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詛咒
　　”真是的，妳也太過分了，竟然……竟然就這樣弄到天亮！“霧淩嘴裏埋怨，手上替邪犽綁好腰帶。
　　”唔……怎麽天亮得這麽快？“
　　邪犽覺得自己和霧淩躺在床上好像也沒過多久，怎麽壹下就天亮了？
　　”被妳裏裏外外地弄，不天亮也天亮了啦！“
　　霧淩面露不滿，”真是的，叫妳休息也不聽。“”可是淩姐姐，我看妳也很開心啊，“
　　邪犽抗議道：”怎麽都怪到我頭上來？“
　　”好啦好啦，別管這個了，太陽都曬屁股了，我們趕快去見娘娘吧！“霧淩臉壹紅，連忙轉移話題。
　　兩人早已穿戴整齊，邪犽換上了壹套天青色的長衣，他這輩子還是第壹次穿這種東西，走起路來只感到跨不能跨、跑不能跑，怪別扭的。
　　”對了，我警告妳，“
　　在離開帳篷前，霧淩轉過身來，壹雙銀眸瞪得大大的，”千萬別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別人說，那可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好啦好啦，我知道妳怕羞，我不跟別人提起就是了。“邪犽笑道：”淩姐姐真奇怪，床上床下兩個樣……“”妳……妳少講兩句會死嗎？“
　　霧淩雙頰脹紅，壹把扣住邪犽的手腕，拉著他步出帳篷，”再開玩笑，以後我不跟妳好了！“”淩姐姐別生氣嘛！“
　　邪犽邊走邊道：”我每天都想跟妳好……嗯？“只見霧淩壹出了帳篷，步伐便停了下來。
　　”怪了，怎麽只剩這麽壹點人？“
　　霧淩奇道。
　　只見眼前除了九千院的大紅營帳依舊不動如山外，昨天圍繞四周的許多帳篷都不知到哪去了，乍看之下，至少有七成的營帳消失無蹤，營地顯得冷清許多。
　　”妳們兩個小鬼總算起床啦？“
　　從邪犽腳下傳來壹道尖銳的詭異嗓音，”都快到正中了，大夥已經全都走啦！“邪犽壹驚，往下壹看，只見壹名矮小老嫗，身體背面被壹大片黑色甲谷覆蓋，殼下還有許多細足蠕動，他不禁嚇得退後壹步。
　　(這家夥什麽時候出現的，怎麽我壹點感覺都沒有？”吞油姥姥！“霧淩卻似和這老嫗相識，驚道：”大夥都走了？可是娘娘不動，大家怎能離開？“”就是娘娘把人派出去的，明持王的城池不曉得隱遁在何處，娘娘不想多做無謂的殺生，所以讓妳們這些小輩先去探路，咯咯咯咯……“吞油姥姥竊笑道：”要姥姥說，這可真是多此壹舉，娘娘只要從鏡泉國北走到南，西走到東，管那明持王用了什麽邪法妖術，照樣壹個不留破個幹凈！“”淩姐姐，我們快去見九千院吧！我要知道明持王身在何處！“聽見明持王的名字，邪犽心中便掀起了壹股無名火。
　　”對對對，快點去！“
　　吞油姥姥笑道，身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邪犽來不及驚訝，抓著霧淩的手，兩人快步奔向九千院的大紅營帳。
　　才踏進營帳方圓五尺，邪犽便感受到強大的壓力，腳步不禁放慢了下來。
　　”娘娘，霧淩領著邪犽來了。“
　　霧淩在營帳外頭大喊。
　　”進來吧。“
　　九千院用慵懶但卻誘人的嗓音道。
　　兩人揭帳而進，營帳內還是和昨夜壹樣空蕩蕩的。
