能夠避開了銅鐘的追擊。原來他們因為從未碰過這種打法,最初未免吃驚,如今漸漸鎮定下來,兩人彼此相助,繞場疾走,使出“移步換形”的輕功身法,跑壹步就轉壹個方位,淳於周的銅鐘必須用掌力推動,才能轉彎,急切之間,當然是不能碰著他們。
  形勢雖然好些,但危險仍然未過,要知孟明霞已是氣力不加,李思南亦將到了強弩之末的田地,他們繞場疾走,倘有壹步走得較慢,或者閃避得不適宜,馬上就有給鋼鐘壓成肉餅的危險。
  但淳於周這樣打法,壹掌擊銅鐘,追逐敵人——也是頗耗氣力。因此勝負的關鍵在於誰的氣力能夠持久。假如淳於周首先不住,無法以掌力推動銅鐘的話,他手拿銅鐘防禦,李、孟二人聯手反攻,就大有可以取勝之機。
  當然這個機會是很小的,李思南已經打了兩場,孟明霞是個女子,氣力更弱,而且她也曾經打了壹場,大家這樣的耗下去,壹定是李、孟二人難以。不過淳於周,壹來是老前輩,二來是生力軍,即使可以擊敗李、孟二人,只要過了百招之外,他也是勝之不武了。
  淳於周是個最要體面的人,想到了這層,心裏不覺有點急躁。有壹掌他的掌力發得太猛,銅鐘飛出,去勢極速,他自己的腳步壹時也追趕不上。李思南看出破綻,突然從銅鐘旁邊繞過,閃電般的壹個起伏,就到了淳於周跟前,舉劍便刺。
  以掌力推動銅鐘擊敵,自己必須與銅鐘保持適當的距離,方能控制自如。此際,淳於周因為未能緊跟銅鐘,給李思南殺到了面前,那就只有空手抵敵了。
  銅鐘失了控制,向場外飛出,旁觀的人嚇得紛紛躲避,雖然躲避,但有幾個人是跑得不夠快的,眼看這幾個人就要給銅鐘壓斃。就在驚叫聲中,忽見壹條人影淩空下降,當真是兔起鶻落,快到了極點,待到眾人看得清楚之時,只聽得“鐺”的壹聲巨響,銅鐘已經落下地來。有壹個人大馬金刀的坐在銅鐘之上。群雄又驚又喜,不約而同地叫道:“孟大俠!”
  原來這個人正是孟明霞的父親孟少剛,他到場時,恰巧看見銅鐘飛出場外,他壹躍三丈多高,運用千斤墜的重身法,硬生生就把銅鐘壓下來了。
  孟明霞正自持劍向淳於周奔去,看見父親來了,喜出望外,腳步不自覺停了壹下,擡眼望她父親。李恩南已是強弩之末,壹個人抵敵不住淳於周的掌力,被他中指壹彈,長劍脫手飛出。
  孟明霞猛地壹省,連忙接下李思南的劍,奔上前去,擋了壹招,反手把長劍遞給李思南。李恩南說道:“不錯,這壹場勝負未分,咱們和他打到底!”
  孟少剛提起銅鐘,走進場來,哈哈笑道:“淳於周,妳的兵器都已失了,還好意思再打下去麽?”
  淳於周怒道:“難道這就算作是我輸了不成?”要知他此刻雖然是以壹雙肉掌對付李、孟二人的長劍,如還是他稍稍占了壹點上風,比武的規矩並無規定壹個人始終要用壹件兵器。
  孟少剛道,“好,那就算他們輸了也成,下壹場我來陪妳玩玩。”孟明霞道:“爹,怎能就算是我們輸了?”
  淳於周大大吃驚,說道:“妳也要下場。”孟少剛道:“妳既然壹定要欺負我的女兒,我還豈能只是和妳開開玩笑!”
  淳於周連忙說道:“好,這壹場就算是平手好了。孟大俠,妳的氣可消了吧?”
