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海玉弓緣 by 梁羽生
2018-5-26 06:02
第三回 野鶴閑雲無覓處 雪泥鴻爪未留痕
郝浩昌見藏靈上人將這條鐵臂翻來覆去看個不休,忍不住問道:“大師可看出有什麽破綻麽?”藏靈上人道:“這幾年來的確未聽人說過赤神子的消息,敢情真的是在冰川裏凍死了?”那條鐵臂上寫明董太清是“死於冰川,與人無尤。”而且指出他是與赤神子同行,壹同在冰川裏凍斃的。藏靈上人而今提出赤神子來作為旁證,言下之意,竟是相信董太清乃是死於冰川的了。郝浩昌連忙說道:“此事荒誕不經,似乎未可深信。而且是誰將這個鐵匣子送來,也古怪到極,倘非查得水落石出,豈可便善罷甘休?”藏靈上人沈吟不語,好像那條鐵臂裏當真是藏看什麽怪異似的,只是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
楊柳青也認得董太清這條鐵臂,心中方是甚為詫異,她見郝浩昌與藏靈上人竊竊私議,說個不停,正想說話,忽聽得泰山幫的幫主郝達山大叫道:“董太清的事情或者是壹時難明,但今日所發生的兩樁事情,妳們楊家總不能逃脫關系了吧?”
楊柳青怔了壹怔,道:“什麽事情?”郝達三怒道:“我尚未赴約,妳們的人為什麽就先把我的徒弟毆辱?”楊柳青道:“那有這樣的事?”郝達三招手說道:“韓超,妳出來。”江南壹看,原來就是那個被他打了壹頓的胖漢,只見他面目青腫,衣服的泥汙草屑都還未弄乾凈,楊柳青道:“奇怪,妳的徒弟被人打傷。關我什麽事?”郝達三怒道:“難道是我打他的不成?”楊柳青也發了氣,正待反唇相稽,上座的那個老英雄鄧乾元誌在息事寧人,忙勸解道:“問清楚了,再議如何處置也還不遲。妳說有兩樁事情,這是壹樁,還有壹樁呢?”盤龍拐許大猷霍地起立,怒氣沖沖的搶看說道:“在座的都是武林俊彥,請問雙方約期比武,有沒有在事先就將對方助拳的人暗算,甚至將他殺了的道理?”此言壹出,群情聳動,紛紛問道:“是誰給暗殺了?”許大猷怒叫道:“是震山幫的幫主趙鐵漢給他們的人暗算了,呀,趙大哥死得好慘,他是被活生生的扼死的!”許大猷與趙鐵漢是生死之交,動了真情,雙眼火紅,聲淚俱下。似乎恨不得要撲上去將楊柳青撕成兩片似的。
鄧乾元忙站出來攔道:“趙幫主給什麽人殺的,可有人目擊?”郝達三那徒弟叫道:“殺死趙幫主的人也就是將我毆辱的那個人。”鄧乾元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那胖漢道:“是壹個小廝,大約還不滿二十歲。”鄧乾元道:“妳看清楚,他在這裏沒有?「那胖漢道:”沒有。“江南躲在匾額背後暗笑:”瞎了眼的東西,妳小爹分明在這裏呢!“他壹面暗笑,卻也有點驚慌,想不到趙鐵漢果真被那個神秘人物扼殺了,事情將弄得越發不可收拾,只不知那個神秘人物究竟是不是金世遺?
鄧乾元道:”既然不在這裏,那就未必是楊家邀來的人。“許大猷叫道:”他暗害了趙幫主還敢露面麽?我只問這賊婆娘賠命!“楊柳青大怒道:”豈有此理,妳罵誰?“鄒錫九連忙跟著跳出來,許大猷提起鐵拐,呼的壹拐就向楊柳青掃去,鄧乾元急忙提椅子替她壹檔,壹聲巨響,那張椅子登時被破開兩邊,餘勢末衰,鐵拐險險打中鄧乾元的額角,這時鄒錫九也動了火了,”砰“的便是壹拳照面擊出,鄒錫九是五行拳的嫡傳弟子,這壹拳名為”沖天炮“。剛猛之極,許大猷的鐵拐也不及撤回,慌忙閃避,饒他閃得快,肩頭上還是給鄒錫九重重的擊了壹拳,蹌蹌踉踉的倒退幾步,幾乎跌翻。許大猷大喝道:”我與妳拚了:“鐵拐掄圓,呼呼猛掃,附近那幾席的客人紛紛避開,鄒錫九沈聲不響,接了幾招,突然化拳為掌,使出壹招”鐵抓“功夫,硬搶許大猷這根仗以成名的”盤龍拐“。眼見他壹抓便要抓著許大猷的手腕,忽地壹股勁風,迎面擊來,原來是震山幫的副幫主崔宏發出了壹枚金錢鏢,鄒絳霞提看彈弓,正自躍躍欲試,見有人暗算她的父親,如何忍得,立即壹支弓弦,將三枚彈子打出,第壹枚彈子將金錢鏢打落,第二枚彈子打中了許大猷額角,血流如註,第三枚彈子打那崔宏,因為距離過遠,給崔宏避開,卻把鄰席的壹壺熱酒打翻,酒花飛濺,席上坐著的,壹個是白馬杜平,壹個是金刀鄧茂,都是郝達三邀來助拳的人,被滾熱的黃酒濺得滿頭滿面,都不禁發了怒氣,大聲喝罵,搶上場來。鄧乾元喝道:”這成什麽體統?要比武嘛也該照規矩來,學市井之徒來群毆亂打麽?“他眼見調解不成,只有暫時澄清這紛亂的局面。