　　(啊！娘的骨灰！壹見到望雲氏的骨灰壇置於九千院床邊，邪犽便想快步上前，但才踏出壹步，身體便及時憶起昨夜那幾乎喪命的慘痛經驗，腳硬生生地定住了。
　　轟然壹聲，九千院把床轉了過來，媚眼在霧淩和邪犽臉上掃過來掃過去，看得兩人坐立難安。
　　看完，九千院淺淺微笑，什麽也沒說，但霧淩卻是滿臉通紅，連邪犽也不禁難堪起來。
　　”比本宮想得還順利呢……“
　　九千院朱唇輕啟，笑道：”俗話說春宵壹刻值千金，妳們兩個昨天晚上賺了多少錢啦？少說有幾十萬兩黃金吧？“”娘娘！敢問大夥都去哪了？“
　　霧淩直接無視九千院的問話。
　　”唷，連本宮的問題都聽而不聞，想來是發大財了。“九千院卻是緊咬不放，把霧淩羞得整張臉都快著火。
　　”九千院娘娘！“
　　邪犽此時按捺不住，大膽插話道：”明持王到底在哪，妳不是說今天要告訴我他的下落嗎？“”邪犽，不可無禮！“
　　霧淩連忙制止。
　　”沒關系，本宮把妳們找來，本就是為了談論此事。“九千院把手中的煙管放下。
　　”明持王就在鏡泉國王城，靈穴黃泉上的長夏城裏。“九千院道。
　　(長夏城……明持王就在長夏城裏！”那長夏城又在哪？“邪犽追問。
　　”……不知道。“
　　九千院悠然道：”現在便要去找。“
　　”妳不知道？“
　　邪犽難掩心中憤怒，”妳不是說要告訴我明持王的下落嗎？
　　為什麽又說不知……“”邪犽！“
　　霧淩又驚又懼，生怕九千院壹個不高興，當場把邪犽殺了，連忙按住他的嘴。
　　”冷靜點，小夥子，雖然不知道長夏城的確切位置，但長夏城壹定就在鏡泉國裏。只要花點耐心，壹定能找到……如果地脈還在的話。“”在本宮繼續說下去之前，小夥子，妳先說說妳的事情吧。“九千院往床邊望去，吞油姥姥不知何時已經捧著望雲氏的骨灰壇站在那兒了。
　　”把我娘還給我！“
　　邪犽喊道。
　　”這是妳娘的骨灰？“
　　九千院問道：”妳娘是怎麽死的？“
　　”關妳什麽事，把我娘還……“
　　邪犽掙脫霧淩的雙手。
　　”真是的，年輕人就是血氣過剩……“
　　九千院先是壹嘆，接著神色壹變，兩眼對著邪犽壹瞪。
　　邪犽只感到渾身如墮十丈寒冰之中，站也站不住，倒在地上抽動不已。
　　”娘娘，請饒了邪犽吧！“
　　霧淩連忙求情，”小的還來不及教他規矩，請您大發慈悲！“”別擔心，本宮只是讓他的腦袋涼壹涼而已，不會怎麽樣的。“九千院笑道。
　　沒壹會，邪犽身上的寒氣便消退了，他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被九千院這麽壹冰，火氣全消了。
　　”……我娘是失心病死的。“
　　明白自己在九千院面前無計可施，邪犽只好回答道。
　　”怎麽樣的失心病？“
　　九千院續問。
　　”有壹天，她突然大聲嚷嚷，喊著要回去、要回去……然後又大喊不能回去、不能回去……“邪犽壹回想起當時情狀，便難過得心裏糾結成壹團，”就那樣不吃不喝，過了十天，最後衰弱而死……死前嘴裏壹直喊著“明持王‘這三個字……”“邪犽，妳母親的名字是？”
　　九千院再問。
　　“望雲。”
　　“望雲？”
　　九千院聽了，眉頭壹揚，沒多說什麽。
　　(明持王獨生女秀明公主，記得也是名為望雲，莫非……“邪犽，聽好了。”