  孟少剛道:“我既非和妳鬥氣,亦非信口和妳開開玩笑。妳要贏他們也好,當作平手也好,甚至認輸也好,總之,下壹場我非和妳較量不可,這是盟主之爭,我幫李思南這邊,按規矩我可似和妳打第二場吧?”後面這幾句話,他是向公證人之壹的吳恒說的。
  吳恒只好秉公說道:“他若贏了這場,至少還要再打壹場才能休息,孟大俠妳當然有權向他挑戰。不過他這壹場若是輸了,妳當然也就用不著和他再打啦。”
  淳於周心裏想道:“我雖然有把握可以勝得他們,但至少恐怕也要在百招之外。”其實李、孟二人劍術精妙,目前淳於周雖然能以氣力占優,但空手對付雙劍,總是比較吃力,久戰下去,誰勝誰敗,實難預料。淳於周自以為有把握可勝,那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他本以為以孟少剛這樣的身份,不會在他打了壹場之後,向他挑戰的。故此他剛才打算只傷李思南而不傷孟明霞,這樣贏了,對孟少剛也算是賣壹個人情。但如今孟少剛既是無論如何也要和他較量,他就不能不另作打算了。
  打下去的話,他未必能夠穩操勝算,勝了,也得在百招之外,氣力當然大為耗損,又如何能夠對付這壹位“神劍”馳名江湖的孟大俠孟少剛?
  可是要他向李思南和孟明霞認輸,他當然又是不甘心的。這不僅僅是面子問題,而且是盟主誰屬的問題,他壹認輸,他這壹邊根本就沒有可以出場的人了。
  兩皆不妙,無可奈何,淳於周唯有說道:“好,這壹場當作平手。孟大俠,妳壹定要伸量我,下壹場我只好舍命奉陪了。”他明知自己氣力充沛也未必敵得過孟少剛,但總還存有壹點僥幸的念頭,是以寧願此刻就算平手,好保留壹點氣力等下壹場對付孟少剛。孟明霞在形勢上占了上風,還不願罷手,李思南笑道:“他到底是老前輩,就讓他壹點,當作平手。否則將他打敗,妳爹爹的‘神劍’,我就沒有眼福看了。”
  孟明霞這才笑道:“好吧,看在爹爹的份上,那咱們就不必難為他了。”兩人退下,和屠鳳等人,站在場邊觀戰。
  淳於周冷冷說道:“孟大俠神劍無敵,淳於周今日未帶雙鉤,敗在孟大俠的劍下,那也值得。”
  孟少剛笑道:“妳不必擔驚害怕,更不必用言語激我。孟某是何等樣人,豈能占妳的便宜?好,我先問妳,妳用什麽兵器?”
  淳於周提起那口銅鐘,說道:“我還是用這個笨家夥。”要知淳於周即使有雙鉤在手,也是決計抵擋不了孟少剛那神奇莫測的劍法的,倒不如用這個大銅鐘,或許還可以稍稍占壹點兵器上的便宜。因為他已經試過壹場,用銅鐘對付孟明霞和李思南的雙劍,占了很大的上風。
  當然孟少剛不是孟明霞和李思南所能比擬,但至多也不過等於兩個李思南,而且壹人單劍,不能前後夾攻,也比較容易對付。是以淳於周自忖,用這口銅鐘抵擋他的“神劍”,縱不能勝,也許尚可以避免吃虧。
  在場的人連淳於周在內,都以為孟少剛必是用劍無疑,所以淳於周也沒問他用的什麽兵器,哪知孟少剛卻道:“好,妳用銅鐘,我只憑壹雙肉掌,在兵器上我讓妳先占點便宜。妳該沒話說了吧。”
  此言壹出,眾人都是大為驚詫,心想銅鐘推壓之力,重逾千斤,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抵敵?李思南道:“可惜,可惜,妳爹爹不用劍,咱們可是少了眼福了。”孟明霞道:“諒這老匹夫也值不得我爹爹用劍。”
  淳於周忍住了氣,心裏想道:“我只求不敗!何必和妳爭壹時的體面。”於是說道:“好,那就請孟大俠發招。”
  孟少剛卻又笑道:“且慢,妳是打了壹場的!在氣力上我也不能占妳的便宜,這樣吧,屠姑娘,請妳把壹支香插在地上,只能露出三分之壹。”
