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孤獨神明

　　第二天，葛拉博睡眼惺忪起床，旁邊有兩個女仆服侍，壹個在幫他穿衣服，另壹個端著盤子，將黑麥面包丁、堅果、培根、煮雞蛋之類的早餐往他嘴裏送。
　　葛拉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由女仆伺候所有起居。
　　這並非個別現象，事實上，許多貴族都有諸如此類的習慣，他們並非真的懶，只是很享受這種慵懶時被人服侍、高高在上的感覺。
　　換完衣服吃完早餐，葛拉博在女仆的白絲大腿上摸了壹把，攜好佩刀，策馬離開行政府邸，準備去和波頓對接今日的抓捕計劃。
　　壹來到親衛軍團駐地，葛拉博兀然發現今天的氣氛不太對勁，不僅崗哨多了數倍，旌旗林立，堪稱三步壹哨五步壹崗，還不停有高級軍官路過，神情凝重地交流著什麽，氣氛和戰時狀態無異。
　　這時，兩名親衛軍團千夫長路過葛拉博身旁，交談聲隱隱傳來：
　　“天殺的崽種，終於把他給抓住了。”
　　“真是自投羅網，居然敢半夜去王子殿下的寢房，還胡言亂語挑撥離間，他這回絕對完蛋了。”
　　“妳說，王子殿下會怎麽處置他？”
　　“斬首都太輕了，我覺得怎麽也得淩遲，而且要把他的嫡系全部誅盡，地牢裏那些人壹個都別想跑！”
　　“呵呵，到時候壹定要當眾處刑，讓其他宵小之輩知道刺殺王子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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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拉博聽著聽著，不禁心裏壹驚，趕忙上去詢問：“二位，妳們說的是誰？是在說奇諾行政官嗎？妳們抓到他了？！”
　　壹名千夫長剛想回答，另壹個擡手打斷他，對葛拉博沈聲說：“我們無可奉告，想了解具體情況的話，妳自己去找王子殿下。”
　　“好好好，我自己去問他。”葛拉博與二人匆匆告別，壹路小跑向將軍主帳。
　　賬內，波頓雖然是負傷之軀，但他從小就是個極其自律的軍人，哪怕受傷也絕不賴床，破曉時分就已經起床工作，此時正在給壹份份軍情文件做批註。
　　葛拉博欠身入帳，恭敬地詢問道：“王子殿下，聽聞您抓獲了奇諾行政官？您怎麽沒有對外公布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波頓繼續批註文件，頭也不擡，不冷不熱地問：“妳從哪聽來的？”
　　葛拉博頷首賠笑道：“我看外面的崗哨比之前多了好幾倍，幾名親衛言語間似乎也有所提及，自己猜出來的。”
　　波頓放下筆，冷哼了壹聲，面無表情說：“這種事以後別亂猜，亂猜對妳沒好處，知道嗎？”
　　“知道知道……”葛拉博趕忙應聲。
　　波頓繼續說：“妳猜得沒錯，昨天奇諾剛剛落網，他半夜跑進我的房間，胡言亂語，挑弄是非，試圖混淆我的判斷，以此洗清自己的罪名。呵，我雖然不是什麽工於心計的人，但哪能被他教唆？聊到後面，我假意迎合，讓他放松警惕，最後暗中招來親衛逮捕了他。”
　　“王子殿下實在機敏！”葛拉博的聲音略顯急促，隱約壹副急不可耐的樣子，“那是否需要我在近日架設好處刑臺？”
　　波頓搖頭：“先不著急，我從奇諾行政官的供述中找到了壹些疑點。我懷疑，他這次刺殺背後恐有人指使，不是明面上那麽簡單，還是要仔細審過再說。”
　　葛拉博眼中隱匿著飄忽不定的神色，猶豫片刻後，他試探性問道：“那請問，奇諾行政官現在關在哪裏？”
　　“他現在……”波頓說到壹半頓住，皺起眉頭，“後面的事妳不需要操心，我會安排的，妳只需要處理好雷雲城的日常政務即可。我可是聽洛娜說了，妳這個人非常刻薄，動不動就鞭打平民！”
　　“我雖然只是親衛軍團的將軍，沒有文職頭銜，管不到妳頭上，但烽火行省「總督」愛德華·特洛伊是我以前的軍中袍澤，妳要是再整天耀武揚威，欺負平民，我可就得找他談兩句了。”
　　葛拉博嚇得肝顫，趕忙擺手：“不會不會！再也不會了！我以後壹定當個愛民如子的行政官！”
　　“妳最好是。”波頓提筆繼續批閱文件，不冷不熱地說，“雖然我在妳的地盤上挨了壹槍，理應向妳問罪，但妳這幾日來壹直在盡力配合抓捕工作，也算功大於過吧。今天傍晚6點整，我會擺壹場慶功宴，妳帶上妳的同僚們壹起來，我給妳留上賓的位置。”
　　不僅免於刑罰，還能被邀為上賓，葛拉博頓時大喜過望：“您的慷慨令我受寵若驚！我壹定準時抵達！”
　　“嗯，下去吧。”波頓揮了揮手。
　　“告辭，殿下。”葛拉博彎著腰，頷首離去。
　　帳內重歸安靜，只有筆尖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妳怎麽看？”突然，波頓出聲了。
　　“哢。”波頓身後的簾帳內響起糖果被咬碎的聲音，奇諾的聲音緩緩傳來：“這個人真是蠢得讓我大開眼界，挖個坑就往裏跳，說他智殘都是擡舉他了，但他背後的人又能借這種蠢貨之手，把刺殺計劃布置得如此縝密。這個幕後黑手不可小覷。”
　　波頓：“妳後面的計劃，要不要重新規劃壹下？”
　　奇諾：“暫時不用，繼續吧，妳這邊別出紕漏就好。”
　　帳內再度恢復寂靜，風偶爾從帳外吹入，擺弄著雜亂的紙張。
　　“我有個問題，其實昨天就想問妳。”波頓側過臉，側目看著簾帳，仿佛在註視著那個在後面吃糖的人，眼神幽邃得深不見底，“如果，我說如果，妳昨天關於王儲之爭的分析不無道理，那麽在我們三兄妹之間，妳會站在誰那邊？”
　　奇諾：“我不喜歡派系鬥爭，哪邊都不站。”
　　波頓：“每個被問到這個問題的人，都會做出和妳同樣的回答——哪邊都不站。但事實上，他們心裏早就把寶押好了。”
　　沈默，無人言語。
　　波頓：“其實，我最想問的是，妳現在和索蘭關系這麽好，是不是另有目的？”
　　“哢。”又壹顆糖果被咬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奇諾的聲音似乎有種莫名的悵然：“沒什麽目的。只是我天生缺失壹樣東西，索蘭黛爾把它遞給了我，我也想試著把它握在手裏，看看擁有它到底是什麽感覺。”
　　波頓：“什麽東西？”
　　奇諾：“朋友。”
　　波頓沈默了很久，默默回身，眼神比剛才還要深邃，幽幽地說：“是啊，薄暮死神……雖然妳只是個凡人，但大家敬畏妳，就像敬畏真正的死神。壹旦被人敬畏，高高在上，就無從談起親情、愛情、友情、亦或是任何感情——”
　　“神明都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