　　九千院思索半晌後，開口道：“妳的母親並不是病死的，害死她的是壹種足以腐蝕魂魄的強大詛咒，就連燒成了灰，那詛咒都還留在她身上。”
　　“什麽！”
　　邪犽大驚，“誰對我娘下這種毒手？”
　　“明持王……應該說是明持王的手下，”
　　九千院嘆道：“要施展此等效及死後的惡毒詛咒，至少要十人以上的高明法師齊聚壹堂才行。”
　　“……效及死後？”
　　邪犽壹楞，“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妳娘在死後，魂魄依舊受詛咒控制。雖無法得知詛咒的內容為何，但從妳娘生前的模樣推斷，施咒者大概想要強迫她回到某處……或許她的魂魄早已回到明持王身邊了。”
　　(原來如此……所以娘的魂魄才沒有化成幽靈出現……“那……我只要找到明持王，便能找到我娘的魂魄了？”
　　邪犽問道。
　　“本宮無法肯定，但可能性很高。”
　　“好，那只要把明持王找出來就行了！”
　　邪犽熱血沸騰地喊道：“九千院，就算不知道明持王在哪，妳應該有辦法把他找出來吧？”
　　“辦法當然是有，只是去找的不是本宮，是妳們。”
　　九千院苦笑道：“除了妳們之外，大部分的人清晨破曉便已出發了。”
　　“我們？”
　　邪犽壹楞，“可是妳那麽厲害，為什麽不去找？妳壹定馬上就能找到了。”
　　“邪犽，不要用這種口氣跟娘娘說話！”
　　霧淩怒道：“哪天娘娘真的把妳宰了我也不管喔！”
　　“放心、放心，會讓小孫女夜半在床輾轉難眠的事，本宮絕不會做的。”
　　九千院笑道，不忘調侃霧淩壹下。
　　“娘娘！”
　　霧淩羞得跺腳，“您別欺負小的！”
　　“好好好……那這麽問吧，邪犽，妳覺得本宮找明持王有什麽事？”
　　九千院問道。
　　“我不知道。”
　　邪犽搖搖頭。
　　“本宮也不知道，因為本宮要找的不是明持王，本宮要找的是明持王城池底下的靈穴，黃泉。”
　　“妳或許看不出來，但本宮身患重病。”
　　九千院輕描淡寫地道：“為了尋找能醫治這病的良方，本宮在人間和妖界派出無數耳目，搜尋了近千年，但全都無功而返。
　　”直到最近，本宮才想到，人間妖界既然都找不到，表示這東西不在陽間，如此壹來，可能便是在陰間了，而世上唯壹通往陰間的入口，便是明持王城池底下的靈穴黃泉。“”所以……妳要找的是那個黃泉洞，不是明持王？“”也可以反過來說，找到明持王就等於找到靈穴黃泉。“九千院嘆道：”過去本宮也派人去過長夏城數次，只是最近百年沒有派出使者，現在要找卻找不著了。“”唔，所以妳因為生病不能動嗎？“
　　邪犽問道。
　　”本宮手腳無缺，當然能動。“
　　九千院笑道：”只是本宮壹動，遭殃的可是那些無辜眾生。“邪犽歪過頭，聽不懂九千院話中的含意為何。
　　”傻瓜，妳忘了妳昨天想靠近娘娘的時候遇到了什麽事嗎？“霧淩插話道。
　　”啊！那個是生病的關系？“
　　邪犽驚奇不已，只有這件事想忘也忘不掉，畢竟昨天他可是差點死在九千院的面前。
　　”在不周林裏的時候，妳也看到那條全是枯死草木的路了吧？那也是娘娘的病害的。“霧淩又道。
　　”哦……好奇怪的病啊！“