  屠鳳莫名其妙,依言把香插入泥中,只露出三分之壹。孟少剛緩緩說道:“我空手與妳拼鬥,地上的香火熄了,就算妳贏!”“燒壹支香的三分之壹,所用的時間,若是用刀劍過招的話,最多不過三十招。想來孟少剛是因為對方用銅鐘應戰,無法壹招壹招的計算招數,故此提出這個限制的辦法,讓淳於周盡占便宜。
  淳於周所怕的正是氣力不能持久,聽得孟少剛這麽壹說,不禁又喜又怒,心道:”妳也大小覷我了,我勝妳不得,難道壹支香的三分之壹時刻,我也守不了嗎?“於是說道:”好,這是妳自己說的,妳輸了可怨不得我!“孟少剛叫屠鳳點了香,說道:”不錯,香火壹熄,我就認輸!廢話少說,趕快動手!“淳於周占了便宜,自是不好意思采用拖延戰術,心裏想道:”我且攻他數招,攻他不下,再守不遲。“主意打定,提起銅鐘,立即以泰山壓頂之勢,向孟少剛砸下。
  孟少剛竟然不躲不閃,只見他身軀壹矮,左掌壹拍銅鐘,右拳跟著搗出。只聽得”鐺“的壹聲巨響,震耳欲聾。孟少剛站在原地,寸步不移,反而是淳於周接連退出了七八步。
  原來孟少剛這壹拳壹掌,用的乃是剛柔並濟的力道。左掌拍著銅鐘,輕輕壹帶,已是把對方推來的那股剛猛力道引過壹邊,然後壹拳搗出,拳力勝過了對方的力道,兩股力道加在壹起,全都反擊回去,這比借力打力還要厲害,淳於周如何經受得起?他只退數步,尚未跌倒,已經很不錯了。
  淳於周吃了個虧,立即采取守勢,銅鐘擋在胸前,不再推出。登時喝彩之聲與笑罵之聲交作,有的說道:”好不要臉,想拖過去!“有的說道:”既來爭奪盟主,卻做縮頭烏龜,羞也不羞!“淳於周對旁人的恥笑,只當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孟少剛笑道:”淳於老兒,這銅鐘保護不了妳,妳想做縮頭烏龜也是不成!“欺身直進,”鐺“的壹聲,拳頭又擊在銅鐘之上。
  這壹拳只是孟少剛本身的力道,隔著壹口銅鐘,淳於周勉強還挨得起,但虎口亦已感到酸麻了。
  孟少剛壹采攻勢,便似長江大河滾滾而上,或用拳擊,或用拿拍,轉瞬之間,已是在銅鐘之上擊了七拳,拍了八掌!叮鐺之聲,連綿不斷,震耳如雷,旁觀諸人,人人都堵住耳朵。但淳於周知是不能。淳於周是提著銅鐘的,在鐘聲大作之下,當然是十分難受,好像耳膜部震破了。
  不過片刻,淳於周只覺體內氣血翻湧,孟少剛每壹拳擊著銅鐘,他的胸口就如同受了大鐵錘的壹擊。淳於周暗暗叫聲”不好“,趁著氣力尚未衰竭,登時改變戰術,用力把銅鐘擲出。他剛才以掌力推動銅鐘,追擊李、孟二人,頗占上風,此時既不能守,只好重施故技。如此打法,雖然更費氣力,但那壹支香露出地面的已只剩下短短壹節,淳於周估量時間,只須孟少剛躲避他三次的拋擲,香火就會熄滅。孟少剛有言在先,香火壹滅,他就要作輸的。
  如不知孟少剛正是要他如此,銅鐘拋來,孟少剛壹聲長嘯,喝道:”來得好!“飛身躍起迎著照面飛來的銅鐘,使出上乘武功中轉移力道的功夫,只是輕輕壹掌,那口銅鐘登時悼轉方向,反而向淳於周飛去。淳於周腳踏”之“字形,繞場疾走,雖然狼狽非常,卻也避開了銅鐘的反擊。
  董開山喝彩道:”好呀,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孟明霞笑道:”淳於周這老兒以前輩自居,卻還要向咱們學師,不知他羞也不羞?“原來淳於周避開銅鐘的身法步法,正是李、孟二人剛才所用的”移步換形“這套功夫。其實這套功夫並非獨家所有,身具上乘武功的人十九會用,淳於周依樣畫葫蘆原也無妨。不過他以老前輩自居,危急之時,不能別出心裁,卻要效法小輩,這就難免受人譏誚了。