許大猷道:”好,大家不要打岔,我要為趙幫主報仇,鄒莊主要維護他的婆娘,就讓我與那莊主先分個勝負吧!“鄒絳霞道:”妳這廝不配和爹爹比武,讓姑娘來教訓教訓妳。“許大猷給她打傷額角,只因它是個小輩,未便向她挑戰,不料她卻先行出頭,許大猷怒道:”好呀,妳們兩父女壹齊上吧!“鄒絳霞冷笑道:”妳要不要先裹好額角的傷?“這話乃是譏剌他剛受了傷還要口出大言,鄒錫九自忖自己是主人身份,許大猷雖乃壹幫幫主,究非對方首要的人物,自是不應貶低身份和他正式比試,但又怕女兒打不過,正自躊躇,震山幫的副幫主崔宏站出來道:”割雞焉用牛刀,待我替許大哥教訓這小丫頭吧。“許大猷見鄒錫九已退了下去,也只好讓出場子由得崔宏與鄒絳霞動手。崔宏使的是壹對判官筆,鄒絳霞用的卻是壹把鐵弓。鄒絳霞道:”妳是客人,我先讓妳三招!“鄒絳霞自幼受父母的薰陶,小小的年紀,居然也知道要保持武林世家的風範,照足江湖的規矩,在正式比試時,主家先讓客人三招。她說得甚是認真,座上群豪瞧看她那副帶看稚氣的神情,竟然沒有壹個人取笑她。
崔宏在綠林道上是壹個有頭面的人物,哪有要壹個女孩子讓他三招之理?偏偏鄒絳霞擡出了江湖規矩,卻又叫他不能不領這個人情,當下壹聲冷笑道:”好呀,那麽三招之後,妳們就準備換人吧。“言下之意,他在三招之內,必定可以把鄒絳霞擊倒無疑。
鄒絳霞將鐵弓當胸壹立,板看瞼兒說道:”閑話少說,但待賜招!“崔宏壹聲冷笑,雙筆壹分,雙點她左右兩脅的”期門穴“,鄒絳霞溜滑得很,身軀壹矮,趁看他雙筆分開之際,倏的便從他的手底溜過,崔宏”哼“了壹聲,小道:”原來妳還會點小巧的功夫。“輕敵之心仍然未去,雙筆壹分,招式未變,立刻便反圈過去,鄒絳霞精靈之極,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壹招,突然向他面上壹吹,楊家世傳的暗器,人已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崔宏只道它是使出梅花針之類的微細暗器,心中壹凜,不由自主的退步閃身。鄒絳霞本來無法避過他這壹招的,趁此時機,卻輕輕易易的便跳出了***。崔宏大怒道:”小丫頭妳使的什麽詭計?“鄒絳霞格格笑道:”我說過不還手的,我還手了麽?“她只是動口,確然沒有動手,崔宏奈她不何,氣往上湧,第三招驀然使出殺手,左筆往外壹繃,右筆按著待發,料她要跳起閃避,那麽右手的判官筆立刻可以點中他的”湧泉穴“。
那知鄒絳霞竟是十分膽大,她不往上跳,卻忽地向地上壹伏,將鐵弓稍稍推出,崔宏壹筆敲下,剛好碰著她的鐵弓,當的壹聲,鄒絳霞趁勢滾出幾步,崔宏右手的判官筆剛要變式,鄧乾元大聲叫道:”三招已滿,鄒姑娘妳可以不必再讓了!“崔宏這壹招本來是雙筆連環點出,壹招分為兩式的,但他左手判官筆那壹式已給鄒絳霞擋開,雖然右手這壹式未發,但鄧乾元當他已是壹招,崔宏以大壓小,怎好意思向眾人辨明那只是半招。只好硬生生的把右手那支判官筆撤了回來,眼睜睜的看看鄒絳霞從容起立,傲然笑道:”不必換人,還是我和妳再比下去吧。“崔宏強抑怒氣,按看雙筆喝道:”進招!“話聲未停,鄒絳霞鐵弓壹拉,弓弦疾割他的脈門,這”金弓十八招“的手法,是她外公楊仲英的秘傳絕技,所用的招數。都是江湖上未見過的,崔宏的真實本領雖然比鄒絳霞高出好多,驟然之間,也給她壹陣亂打,打得手忙腳亂。江南在上面望下來,開心極了,就可惜喝不出采來。