　　邪犽這才懂了壹些，”所以要是妳自己去找的話，就會害死很多不相幹的人啰？“”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九千院笑道：”現在還算好的，本宮以元神離脫，把吸取生氣的範圍壓到了最小，要是讓肉身也跟著來人間，現在鏡泉國國土大概有壹半都要化為寸草不生的死地了。“”元神離脫？“
　　邪犽不解。
　　”妳現在看到的只是娘娘的魂魄，娘娘的尊身還在妖界沈眠。“霧淩解釋道。
　　”什麽，那妳是幽……“
　　邪犽大驚。
　　”嘴巴放幹凈點，妳這笨蛋！“
　　霧淩壹巴掌打在邪犽的後腦勺上。
　　”哈哈哈！“
　　九千院笑道：”如果妳活得了壹萬年，魂魄就會變跟黑鐵山壹樣又厚又實了。“”壹、壹萬年……“
　　邪犽嚇得退後兩步，他萬萬沒想到九千院竟然活了這麽久。
　　這麽壹退，他斜眼壹瞥，見到在九千院頭頂正上方用鋼線吊著壹塊泛著金鐵光澤的石頭。
　　昨夜來時，因為全副精神都被九千院的美貌吸引，所以也沒仔細觀察營帳內部，不知那石頭是昨天就吊在那，還是今天才吊上去的。
　　”霧淩，那是什麽？“
　　邪犽指著那塊石頭道。
　　”那是娘娘的寶物，別亂指！“
　　”……“
　　九千院仰頭壹望，”啊，他啊？因為太吵了，所以把他吊在那兒，清靜壹下。“邪犽望著那塊石頭，不發現還好，這壹發現，他心中又敬又畏，好似那塊石頭是哪裏的王侯貴族，而自己只是他腳下的無知農仆壹樣。
　　”話也差不多說完了，霧淩……“
　　九千院命令道：”妳們兩個往西北方走，壹路上仔細查探，要是發現了長夏城的蹤影，千萬別自己進去，立刻回稟本宮。“”是的，娘娘！“
　　霧淩恭敬行禮，壹邊用腳踢了踢旁邊發呆的邪犽。
　　”怎麽啦，小夥子？妳還有什麽事不成？“
　　”啊……我……“
　　邪犽楞了楞，這才道：”九千院，上面那顆石頭可不可以給我？“(接續閱讀)”九千院，我娘的骨灰……“
　　(續閱《天外邪犽》第三集)邪犽與霧淩相遇壹個月前。
　　中州，通天臺，金閣仙闕宮，紫薇園。
　　偌大的庭園裏，開滿了五顏六色的珍奇花朵，其中最為珍異的，便屬紫薔薇了。
　　體弱多病的年少天子，鳳玉帝，今日沒有母後陪伴，僅帶著四、五名仙女隨從，獨自在紫薇園裏摘花賞蝶。
　　忽而，紫薇園中央的噴水池裏，高達二丈的噴泉憑空止住，清澈的泉水緩緩聚攏，竟形成了壹道高挑的人影。
　　眾仙女們先是大吃壹驚，接著便感應到人影中不尋常的強大妖力，紛紛駭得尖叫起來。
　　”怎麽回事？那是誰？“
　　穿著繡有五鳳紋樣的銀絲長衣，鳳玉帝雖無法感知妖力壹類的奇異，但見到隨從們如此慌亂，也不禁手足無措起來。
　　”請陛下安心，本宮絕非欲對陛下不利之人。“人影愈發鮮明，只見她身穿黑紗單衣，水做的紫黑長發隨風飄蕩，其姿色之麓麗，可謂世間無二，正是尾玄國女王，大妖九千輝映院。
　　”妳……妳是誰？“
　　見到水影開口說話，鳳玉帝嚇得臉色蒼白，幾乎站不住腳，顫聲問道。
　　”本宮乃妖界……“
　　九千院的幻影笑道，但話未及半，臉上笑容壹僵，”這……恕本宮無禮，陛下，您是女子？“只見鳳玉帝手腳纖細，肢體柔嫩，面容清秀，若要說是女子自不為過，但凡此等年紀之孩童，不論男女，外貌本就難以分辨，是以九千院並非單以外貌判斷鳳玉帝為女流之身。