  李思南笑道:”可惜他的對手是妳的爹爹,他要效法咱們,也是決計難逃壹敗。“話雖如此,李思南卻不禁有點擔心。要知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誰勝誰負,而是在於時間,壹支香的三分之壹,很快就會燒完,此時已只剩下最後壹點了。倘若香火壹滅,孟少剛縱然打傷了淳於周,也只能算是輸了。
  心念未已,只聽得”鐺“的壹聲,孟少剛又已壹掌擊出,淳於周危急之際,分外機靈,全副精神,都用來註視孟少剛的動作,見孟少剛的掌鋒是向左方拍出,不待他碰著銅鐘,搶先便向右方閃避。
  本來高手比鬥,貴在知機。淳於周窺伺方向,搶先閃避,正是深明此理,否則若待他銅鐘飛來,就未必來得及閃躲了。
  不料孟少剛的掌力奇妙莫測,他讓淳於周看見他的動作,正是要誘淳於周上當的。這壹掌看似向左方拍出,拍下之時,卻用了回旋的力道。只聽得”鐺“的壹聲響,淳於周剛向右方壹閃,銅鐘已是倏然轉了方向,飛到他的身前。淳於周嚇得魂飛魄散,此時他已來不及跳躍閃開,只好伏在地上打滾,孟少剛身形壹個起伏,追上銅鐘,雙手壹按,銅鐘的鐘口正對著淳於周的天靈蓋,喝道:”妳服了麽?“此時孟少剛是抓著鐘頂的鐵鉤跟著他跑的,淳於周在地上打滾,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孟少剛,孟少剛只要把銅鐘罩下,登時就可以要了淳於周的性命。
  淳於周無可奈何,只好叫道:”孟、孟大俠手下留情,我、我認輸了。“孟少剛哈哈壹笑,提起銅鐘,問道:”屠姑娘,香火熄了沒有。“屠鳳笑道:”恰到好處,香火猶紅!“淳於周爬起來壹看,露出地面的那支香的三分之壹,剛剛燒完,還有壹點香頭未滅。淳於周大嘆”晦氣“,可惜就只差了這麽壹點時間。但他得以死裏逃生,自己也覺得是”不幸中之大幸“,此時他只怕孟少剛再有留難,盟主之位卻是想也不敢想了。
  孟少剛放下銅鐘,說道:”念妳修為不易,妳既認輸,就讓妳去吧。但願妳從此洗心革面,不再胡作非為!“與淳於周壹同來的共有十五人,除了柳洞天、崔鎮山、周鎮海三人先已離開,還有壹十二家寨主,淳於周以為他們會跟自己走的,哪知這十二家寨主連向他表示同情的也沒壹個。大局壹定,他們就爭先恐後的擁上前去,有的向李思南道賀,賀他做了綠林的新盟主;有的向孟少剛恭維,對他的絕世神功佩服得五體投地;有的則向屠鳳表白,表白他們也有抗敵之心,只因不知淳於周父子暗中與韃子往來,因此才會上他的當。這些人倒也不是跟紅頂白,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的的確確是在這次事件之中,才擦亮了眼睛的。
  淳於周面目無光,只好壹個人灰溜溜的獨自下山。
  南宋使者、宰相史彌遠的侄兒史公望也上前向新盟主道賀,說道:”現今風雲動蕩,李公子是將門之後,榮膺盟主,這正是李公子報國的時機。還望李公子能善體朝廷的意旨,聯蒙古以伐金,中原故土,恢復可期。“李思南淡淡說道:”我是做義軍的盟主,不是做朝廷的官。朝廷的決策我們自會鄭重商討,但卻不能約束我們。“董開山接著說道:”不錯。朝廷有朝廷的意旨,我們也有我們的意旨。我們是以老百姓的意旨為意旨。老百姓要保家衛國,那我們就非得同韃子打到底不可。女真韃子要打,蒙古韃子也要打。史大人,我是個粗人,說話不懂轉彎抹角,冒犯了妳,妳莫見怪。“史公望好生沒趣,也只好下山了。
  此時大局已定,眾人皆大歡喜。李思南上前與孟少剛重新見過了禮,孟少剛哈哈大笑,說道:”妳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到底是我女兒的眼力比我高明得多,我誤會了妳,還得請妳原諒呢!“李思南道:”老前輩言重了,老前輩對我的鞭策,那也是為了我的好。晚輩豈敢有所不滿?“他把孟少剛那日對他的留書”警告“說成是”鞭策“,說得十分得體。群雄不知內裏情由,心中俱是想道:”孟大俠大約是想要李盟主作女婿,看來李盟主也是十分願意。他和孟姑娘倘若結成夫婦,那倒真是再好也不過的美滿姻緣了!“在眾人皆大歡喜、興高采烈之中,卻有壹人滿懷愁緒,悄悄離開。