不過”金弓十八打“的手法雖然奇妙,鄒絳霞功力末夠,時間壹久,終究吃虧。到了五十招過後,鄒絳霞的招數漸漸被崔宏的壹雙判官筆封住,鄒絳霞見情勢不好,施展騰挪閃展的功夫,接了幾招,突然以退為進,鐵弓摟頭壹打,倏的壹個”細胸巧翻雲“倒翻出去,曳開彈弓便打,楊家的神彈絕技,果然名不虛傳,彈子打出,都是奔向人身的要害穴道,幸而崔宏本身也是打穴的能手,壹見彈子打出,便立即知道它打的什麽穴道,或用鐵筆磕飛,或者飄身閃過,鄒絳霞雖然越打越兇,仍是傷不了他,不過崔宏的攻勢卻也因此受阻了。
兩人在大廳裏相鬥,四邊都是桌子,中間騰出來的不過兩丈方圓之地;崔宏緊追不舍,鄒絳霞只能在壹個小***內與他周旋,有時給他追到背後,來不及曳弓發彈,便只能回身接他幾招,這樣約又遊鬥了半個時辰,鄒絳霞的彈子已將要用完了。
江南躲在匾額之後,有好幾次彈子碰看匾額”蔔蔔“作聲,嚇得江南的心頭也跟看”蔔蔔“跳響,生怕被人發現了他,他手腳不能動彈,定然要給郝達三這些人痛打壹場了。幸虧在傷的人都在全神貫註,防備給彈丸誤傷,沒有人會想到匾額後面還藏有壹個江南。
座上的高手甚多,彈子飛到那個方向,都有人接住。郝浩昌更是有意賣弄本領,手持筷子,壹見有彈子飛來,立即便將它挾下,壹顆顆的排列在桌子上。
鄧乾元見鄒絳霞形勢漸危,出聲說道:”兩位相鬥已過了壹百招,不如讓給第二個人吧!“崔宏默不作聲,鄒絳霞只記著母親的吩咐:”不可損了楊家的威名。“見敵人不作聲,她也不肯見好即收,仍然密密的發出彈子,繼續和崔宏遊鬥。
彈子越打越少,鄒絳霞忽地發覺只剩下兩顆了,心中壹慌,腳步稍慢,崔宏如影隨形追到後,面,鄒絳霞急中生智,滑出幾步,反手壹彈,取崔宏的”陽白穴“,崔宏舉筆壹撥,第二枚彈子跟看飛來,崔宏聽聲辨器,知道她打的是”太陽穴“,急忙把頭壹歪,卻不料鄒絳霞有意使刁,這枚彈子看似打”太陽穴“,發出之際,她手指微徵壹頭,彈子射到,方位差了少許,崔宏把頭壹偏,額角恰恰給她打中,瘀黑了好大壹塊。鄧乾元叫道:”現在可以住手了吧?“崔宏大怒道:”我尚堪壹戰,難道就要判我作輸了麽?“按照規矩,雙方比武,難免有人先要受傷,只要這個人尚有反擊之力,他不肯認輸,旁人便沒有理由要他停止。鄒絳霞壹彈得手,膽氣陡壯,亢聲說道:”好,妳不肯認輸,再打便是。“鄒錫九不禁搖頭,為女兒暗暗怛心。
鄒絳霞只道崔宏中了她壹顆彈子,威風已折,不足為懼。那知崔宏受傷之後,猛如怒獅,越戰越勇,壹雙判官筆疾如暴風驟雨,轉眼之間,已把鄒絳霞前後左右的退路完全封住。鄒絳霞仗著輕巧的身法,騰挪閃展,暫時還未受傷,但***越縮越小,要想突圍出去,已是萬萬不能。
楊柳青十分著急,想叫女兒認輸,卻又不便出口,想出去將女兒替回,對方只是二流角色,自己出去又怕被人譏笑。眼見女兒屢遇險招,急得楊柳青似熱鍋上的螞蟻,端的是坐立不安。
但還有壹個比楊柳青更要看急的人,這人乃是江南。他不住的在心裏叫道:”糟糕,糟糕,可惜我不能下去幫她!“下面越鬥越緊,崔宏用了壹招”長虹貫日“,左手的判官筆定住鄒絳霞的鐵弓,右手的判官筆立即從弓弦的半月圈中疾穿而進,鄒絳霞的鐵弓不能移動,眼睜睜的看看對方那枝判官筆就要點到面門!
江南正自著急無比,忽地頸項好似被人吹了壹口涼氣,江南驀地壹聲怪叫,從梁上跌了下來,這剎那間,他忽然覺得穴道暢通,舒適無比,比平時還更心靈手巧,他剛好跌落崔宏的頭上,用力壹??,崔宏痛得呱呱大叫,登時矮了半截,尚未來得及還擊,江南信手壹點,已點中了他頸後的”天柱穴“。崔宏的兩枝判官筆脫手扔開,軟綿綿的癱倒地上。
江南這壹跌下,全場板動。鄒絳霞認得他是江南,奇怪極了,問道:”咦,妳是怎麽來的?“江南嘻嘻笑道:”以前我不是和妳說過嗎,妳有什麽事情,找我好了!如今妳和人打架,我心血來潮,當然要趕來幫妳!“接看伸伸舌頭,扮了壹個鬼臉。鄒絳霞掩嘴笑道:”妳真是壹個怪人,更是壹個妙人!“江南心裏知道,”怪人“不是他,是那個暗中將他送到這裏來而又突然給他解開穴道的人,江南自己也不明白,那個人究竟是怎麽樣給他解開穴道的?更奇怪全場幾十對眼睛。
竟也似沒有壹個人發現。那個”怪人“藏在那裏?他是不是金世遺呢?