　　究其原因，乃是因為鳳玉帝體內流動的內氣竟是以陰氣為主，而且還極為薄弱，連壹般平民百姓都有所不及，全身經脈竟像是處處壅塞、截截寸斷壹般。
　　”妳……妳說誰是女子！“
　　鳳玉帝聞言大怒，臉色又紅又白，九千院的話似乎刺中了少年天子心中的隱疾，”朕……朕可是中州天子！掌管人間八大靈穴的仙帝！妳是哪來的妖怪，竟敢對朕如此無禮！“”……原來如此。“
　　九千院對鳳玉帝的反駁聽若罔聞，”難怪先帝凰炎帝辭世後，遲遲不見繼位仙帝上朝，原來是因為這樣啊……“”妳……朕是男子！“
　　鳳玉帝怒極，將手中的紫薔薇用力扔向九千院的幻影，卻被那流水化作的人形接個正著。
　　”陛下！“
　　從紫薇園的入口處，壹名身著薄紗上衣、鮮綠長裙，肩披雪白帛巾，外表不出三十歲的女子乘風而來，轉眼飛至。
　　”陛下安好，快請退到本宮身後！“
　　女子語氣雖難掩慌亂，但動作卻沈著穩定，壹落地，便用身體把鳳玉帝完全遮擋住。
　　”何方妖孽膽敢擅闖金閣仙闕！報上名來！“
　　女子怒道，烏黑發髻上珠翠動搖，叮當作響。
　　”霜月太後，短短五十年，妳已經認不出本宮啦？“九千院笑道。
　　鳳玉帝之母，霜月太後聞言大驚，臉上頓時血色全消。
　　”九千院……“
　　霜月太後顫聲道。
　　”正是本宮……嗯，通天臺果真是最上等的靈穴，都已經過了五十年，妳看起來還是和我倆第壹次見面時壹樣美若天仙，以人類來說，實屬難能可貴。“”妳……妳來這做什麽？有什麽事在朝廷上說啊！“霜月太後緊緊摟著鳳玉帝，”當今天子尚幼，妳如此擅闖內庭，萬壹把陛下嚇出病來怎麽辦！“”朝廷上見得著陛下嗎？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得要和仙帝陛下親面稟報，所以本宮才只好出此下策。“九千院苦笑道：”哪知道壹進來，就看到端莊淑雅的仙帝在這采花弄蝶呢！“”九千院，妳若有事就快快稟告！“
　　霜月太後雖怒，卻不敢輕易發作，”如果只是想調戲我母子倆，煩請立刻離開！“”哼……過了五十年還是這個樣子。“
　　九千院笑道：”好吧，來講正事，本宮想要陛下的龍筆真跡。“”陛下的真跡？“
　　霜月太後又是壹驚，嚇得差點跌坐在地，”妳……妳要進軍人間？“”若真要進軍人間，本宮還用得著跟陛下要真跡嗎？“九千院嘆道：”本宮只是有事需借妳們的黃泉洞壹用，途中需穿越黑鐵山，為使黑鐵山神知道本宮行動乃受仙帝準可，才來此請求真跡，否則本宮大可把黑鐵山神連人帶山壹塊了結，哪還需這等麻煩。“”黃泉洞？鏡泉國主明持王死後，鏡泉國內連年戰亂，國土荒蕪，地脈衰竭，黃泉洞也早已不知去向了，妳要去那種地方做什麽？“”怪怪！霜月啊，聽妳說得和自己壹點關系都沒有，保護天下萬民不正是妳們仙帝的使命嗎？“九千院久未造訪人間，故聽見鏡泉國淪落至此，不禁吃了壹驚。
　　”那明持王心術不正，死前施放邪術，凡靠近長夏城的人，不分敵我壹律咒殺，就算我們想派人入城導正地脈，亦無計可施啊！“霜月太後反駁道。
　　”哎，這下可麻煩了，沒想到不到百年，竟已人事全非……“九千院嘆道，”不論如何，還是先請陛下賜筆。“”……陛下，來。“
　　霜月太後無奈，牽著鳳玉帝的小手，緩緩走近九千院的幻影。
