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遠見

遠見，字面的解釋是深遠的眼光和高明的見識。
準確的說這就是壹種運用現有信息判斷出過去與未來的能力，世間卓越者大多具有這種特質。
因為遠見就是基於當前已知信息做出的最佳選擇，然後在前進路上不斷修正的壹種能力。
擁有這樣能力者萬中無壹，通常這些人都有個共通的特點，便是看見壹個事的開始便已推測出它的結局甚至整個過程，像這樣料事如神的卓越者知道自己每壹個當下的舉動都跟未來息息相關，所以他們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在無聊的人情世故上，這也導致卓越者大多顯得性格孤僻。
並非他們生來如此，而是作為壹個能看見未來的人，他的很多話都是不能宣之於口的，與其費盡心思跟看不見未來的平凡人解釋每壹步的浪費時間，他更願意強大自己。
唐羅並不完全具備壹個卓越者的特質，上壹世無比平凡的他這輩子如果不是投個好胎也達不到現在的高度，可正是因為他從平凡中走來，所以他更知道平凡人擁有著什麽樣的弊病。
在從天空落下之前，乘著穿雲獸的唐羅端坐雲巔，從萬米高空的穹頂俯瞰整個赤霞山脈，經過多次強化甚至出現重瞳的他將赤霞山的壹切都盡收眼底。
原來所謂的著眼全局只需要真正將自己與世界拉開距離就可以，唐羅鳥瞰著自己的領地，看著三座主峰，十幾座駝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來回的奔行，已將這場暴動的原因了然於胸。
首先，就是最重要的，這西陵難民的數量，遠遠超過壹開始預估的壹百六十萬。
“我居然會信壹個情報機構的人口統計，真是見鬼了！”唐羅不由的這樣埋怨自己，哪怕是後世進入大數據時代的人口統計都有不盡不實的地方，何況西陵這樣人口來往繁密的武者時代。
西陵是個巨大的城邦，除了南北兩岸的城市外，城外還有很多小型的村莊鎮落，他們仰賴西陵強悍的武力，得以和平的繁衍生息，這些人並不在風媒屬的統計範圍內，但唐羅當時通傳全城的吼聲可是被他們聽的壹清二楚。
當這些人和西陵人壹起擁擠在赤霞山脈的時候，唐羅只能看見漫山遍野的人頭攢動，和無數個個位數與十位數的數字。
除去兩座主峰的世家聯盟，聚集在駝峰與中峰的人口絕對超過預計的壹百六十萬，這還是他粗糙估計的數量，也許還不止。
壹千萬斤糧食供應壹百六十萬人，便是每人半斤這數量也會達到八十萬斤每天，讓孫金方用壹千萬斤糧食支撐二十天，根本就是在為難那個孑然壹身的老人。
所以，這場暴動的根源是唐羅自己的疏忽，或是說，太過信賴風媒屬所導致的錯誤。
在風媒屬眼裏，很多平民根本不算是平民，威脅度幾乎為零，但他們的數量卻是世家的好幾倍。
將有限的資源投入到精準統計平民身上，本就是件收益特別低的事兒，所以風媒屬只是派出壹些風媒，了解個大概就算完成，大部分的精力還是留在觀察各個世家的動向上，因為這樣才符合世家利益。
風媒屬當然沒錯，只是因為唐羅走得太過匆忙，如果他能在離去之前，環視壹圈自己的領地，大概就能知道僅僅壹千萬糧食，是支撐不了原定的二十日計劃的。
畢竟是第壹次治理這樣龐大的人口，唐羅自詡周密的計劃回過頭看來還是錯漏百出，若不是崔大有給力，可能二十日之後回城，赤霞山早就亂成壹鍋粥了。
這是他犯得錯誤，並沒有什麽丟臉的，真正讓他覺得丟臉的，是這些頭上綁著代表自己扈從頭巾的百姓的行為還有自己特意留下的後手。
他在穹頂看得清楚，壹些頭頂有著三位數甚至四位數的扈從，在壹個賑糧點拿完糧食後，便悄摸的離開人群從幾乎是絕壁的山澗中往另外的賑糧點移動。
赤霞山駝峰十幾座，除了中峰最大的賑糧點外，基本上每壹座駝峰都有賑糧點的存在，對普通人來說幾乎是絕地的懸崖峭壁對這些修煉者來說就是通往駝峰的捷徑，他們如猿猴壹般在山石的凹陷處借力，沒壹會兒便從主峰蕩到其他駝峰上，悄悄的混入領糧隊伍裏。
作為壹個和平了幾百年的商業城市，西陵也造就了平民積累財富的土壤，大開武禁全憑自覺雖然不能讓全民皆有修煉的條件，但只要心生向往者總能想到辦法修煉。
三十六幅先天道圖自徐聖刻在天南豐碑之後，就成了爛大街的東西，個把金幣就能買上壹套放在家裏，只要識字肯下苦工，哪怕沒有別人指導自己也能完成打通天地之橋，溝通天地靈氣的築基期。
也許半斤糧對這些武者來說真的有些吃不飽，但要說這些人只能靠賑糧才能活下去，那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力。
他們會這樣做，只是因為這樣比在洪水中撈魚更省力，無非是認定賑糧點的名士們無法認清每壹張人臉，想要多領多吃而已。
這些人本該成為難民之中的佼佼者，就算不指望他們幫助其他難民，負責尋找壹下自己的吃食，哪怕他們弄了糧食之後發點小難財唐羅也可以理解，但這些人就是心安理得的鉆賑糧的空子，壹些擁有四位數值的蛻凡境修煉者更是來回幾座駝峰的領糧。
上行下效之下，導致壹些平民也開始想要重復領糧，雖然他們沒有辦法繞過山頭但換身衣服重新捯飭壹下再次混入隊伍中領糧卻是十分熟練。
壹千萬糧食怎麽沒的？就是這麽沒的！
可笑這些人還聚攏在主峰平臺，壹個個正義凜然的逼問那個已經拿自家存糧出來賑災的老人，真是有意思。
大智慧沒有，小聰明壹堆，貪婪、盲從、怠惰、短視。
看著自己的扈從大多都是這樣的人，唐羅只覺無顏面對議事廳中的那群西陵名士。
主峰平臺上只有“啪啪啪”的掌嘴聲，壹下重過壹下，就像打在了他的臉上。
丟人，真的是，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