壹雙小兒女久別重逢,竟自就在場中喁喁細語起來,郝達三這邊的人已在紛紛怒罵,那個胖漢子叫道:”就是這廝,他,他就是扼殺了趙幫主的那個人。“許大猷怒吼壹聲,提起盤龍鐵拐越眾而出,又有人叫道:”捉住他,問是誰指使他的?“”為什麽來搗亂場面?“江南壹俯身將崔宏提起,擲了出去,叫道:”小爹是助拳來的,這廝禁不住我指頭壹點。怪得了誰?好呀,妳們想壹齊來與我打架嗎?壹齊上來,我也不怕!“其實他是怕的,不過鄒絳霞在他身邊。他把心壹橫,想道:”最多給也們痛打壹頓,且落得個好漢的名聲!“那班人見他神態滑稽古怪,滿不在乎的樣子,心中都在暗暗嘀咕,不知道他是什麽來歷。但見江南只是壹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聽他那麽壹喊,誰也不好意思擁上去和他動手,只剩下壹個許大猷未肯退回。
郝達三將信將疑,瞪看眼睛問徒弟道:”呸,就是這個小子將妳揍了壹頓麽?“那個胖漢子生怕師父罵他膿包,連忙辯道:”趙幫主也只是幾下子便被他扼死了呢,他呀,他的點穴功夫神妙無比!“江南聽在耳中,樂在心中,朝看他拱壹拱手,說道:”多謝妳老哥屢次捧場,下次妳沖犯了我,我不打妳便是。“許大猷勃然大怒,喝道:”妳為什麽暗殺了我的趙大哥?“江南本來想說明趙鐵漢不是他殺死的,但心中壹想:”那個怪人,不管他是金世遺也好。不是金世遺也好,總之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怎好將他招供出來?不如我就認了是兇手吧!“於是期然說道:”餵,妳的話說得含混不清,趙鐵漢是和我正正式式的比武,給我壹個重手扼死的。怎能說是暗害,誰叫他技不如人?“許大猷怒道:”妳好大的本領?好,我就與妳照武林規矩,單打獨鬥,壹決死生,在場諸位英雄,我可不是以大壓小,為的只是要為趙幫主報那慘死之仇!“他不說”壹決雌雄“而說”壹決死生“,顯然是在存心要取江南的性命。
鄒絳霞知道這個許大猷乃是山東綠林中數壹數二的人物,武功比那個崔宏高出不知多少,甚為江南著急,正想請她父親出頭,江南即已笑嘻嘻的說道:”開飯店的不怕大肚皮,來幫拳的還怕打架麽?好!妳老貴姓?我領教便是!“在他們兩人罵戰的時候,郝達三邀來的那班人正在圍看那個胖漢子,打聽江南扼死趙鐵漢的經過,那胖漢子口講指劃,特別強調江南那兩句話,說他們只是山東道上三四流的角色,激得那班人怒氣沖天,嘩嘩大叫。
許大猷也聽到了胖漢子那些話了,正要喝江南”進招!“豈知江南卻斯斯文文的問了他壹聲:”妳老貴姓?“許大猷只好強按怒氣,大聲說道:”我姓許,叫許大猷,妳記住了,到閻羅王那裏去告我吧。快點亮出兵器領死。“江南動身之時,陳天宇怕他帶看長劍礙眼,只給他壹柄護身的匕首,江南壹看許大猷那把盤龍鐵拐又長又大,想必沈重無比,不如樂得大方,不用兵器,聽得許大猷把話說完,立刻笑道:”我未碰到真正對手,從來不用兵器。餵,妳也記住了,我叫江南,杏花春雨江南的“江南”,我不會將妳打死,留下這個名字,好讓妳將來尋我報仇!“江南說話本來不會那麽文雅,”杏花春雨江南“這句話乃是他從陳天宇那兒轉來,故意在此掉文的。許大猷給他氣得七竅生煙,怒喝壹聲:”那是妳自己我死!“呼的壹拐,立即迎頭打下!
江南失聲叫道:”媽呀,妳想要我的命麽?“邊叫邊跳,許大猷壹拐打下,竟然沒有打看。原來江南這壹巧妙的身法,乃是從他主人那兒偷學來的。陳天宇兩夫妻時常練習冰川劍法,冰川劍法變化精徵,江南縱然有心偷學,也不解其中奧妙,不過冰川劍法最講究輕靈翔動,避實就虛,江南沒有學到劍法,卻學到幾式閃避對方攻擊的身法,許大猷的鐵拐又是當頭打下,勁道雖猛,卻是最易閃開,江南有意賣弄功夫,待他的鐵拐離頭頂不到三寸,這才壹個旋身,點壹點頭,便鉆出去了,他沖著許大猷點頭之時,還咧著嘴作怪瞼呢!
郝達三邀來的這班人雖是痛恨江南,但見他這副滑稽的神情,卻也不禁哄堂大笑。郝達三卻是心中壹凜,想道:”這小子身法不俗,難道他真的是身懷絕技,有心來與我搗亂麽?“許大猷壹拐不中,聽得哄堂大笑,氣得面紅耳赤,即將盤龍拐法展開,越打越狠,越打越急,江南所會的不過是幾式趨避對方攻擊的身法,哪裏能夠抵擋?幸虧他還有些小聰明,隨機應變,居然在絕險的情況之下,又避過了幾招,旁人不知,遠道他果然高明,竟然將許大猷戲弄,站在楊柳青這邊的人都給他喝起采來!