　　”母後？“
　　鳳玉帝壹臉驚疑。
　　”別怕，她雖是妖怪，但不是壞人。“
　　霜月太後柔聲道：”她只是要陛下的筆跡罷了。“”對對對，別怕。“
　　九千院笑道，把水做的手掌伸到鳳玉帝面前。
　　在霜月太後的指引下，鳳玉帝直接用手指在九千院的手掌上寫下：”第二十六代仙帝，天鳳翠羽字“。
　　鳳玉帝的筆跡化成了滾燙的金線，燒烙在九千院的手掌上，九千院掌心壹收，把仙帝真跡納入手中。
　　”妳們帶陛下回房休息，接下來交給本宮即可。“霜月太後吩咐眾仙女，把鳳玉帝帶回仙闕宮中。
　　”……她這樣子，活不過二十歲。“
　　當鳳玉帝的身影消失後，九千院開口道。
　　”別說此等不吉利的話！“
　　霜月太後怒道，但從表情看來，她似乎早知如此。
　　”莫非藥石、仙術都無效？“
　　九千院問道。
　　”哎……陛下她……生下來的時候，丹田、身軀、手腳的經脈都是封死的，就像是壹條河被隔成許多互不相幹的溝渠壹樣……體內陰氣既無法輪轉暢遂，不論外部施以何等輔助，都難生效果……“霜月太後低聲道。
　　”丹田經脈不通？這可是神仙難救。“
　　九千院道：”可惜她又是女的，否則本宮還能助她壹臂之力……“話說回來，今日會有此等苦果，也是妳們帝家眾先祖積年累月的惡業所致，”
　　九千院面露厭惡，道：“兩千年前的十三支系，今日終於敗到只剩鳳仙壹支了。
　　’天子血尚純貴，不與外人相交‘，還真是好家訓啊。
　　”罷了，此事與本宮本無關系，陛下的紫薔薇本宮帶走了。“九千院道。
　　霜月太後無語，目送九千院的幻影恢復成壹縷噴泉。
　　鳳玉帝乃是霜月太後和其兄先帝凰炎帝所生，霜月太後又是凰炎帝和其母月蘭太後所生，霜月太後既是凰炎帝的妹妹，也是他的女兒。而凰炎帝之父母，則既是姐弟，亦是母子。蓋仙帝家系為保血統純貴，歷來只與近親家屬通婚，在兩千年的反反覆覆下，夭折者多而成人者少，今日終於走到只剩霜月太後和鳳玉帝兩人的地步。而且若非鳳玉帝是女兒之身，恐怕霜月太後還打算依循祖訓，再和她產下後代呢。
　　由於帝族只有在朝廷上才與外界接觸，加上長期吸納天地精華，帝族成員幾乎個個不老不病，就算是祖孫同席，看起來也和壹對妙齡男女無異。同壹個人只要隔個六十年，換個名字再出現，以外界眼光來看，便是另壹個人了。其他凡人就算有幸得以隨侍身份入內服侍，也是準進不準出，就算知曉內情，也是無法對外透露。是以兩千年來，竟無人知悉這位居人間頂端的仙帝壹族，乃是世代以亂倫傳宗的家族。
　　而仙闕之外唯壹知悉詳情的，便只有年歲遠遠淩駕人類天限，又從初帝開始，便和仙帝壹族結下不解之緣的九千院了。
　　霜月長嘆壹聲，緩緩步向仙闕宮。
　　”邪犽，妳胡說什麽，那可是娘娘的寶物，怎麽可能隨便給人呢！“霧淩道。
　　”唔……好吧……“
　　邪犽亦知自己的要求無理，所以也沒多說什麽，跟在霧淩身後，便欲離開營帳。
　　”等等，邪犽，妳為什麽想要這顆石頭？“
　　九千院卻把他倆喊住，問道。
　　”我也不知……只覺得把它帶在身邊，或許會有什麽好處……“邪犽困惑道。
　　”既然如此，那本宮問問。“
　　九千院思索半晌，拿起桌上的煙管，對著頭頂上的石頭壹指。
　　吊著石頭的鋼線應聲而斷，那不過巴掌大的石頭穩當地落入九千院手中。