  這個人正是楊婉,剛才李、孟二人聯手,惡鬥淳於周之時,她己經來了,但因她已經改容易貌,穿的又是普通嘍兵的眼飾,誰也沒有註意她。李思南遇險之時,曾經聽到她的尖叫之聲,但當時發聲驚叫的不止壹個,李思南做夢也想不到是她。
  楊婉見他與孟明霞聯手,終於脫險,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辛酸。此時見到孟少剛把李思南和他的女兒拉在壹起,親親熱熱地敘話,群雄都圍繞著他們,把他們三人當作中心,自己卻只有在旁邊遠遠觀看的份兒,心裏的傷感,那是更不用說了。
  楊婉忍著眼淚,心裏自己對自己說道:”我不能哭,我不能讓他知道,孟姑娘對他有情有義,他和孟姑娘是比和我更適合的。就讓他當我是死了吧,何苦還要阻礙他的美滿姻緣?“楊婉含著眼淚悄悄離開,可憐李思南壹點也不知道。俗語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此際正是他最高興的時候,雖然不至於就忘了楊婉,但心中的傷感卻已是拋之腦後了。此際他心中想的,只是如何當壹個稱職的盟主,好實現胸中抱負,洗雪家國之仇。
  大家興高采烈之中,也還有壹個人是心中頗感不安的,這個人是石璞。
  石璞看出了孟少剛有把女兒許配與李思南之意,心裏想道:”孟姑娘是屠鳳最要好的朋友,屠鳳壹定是希望她嫁給李思南的。李思南不知楊姑娘的遭遇,他對孟明霞恐怕亦是難免有情。我倘若說出楊婉就在這兒,李思南不知會怎麽樣?但對孟大俠父女而言,可是壹個大大的打擊了,屠鳳只怕也不高興我這麽做的。但我若不說明真相,又如何對得住楊婉?唉,我應該幫忙誰才好呢?“石璞轉了幾個念頭,終於立足主意,想道:”大丈夫應當仗義勇為,豈可只顧私人利害。楊姑娘身世淒涼,她比孟明霞更需要壹個親人,屠鳳若知真相,也未必會怪我多嘴。就是怪我,我也應當把楊婉的事情告訴李思南。不過他喜歡誰,這是他的事情。我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心意。楊婉與我有約,只許我為她辯冤,不許我說出她的下落。我就照這樣辦好了。待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楊婉還活在人間,那時且看他是故劍情深,還是貪新忘舊?“不過石璞雖然立足了主意,此際卻還不是說話的機會,大家正在高高興興,說這種兒女私情,不但是大殺風景,而且也不適宜。因此石璞只好等到了慶功宴過後,有機會再說。
  李思南忽地想起壹個人,在屠鳳叫人擺慶功宴之時,他遊目四顧,不見這個人,連忙問道:”今日打敗崔鎮山的那位褚英雄哪裏去了?“要知若是論功的話,孟少剛當然是功勞最大,李思南其次,但褚雲峰也是功勞不小。他不但打敗崔鎮山,而且以驚人的劍術和柳洞天打成平手。在慶功宴上,當然是不能少了這個人的。正是:
  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從何處覓斯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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