許大猷的鐵拐展開,宛如狂風暴雨,越來越猛,在喝采聲中,他也驀的喝壹聲,鐵拐掄圓,端的似壹條虹龍,淩空撲下,將廳中騰出的那兩丈方圓之地,完全籠罩在他的杖影之下!江南饒是大膽,亦自慌了手腳,心中叫道:”糟糕,糟糕!這回真個是要了我的命了!“就在這時,許大猷的手碗忽然似給螞蟻釘了壹口似的,微微壹痛,鐵拐稍稍格歪,江南正自暗叫”糟糕“,忽見那根鐵拐貼著他的肩頭掃過,對方也好似立足不穩的樣子,身子向他傾來,江南福至心靈,未暇思索,信手便是壹點,恰懊戳中許大猷胸口的”璇璣穴“,”咕咚“壹聲,許大猷那高大的身軀,便似壹根木頭般的倒了下去。他心知肚明,情知是受了別人的暗算,卻已說不出話來。
許大猷的朋友急忙將他拖回,替他解穴,怎知江南這壹點手法,乃是金世遺所授的獨門點穴法,別人哪裏曉解?郝達三的眼光算是銳利了,他看到了許大猷被點的部位乃是胸口的”璇璣穴“,便在相應的穴道上施解,不替他解穴猶自罷了,壹替他解穴,許大猷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痛苦,沁出的汗珠,都觸手冰涼。郝達三大驚,急忙住手,江南嘻嘻笑道:”我說過不要他的性命的,過了十二個時辰,他的穴道自解,妳慌什麽?不過妳若胡亂替他解穴,把他弄死了,可休要怪我!“郝達三大怒,便要出去與他相鬥,卻有壹個人先跳出來。
江南壹看,只見來的是個書生,唇紅齒白,壹表人材。手中拿看壹把摺扇,含笑說道:”小兄弟,妳的點穴手法確是不俗,待我來領教領教。“江南見他溫文儒雅,先自有了好感,急忙抱拳說道:”不敢,不敢!我江南學的只是幾手粗淺功夫,還望相公妳不吝指教。“他壹點也不知道,這個人看來壹表斯文,其實卻是個有名的心狠手辣的采花大盜,名叫杜平,他的扇子點穴功夫,在北五省是數壹數二的人物,他剛才看了壹場,見江南的點穴法雖然有點古怪,但出手不快,自忖可以贏得江南,他是有心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準備在群雄之前大顯神通,便用江南最擅長的點穴功夫來制江南的死命。
楊柳青這邊有壹位老英雄,名叫郭從龍,嫉惡如仇,平生最恨采花的淫賊,壹見杜平出場,勃然大怒,跳起來道:”這種下流的淫賊怎可以讓他混在這兒?“杜平笑道:”郭老爹子,我可沒有偷到妳的閨女,妳無謂發這樣大的脾氣啊!“郭從龍”碰“的壹聲,拍了壹下桌子,須眉俱張,大聲喝道:”小兄弟妳暫且讓開,待我來教訓教訓這個淫賊!“杜平道:”這位兄弟已答應與我過招,郭老爹子,妳是懂得規矩的人,別攪亂這個場子好麽?下壹場我準向妳領教便是!“江南聽說,杜平是個淫賊,吃了壹驚。心道:”此人好眉好貌,卻怎的是個壞蛋?怪不得公子常說不可以貌取人。“杜平雖然暫時用說話將郭從龍壓住,也還真有點害怕引起公憤。他知道郝達三這邊的人想把江南拿下,好為趙鐵漢和許大猷報仇,心中想道:”我且先把這小子打倒,也好博得他們的好感。那老匹夫的鐵砂掌雖然霸道,諒也贏不了我。“主意打定,生怕江南退場,立刻將扇子在手背壹敲,躬腰笑道:”小兄弟,妳進招呀!“江南見他彬彬有禮,雖然恨他是個淫賊,但卻又想到陳天宇平日對他的另壹個教訓:”人敬妳壹尺,妳便要敬人壹丈。這叫做禮尚往來。“於是他恭恭敬敬的施了壹個禮,說道:”我年紀小,妳年紀大,還是請妳先指教為是。“杜平道:”好說。好說,客氣。客氣!“他話未說完,扇頭壹指,驀然間就向江南脅下壹戳,手法快如閃電,又狠又準,江南即算施展渾身本領,亦是招架不住,何況他此刻乃是冷不及防,但聽得”嚓“的壹聲,江南脅下的”肺愈穴“給他重重的戳了壹下,這”肺愈穴“乃是人身的死尺之壹,江南給他戳中,”哼“也未”哼“壹聲,登時向後便倒:鄒絳霞失聲驚叫,郭從龍拍案大罵。
杜平捧看扇子,四方壹揖,朗聲說道:”既是比武,必有死傷,怎能怪得小弟?“小弟”那兩個字剛吐出口,乍覺勁風颯然,來自腦後,江南嘻嘻笑道:“不錯,不錯,小弟也是這個意思:”這時杜平正背向看江南,而且他做夢也想不到“死”了的江南竟然能活轉來,並且向他“暗算”,冷不及防,被江南在他的“肩井穴”上重重壹戳,痛得大叫壹聲,登時暈了過去,郝達三這邊的人將他拖回,後來雖然將他救醒,但他已給江南重手點穴,而且捏碎了琵琶軟骨,那身武功是再也不能恢復了。原來江南在黃石道人門下的時候,就只學會了壹招“顛倒穴道”的功夫,杜平點中他的“死穴”等於給他抓痍,他卻借此機會,故意詐死,終於將杜平弄得殘廢。這壹手法,他在懲治那個胖漢子之時也用過的,不過那個胖漢亦恨杜平是個淫賊,故此沒有提醒他。這壹下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到全場都大大吃驚,郝浩昌看了藏靈上人壹眼,道:“這小子的來歷有點古怪。”藏靈上人並不回答他,只是翻來覆去的把玩那條鐵臂。
江南這次打勝,全憑自己的功夫,心中高興之極。郭從龍向他拱手道:“妳廢了這淫賊的武功,當真是大快人心!我給妳道謝。”江南道:“不敢,不敢:這小子出言無狀,我不過替妳老先生教訓教訓他罷了。”郭從龍掀須大笑道:“打完之後,我和妳痛飲壹場。”
郝達三排開眾人,走入場心,沖看江南叫道:“妳還敢不敢和我再比壹場?”