　　”哎呀呀，吵死人了，這顆頑石！“
　　九千院把握著石頭的左手伸得老遠，另壹手捂著耳朵，面露困色，”……小夥子，這石頭也說要跟妳走，妳就帶著它吧。“”這……娘娘！如此寶物，我等擔待不起啊！“霧淩驚道，從她臉色看來，似乎曉得那石頭是什麽。
　　”別擔心，本宮給妳們壹只錦囊，讓妳們裝著它。“九千院道，眉頭越鎖越深，”路上用不著最好，但萬壹真遇上什麽難以對付的，就把它扔出去了事，記得自己要閃遠壹些。“煙管壹轉，九千院憑空織出壹只靛紫錦囊，把石頭裝在裏面，拉緊系繩，打了個結，隨手壹拋，扔向邪犽。
　　”哇哇哇哇哇！“
　　邪犽大驚，往地上壹撲，剛好把錦囊接住。
　　就算完全不知那塊石頭的底細，邪犽也本能地曉得那是壹件自己高攀不得的寶物，見到九千院竟然這樣把它隨手亂扔，頓時嚇得渾身冒出冷汗。
　　石頭雖小，但握在手裏卻又重又沈，強大的魔力隱隱透過錦囊傳出。
　　(若非有這錦囊包著，我恐怕連拿都拿不住吧……”謝謝娘娘大恩大德！“霧淩連忙彎腰致謝，”餵，妳也至少說聲謝謝吧！“”謝、謝謝娘娘！“
　　邪犽用雙手捧著錦囊，小心翼翼地喊道。
　　”不謝不謝，妳們願意把那吵死人的東西帶走，本宮才要謝妳們呢。“九千院笑道。
　　邪犽的眼睛望向母親的骨灰壇。
　　(這次路上說不定會發生什麽危險的事情，把母親的骨灰帶在身邊，萬壹弄散就不好了……和九千院謝過後，邪犽慎重地把錦囊收進袖子裏，和霧淩兩人肩並肩地離開營帳。
　　壹邊目送兩人的背影，九千院心想：”這小子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連白虎碎牙都想跟他走？“出了營帳，霧淩拉著邪犽回到自己的帳篷前。
　　只見她從衣袖裏取出壹條白色方巾，攤在地上，手壹揚，嘴裏吆喝，壹陣旋風卷起，整座帳篷竟然越收越小，最後被方巾包住，縮成了壹團剛好可以掛在肩上的行李，看得邪犽目瞪口呆。
　　”發什麽呆，拿著。“
　　霧淩笑道，把包袱扔到邪犽懷裏。
　　”我拿啊？“
　　”當然是妳拿，難道要我拿嗎？“
　　”好吧……“
　　邪犽無奈點頭，壹邊把包裉掛上肩頭。
　　”別壹副苦瓜臉，過來抱著我的腰。“
　　霧淩招了招手，邪犽走至她身後，兩手環住她的腰肢。
　　”我要飛啦，妳可別亂動，不然掉下去我可不救妳。“霧淩笑道，把外套在頭頂張開，宛如兩人第壹次相遇時那般。
　　四周風聲呼嘯，霧淩的外套鼓了起來，竟把兩人緩緩帶離地面，往天上飛升。
　　”飛起來啦！飛起來啦！“
　　邪犽開心大喊。
　　”別喊那麽大聲，我耳朵都痛了。“
　　霧淩笑罵。
　　兩人沿著西北方壹路飛去，飛了二十裏遠。
　　中間雖經過兩座村落，但早已全無人氣，壹路上處處可見白骨散落，河川幹枯，土地龜裂，景象淒慘可憐，看得霧淩詫異無比。
　　(這鏡泉國荒廢得也太慘了吧？飛了這麽遠，連個活人都看不見……好不容易離開荒漠，兩人飛進了壹座蔥郁的小山裏，半山腰溪水潺潺，林木茂盛，和山下的荒涼景色可說是截然不同。
　　(原來如此，這山雖小，倒還有點積蓄天地精華的功能，所以不像外頭那樣荒涼……仔細壹看，山頂上有兩圈頂端削尖的木柵，木柵後頭有不少用木頭搭建的小屋，炊煙冉冉上升。
