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 不可說 第九三章 佛手窄

　　悟空在前世心中對觀音菩薩印象上佳，只認她真是那大慈大悲以眾生為念的菩薩心腸。但他在大聖禪寺見了無支祁，知道那大聖國師王菩薩只以眾生為造化論，好不吝惜人命，對菩薩二字的印象便減了幾分。
　　今日大戰，又見觀音長袖善舞，四處攛掇，方才又使陰柔法術擒了牛魔王，心中對她已起了怨念。
　　便沒好氣道：“仙有仙界天庭，佛有西方世界，我妖類茹毛飲血、雨淋風吹，只占了壹座山，便也是罪了？”
　　菩薩見悟空強橫，也不動怒，仍笑道：“哪個說妳是罪，不過問問罷了，妳這猴子，怨氣倒大，方才阻我捉那老牛，妳膽子可不小啊。”
　　悟空的目標是如來，他只要借如來之口，證實壹些東西，心思自然不在這觀音身上，便道：“妳擒我兄弟，我自然不答應。今日爾等以多圍少，倒不怕墮了妳們菩薩尊者的威名？”
　　觀世音將楊柳枝收回凈瓶，無人能見，她那凈瓶中的碧綠色水波蕩漾，比方才稍低了壹絲，菩薩心中不由得壹陣心疼。
　　觀世音笑道：“妳這猴子，倒是伶牙俐齒，如今佛祖親臨，心中莫非還存僥幸不成？”
　　悟空道：“我管妳佛祖天尊，凡事逃不過壹個理字。花果山何錯之有，天庭無故屢次派兵圍剿，要將我等斬草除根，彼時妳這憐憫眾生的佛祖又在何處，為何不來主持公道？”
　　觀世音話語間引出佛祖，便是不願與悟空對問，在天下眾仙面前與這猴子鬥嘴，著實與自己身份不符。
　　果然，佛祖悠悠道：“妳這猴子可知，玉皇上帝大天尊乃是萬天之主，萬天萬神萬物，莫不在大天尊統管之下，妳有何本事，敢與大天尊相悖。還不早早歸附，入我佛門，萬事皆空，可贖妳過往罪愆。如今在此，豈不壞了性命，萬事皆休，可惜本來面目。”
　　悟空聽如來開口，半晌不語，心中卻在琢磨這番言語中的深意。在西遊記中，如來面對悟空時說的卻是：“妳那廝乃是個猴子成精……趁早皈依，切莫胡說！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頃刻而休，可惜了妳的本來面目！”
　　這番話當時被那莽撞無謀、不知天高地厚、只壹心要占天庭的孫猴子略過，其實細細想來，此時如來已存了收服之心，孫猴子此時若降了如來，自然不必再受那五百年五行山下之災。首句，妳那廝乃是個猴子成精，貌似壹句廢話，但是，如來在這個當口豈會說廢話？這句話便是要告訴悟空，我壹眼便能看出妳的本質，加上後壹句“可惜了妳的本來面目”，更是進壹步點破，孫悟空絕不是壹只普通的猴子，只差要說出“妳便是靈明神猿”這樣的話來。只是孫猴子似乎並未聽懂如來這番話語，他沒有遇到無支祁的經歷，怕也沒人和他講起七大神猿的典故。如來將話說的如此露骨，悟空卻依然不降，如來此時心中不知有多郁悶，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即便有心收了悟空，卻不好將他直接帶回西天。天庭中高人甚多，被人看破這節便不好了。無奈之下，只得借著取經壹事，將悟空迂回收入門中，這個圈子繞的不可謂不大，機謀不可謂不深啊。
　　而此時，而此時，如來先說道“萬天萬神萬物，莫不在大天尊統管之下，妳有何本事，敢與大天尊相悖。”看來如來對玉帝至高無上的位子頗有些想法，這番話明擺著自己的身份居於玉帝之下，玉帝相請，不得不來。但即便如此，只要悟空能歸順於他，也可保得悟空性命。
　　如來這番話依然提到了“本來面目”，看來如來想要得到自己這造化之身，必有大用。而如來越是如此，悟空越不敢降，相比天庭的拔刀相向，西天世界的佛祖菩薩看似溫文爾雅、慈悲為懷，說不準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悟空想了又想，縱使如來不殺他，到了西天為佛，日日讀那枯燥經文，背些贊譽稱頌之詞，就算能活個天荒地老，這等人生又有何趣味可言？
　　悟空理清思緒，心中大定，不過壹戰，不過壹命，何懼之有？
　　於是悟空鎮定道：“我的本來面目，存乎於心，哪會有別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佛祖這番話我已聽懂，便是要橫豎不講道理，以勢壓人了吧。”
　　如來聽到“本來面目，存乎於心”這幾個字，他久閉的眼睛睜開，仔細看了悟空壹眼，目光中頗有些贊許，又含著幾分遺憾。
　　如來道：“好，妳若不從，我也不強逼於妳，妳既然敢鬧上天庭，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我便與妳賭壹賭，如何？”
　　悟空笑笑道：“撕破臉皮倒快，我既來此，只是要看看這天上仙佛可有公道之心，如今已有了答案。既敢孤身犯險，又何懼壹死，有什麽道兒盡管劃出來，我今日奉陪到底了。”
　　如來微微頷首，壹副“可惜可惜”的神色寫在臉上，口中道：“妳有何本事，只說來聽聽，我便撿妳最厲害的與妳比上壹次。”
　　悟空想也不想，他那天罡變數自然鬥不過如來，而憑著武力更是無法取勝，想想牛魔王以煉成本命法寶的真身都鬥不過阿儺尊者，自己又何必自投羅網。算來算去，還真的只有壹個筋鬥雲，或許能博得壹絲機會。
　　悟空便道：“妳可知我為何敢上天庭，只因我有壹招筋鬥雲之術，壹個筋鬥便是十萬八千裏，我若想走，妳可能攔得住？”
　　如來心道，這猴子聰明卻聰明，只是坐井觀天，眼界太窄了。便道：“好，我便與妳賭壹賭這筋鬥雲，妳只要能翻出我這手掌心，我便叫玉帝給妳認個錯，從此後凡是天上神仙，西方諸佛，無人再敢去妳花果山攪擾，如何？”
　　悟空道：“好個和尚，妳可想好了，莫要抵賴！”
　　如來笑道：“這裏有無數神仙作證，我豈會自壞名聲。”
　　悟空壞笑壹聲又道：“妳可能做得了玉帝的主？”
　　如來壹怔，道：“做不了，但我自然不會輸妳。”
　　悟空哈哈大笑：“妳個空手套白狼的和尚，幸虧我老孫多問壹句，否則便被妳蒙了，說白了妳還是拿個空口無憑來與我賭鬥，我怎能信妳？”
　　便在此時，壹個聲音自通明殿中傳出：“做得了！”正是玉皇大帝本人，這聲音不喜不怒，冷冰冰無半點情感，聽得如來心裏也頗不舒服。
　　如來此時無暇細想，他便在等這句話，好早早擒了猴子，便道：“妳可聽見，玉帝已準我此事。”
　　悟空點點頭，道：“既然玉帝甘居人下，我便與妳賭上壹遭！”
　　如來聽悟空越說越不像話，臉色不豫，便將壹張大手鋪開，他身高丈六，這大手只荷葉大小堪堪站上壹人。
　　悟空壹躍而上，半空中喝了壹聲：“如來，妳可休要抵賴！”便落在了如來的手掌心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