江南笑道:“我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來此助拳,豈有不打架之理?打,打,當然打!”鄒錫九站起來道:“江南,妳這壹場讓與我吧,妳已經打了兩場,也該歇歇了。”原來郝達三乃是山東綠林中第壹位高手,鄒錫九自忖也未必贏得了他,故此急看要把江南換下。
江南正在興頭,哪肯罷休?搶著說道:“剛才那兩個膿包,我勝來不費吹灰之力,哪裏用得到歇息?我還未打得過癮呢!鄒莊主,我是誠心來給妳助拳的,妳可不能禁止我打架啊!”鄒錫九搖了搖頭,楊柳青低聲向他說道:“今天這個局面真有點古怪,就讓江南再試壹試吧。”她是識得江南的底細的,心中已隱隱起疑,但只不知是什麽高明人物,用的是什麽古怪辦法,在暗中助他。
郝達三亮出壹柄金光閃閃的大刀,說道:“要見真章,最好比拚兵刃,妳用什麽兵器?”江南本來不想動用兵器,但聽得郝達三那麽說法,好像說剛才贏那兩場不算真功夫似的。心中著惱。
鄒錫九又搶看說道:“江南,這裏十八般兵器,應有盡有,妳到兵器架挑壹樣合手的用吧。”
江南朝那邊的兵器架壹瞧,忽地笑道:“不必挑選了,這壹件很合手。”身形壹晃,搶上兩步,壹伸手,就把站在郝達三背後那個瘦漢子的卻劍拔了出來,那瘦漢子是郝達三的徒弟,剛才給他師傅送刀來的,還未曾退下,他絕料不到江南會搶他的兵器,而且江南的動作神情,在令人以為他是看中了兵器架上的那件兵器,正要過去拿的,誰知他卻舍遠就近,冷不防的就拿了那瘦漢子的卻劍。其實若論到真實功夫,那瘦漢子還要比江南略勝壹籌。
那瘦漢子空自氣得七竅生煙,在師父身邊,卻是不敢發作,郝達三斥道:“蠢材,給我退下!”他當江南是有意損他的面子,當下也就有意賣弄,把金刀壹擺,刀頭震動,嗡嗡作響,顯見內力甚強,鄒絳霞本來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姑娘,此時也不禁暗暗為江南耽心了。
但江南自己卻不耽心,他想起了自己被那個神秘人物送到這裏來的時候,迷迷糊糊中似聽得他在自己耳邊說過:“妳放心去打,我包妳揚名四海!”他猜想是金世遺,“金世遺暗中助我,我還怕誰?”他此際耽心的只是不知用什麽劍法,才不致露出破綻。因為他根本未學過壹套完整的劍法。
郝達三橫刀壹立,大聲喝道:“進招!”江南給他壹喝,好像突然嚇了壹跳似的,失驚無神的蹦了起來,壹劍就向郝達三的胸口插去。
郝達三才真正給他嚇了壹跳,原來江南被他迫出了壹招“冰川劍法”,“冰川劍法”乃是桂華生夫婦,當年在冰川之旁,觀冰川流動之勢,妙悟而來。冰川上面冰層凝結,幾乎看不出它在移動,實則冰層之下,仍是暗流洶湧,冰川的奇妙,就在極靜之中含有極動。江南雖然未解冰川劍法奧妙,但他看得多了,使出來也居然似模似樣。郝達三壹見他的劍勢變幻無方,輕靈凝重,兼而有之,竟給他嚇得運退三步,暗暗叫苦:“想不到這小子竟是個劍術的大行家!”
江南大為得意,趕上去又是壹招“星漢浮搓”,劍光閃閃,將郝達三的退路封住。郝達三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招架,沒奈何只好施展他拿手的刀法“三羊開泰”,用意不過是想把江南的長劍格開,江南那敢讓他戳破,急忙跳開閃過,百忙中還了壹招蕭清峰所教的“青城劍法”。青城劍法這壹招比之冰川劍法要單純的多,江南使起來倒是中規中矩。郝達三好生詫異,心道:“這小子武功好雜,但他為什麽不繼續使那上乘的劍法呢?”江南這招青城劍法半攻半守,伏有兇猛的後著,郝達三未知深淺,不敢過份進逼,刀頭壹擺,立刻收回。雖然如此,江南的長劍給他的金刀壹碰,卻幾乎脫手飛去!