　　霧淩停在小溪旁，收起了外套，兩手沾取溪水，往自己耳朵上抹。
　　邪犽壹開始不曉得她在做什麽，但見霧淩壹雙手在銀白大耳上抹呀抹，竟把壹對耳朵抹不見了。
　　”霧淩，妳把耳朵藏起來做什麽？“
　　邪犽奇道。
　　”傻瓜，妳沒看到上面有人住啊？“
　　霧淩指著山頂那壹圈聚落，”我們若要進去打聽消息，總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妖怪吧？人類都很怕妖怪的。“”那麽麻煩做什麽，我上去把他們全殺了就是。“邪犽自告奮勇，亮出手上利爪。
　　”邪犽！“
　　霧淩兩手叉腰，沒好氣地道：”把爪子收起來！妳要是把人全殺了，我們要跟誰問話？鬼嗎？“”對呀。“
　　邪犽認真回答，”只要用我的血澆在他們的屍骨上，他們晚上就會變成鬼了，到時候再壹個壹個細細詢問，也不用擔心會有人逃跑……“霧淩聽了，倒是壹楞。
　　(他講的……是真是假啊？不過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讓他這樣亂殺人！
　　”不行，除非他們先攻擊我們，否則不準殺人！“霧淩斬釘截鐵地道：”妳已經是我的丈夫了，當我的丈夫就不能殺人。如果以後妳沒先問過我就亂殺人，那我就跟妳分手！“”這……淩姐姐妳說真的嗎？“
　　邪犽大驚。
　　”真的！“
　　霧淩用力點頭，”妳呀，雖然不曉得妳為什麽那麽討厭人類，可是壹天到晚造殺業，死後可是會下地獄的。“”但姐姐我在娘娘的教導下，從小便行善積德，死後會上西方極樂世界。“霧淩煞有其事地道：”要是妳這樣壹意孤行，等我們死後，壹個在天上，壹個在地下，永遠分隔兩地……我問妳，妳願意和我分開嗎？“”不、不願意！“
　　邪犽用力搖頭。
　　”那就不要亂殺人，好不好？“
　　霧淩柔聲道：”只有我說可以動手，才能殺人，妳聽不聽？“口中所說前後矛盾，但邪犽卻是毫無覺察。
　　”好，我聽。“
　　邪犽點頭，對他來說雖然不殺人很難過，但是要和霧淩分離更難過。
　　(還好這傻瓜笨笨的，唬壹唬就聽話了……霧淩心中竊笑，壹邊彎身去撿拾溪邊的石塊。
　　”其實人類有很多好處的，妳要是把他們全殺了，就享受不到那些好處了，就連妖界，娘娘也雇了人幫我們做事的……“霧淩在手掌上放了幾塊大小適中的石塊，對著它們呼氣。
　　壹轉眼，那些石頭全變了模樣，散發出黃澄澄的光澤，竟成了碎金塊，邪犽不禁又吃了壹驚。
　　”妳知道人類都很喜歡金子吧，這些雖然看起來像金子，不過裏頭還是普通的石頭，但要編過人類的眼睛，是掉縛有余了。“霧淩笑道：”只要把這些石頭扔給人類，要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妳說好不好玩？比起殺人，把他們耍得團團轉不是更有趣嗎？“”嗯……對耶，這樣好像也不錯。“
　　邪犽點頭道：”我以前怎麽沒想到……啊，我不會把石頭變成金子，想到也沒用。“在把假金塊做好以後，霧淩領著邪犽，兩人在山路上飛跳縱躍，不到壹刻鐘，便奔到了山頂聚落的木柵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