幸而拳術劍法之中,都有壹招叫做“醉八仙”,江南以前會見蕭青峰使過,覺得好玩,曾跟他學會了幾招,這時他被郝達三的金刀壹震,立足不穩,乘機搖搖擺擺,使出了壹招“隨風擺柳”,手舞足蹈,端的似個醉漢壹般。郝達三不敢進迫,旁觀的見江南年紀輕輕,居然在片刻之間,使得出幾種不同的劍法,那“冰川劍法”更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都不禁驚奇不已,竟沒有壹個人看得出其中破綻。
郝達三試出了他的功力不高,對他那奇詭絕倫的劍法少了幾分顧忌,漸漸的放大了膽子,壹刀緊似壹刀,江南的劍法只是“虛有其表”,嚇不倒敵人反而嚇倒了自己,郝達三掄刀劈來,他哪敢硬接,只有不住的後退,心中直在埋怨金世遺:“妳開什麽玩笑?我急啦,妳還不來幫我?”
再過片刻,郝達三覺得江南的劍法似乎只是中看不中吃,更放大了膽子,金刀揮了壹道圓弧,陡然間把江南的身形都圈在刀光之內,金光閃閃,冷氣森森,把江南嚇得魂不附體,心中正在叫道:“我命休矣!”忽見郝達三雙肩壹聳,“噗嗤”壹聲,打了壹個噴嚏,刀鋒也就跟著壹頓,沒有砍中江南。江南大喜,喝壹聲:“著”,刷的壹劍,在郝達三的手臂上剌了壹個透明的窟窿,痛得郝達三將金刀扔出,只好認輸。這壹場江南在眾目睽睽之下,殺得郝達三大敗而逃,贏得更是光采。
鄒絳霞笑得合不攏口,鄧乾元大叫妙哉,楊柳青夫妻驚奇不已,郝達三這邊的人都垂頭喪氣,竟沒人敢出來再向江南挑戰。
郝達三的武功木來要比江南高出十倍不止,怎的卻在緊要關頭,反勝為敗?原來他那壹刀正在劈下之時,鼻孔忽似鉆進壹個小蟲,癢得他十分難受,不由自已的打出了噴嚏來,刀鋒也就跟著劈歪了幾寸,就這樣糊裏糊塗的被江南剌傷了。郝達三心中也在懷疑有人暗算,可是他是山東綠林中坐第壹把交椅的人物,給人暗算,而自己絲毫看不出端倪,那更是有失面子的事。何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刺傷,說是暗算,誰會相信?因此郝達三只好吃下這個啞虧,空自氣在心頭,半句話也不敢說。
郝浩昌看了藏靈上人壹眼。藏靈上人殊無出手之意,反而勸郝浩昌道:“海若大師,依老納看來,這場比武,就讓它到此為止了吧。”郝浩昌道:“就讓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將咱們嚇退了嗎?哼,哼,這豈不是笑話壹傷?”藏靈上人道:“不是怕這個小子,我看妳的師兄只怕是當真死於冰川,與人無尤的。”郝浩昌道:“即算如此,事到如今,亦是難以收手,若然收手,江湖上只當咱們都是給這小子打敗了。”藏靈上人做出無可奈何的神氣,攤開手道:“好吧,那妳就再去試他壹試,當真可要小心!”
郝浩昌滿肚皮悶氣,須知他把藏靈上人請來,實是想倚他作為靠山,豈知藏靈上人反而勸他鳴金收兵,而且語氣之間,還真似耽心他敗給江南似的,郝浩昌忍無可忍,壹躍而出,大聲說道:“來,來,來,我與妳作最後壹場的比試,我若輸了給妳,不但今日之事,就此罷休,從此江湖上也永遠抹去我的名字。”
江南見他咆哮如雷,心中甚為好笑,但在場人等,卻是個個吃驚,原來郝浩昌有意炫耀武功,但見他跨過之處,壹步壹個足印,楊柳青心高氣傲。見了也不禁咋舌,她所邀來的那十位武林人物,包括鄧乾元在內,更是自愧不如,其中縱然有人想出去替回江南,這時也不敢了。
江南還是壹副毫不在乎的神情,沖著郝浩昌毗牙裂嘴的說道:“大和尚,妳要比什麽呢?盡管妳劃出道來,我江南壹準奉陪便是。”
郝浩昌見他好像有恃無恐,反而給他嚇住。要知江南的武功,雖然微不足道,妙卻妙在虛虛實實,難以分明。妳說他功夫不高吧,他使出的點穴功夫、冰川劍法、擒拿散手等等,卻的確是上乘的功夫,即算郝浩昌這樣大有經驗的人,對江南的深淺亦是捉摸不透。他怎知道江南所以有《此處缺四頁》未出娘胎便練武功,也斷斷不能學會這種久已失傳的“淩空點穴”功夫!
郝達三見堂叔像自己壹樣,又是糊裏糊塗、莫名其妙的敗在江南手下,既驚且怒,急忙上前施救。“笑腰穴”並非人身大穴,本來很易解開,那知郝達三在郝浩昌相應的穴道上壹點,郝浩昌更笑得大聲,笑得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而且亂跳亂叫,郝達三想抱住他,被他信了壹大巴掌,半邊險蛋登時墳起,摔出了壹丈開外,好不容易才爬得起來。
江南壹看,便知道是金世遺弄的古怪,當下笑嘻嘻的走出去,指看郝浩昌說道:“妳先跳出***,是妳輸給了我,妳服不服輸?”郝浩昌狀若瘋狂,其實心中清醒,他好幾次運氣沖關,都沖不開穴道,知道是被人用獨門點穴手法所制,若然得不到解法,可能笑到氣絕而死,只好沖看江南點壹點頭。
江南嘻嘻笑道:“妳既然服輸,我便饒了妳吧。”在桌上拿起壹根筷子,走到他的背後,在他頸背壹點,郝浩昌的笑聲登時停了下來,呼呼喘氣。
這壹來場中群雄更為驚詫,人人均在心中想道:“原來這小子當真懂得淩空點穴的功夫,而且經他所點的穴,無人能夠解救!”
就在這時,郝浩昌喘息力過,忽地大吼壹聲,拍案罵道:“暗算人的王八羔子,妳出來!”越罵越氣,壹轉身在兵器架上拿了壹個鐵錘,竟向江南沖上兩步。
鄒錫九、鄧乾元、雷音和尚等人動了公憤,堵在江南身前,紛紛喝道:“妳認了輸,還發惡麽?”“妳還不依江湖上比武的規矩?”“妳碰他壹下,咱們就和妳拚命!”郝達三這邊,也有人叫道:“海若大師,使不得,使不得!”
就在眾人喝叫擊中,郝浩昌又是壹聲大吼,鐵錘飛出,但卻不是打向江南,而是打上屋頂,“轟隆”壹聲巨響,登時把屋頂撞穿了壹個大洞。原來郝浩昌已知道暗算他的不是江南,乃是另有人在,他中的也不是什麽“淩空點穴”的奇妙武功,而是被壹種極細微的暗器剌入穴道,他從感覺判斷,那個暗算他的“王八羔子”,可能就是伏在屋頂上面。
屋頂撞穿,磚泥紛落如雨,忽地有壹件東西剛好跌落江南手中,江南本能的伸手接看。壹瞧,是壹個五寸來高的小銀瓶,就在這剎那間;屋頂上發出壹聲長嘯,仿如虎嘯龍吟,震得每壹個人的耳鼓都嗡嗡作響,江南失聲叫道:“金世遺!金大俠!”顧不得看銀瓶裏裝的是什麽東西,便想跳上屋頂,但郝浩昌比他更快,鐵錘壹撞破屋頂,他使飛身跳起,敢情是想從那洞中穿出,去追那個暗算他的人。可是位剛壹跳起,眾人又立刻聽到壹聲慘叫……只見郝浩昌好像什麽重物迎頭壹撲似的,從半空中跌翻下來,血流如註,癱在地上。藏靈上人忽地叫道:“毒手瘋丐,妳不想與我見面麽z”他動作快極,抖開了身上所披的大紅架裟,眾人眼睛壹亮,便似平地飛起了壹朵紅雲,倏的從那個裂洞中穿出。
這壹連串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兀,眾人目瞪口呆。壹片茫然。江南叫道:“金大俠,我家公子想念得妳好緊,我江南比公子更想念妳,妳等等我啊!”不顧危險,奮力壹跳,也從洞中穿出。
就在這時,只聽得金世遺朗聲吟道:“人間白眼曾經慣,留得餘生又若何?欲上青天摘星鬥,填平東海不揚波!”這正是以前金世遺失蹤之前,在喜馬垃雅山上留下的詩句,江南曾聽得陳天宇念過的。但聽得那朗吟之聲,初起之時,就像在耳邊壹樣,念到了最後壹句,卻像遊絲梟空,若斷若續,聲音已似在數裏之外。
江南站在屋頂上壹看,但見星河耿耿,明月在天。極目遠眺,山坡上隱約可見壹片紅影,那是藏靈上人的大紅架裟,至於金世遺則早已蹤影不見,再壹霎眼,那片紅影,也似輕雲壹般,被風吹散了。
江南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追得上金世遺,心中十分難過,忽聽得背後有人柔聲說道:“江南哥哥,今夜多虧妳了!”江南回頭壹看,原來是鄒絳霞和她的母親也跳上屋頂來了。江南今晚連戰皆捷,心中壹直十分痛快,他本來準備好了許多話,要和鄒絳霞說。但此際卻因見不著金世遺,弄得他沒精打采,壹反過去“多嘴”的習慣,對著楊柳青母女,半句誇炫的話也說不出來。
鄒絳霞笑道:“江南,妳怎麽變了個鋸了嘴的葫蘆啦?”楊柳青過來拍拍他的肩膊,稱贊他道:“小憋子,幾年不見,妳的武功大大長進啦!”江南苦著臉道:“絳霞,我不敢瞞妳,不是我打贏的,是金世遺暗中幫我的。”鄒絳霞笑道:“金世遺這個怪物居然幫妳,真是意想不到。不過雖然如此,妳的武功也確是比以前俊得多了。”江南被她壹贊,心中稍稍快慰,卻立即又替金世遺辯護道:“不,他不是怪物,我知道他,他的心腸像我壹樣好!”鄒絳霞噗嗤壹笑道:“妳和他倒很知己,嗯,我剛才遠見他拋什麽東西給妳呢。”江南這才記起金世遺拋給他的那個銀瓶。急忙掏出來壹看,只見瓶中盛看三粒碧綠色的丹丸,楊柳青忽地驚叫道:“咦,這是天山的碧靈丹,是用天山雪蓮所制練的解毒靈丹,不但可以解毒,還可以給人增長功力。敢情是金世遺上天山偷來的?他竟然將三粒碧靈丹送給妳,這交情可真不淺啦!真是人結人緣,偏偏妳這小子就有這樣的造化!”正是:喜得靈丹生白骨,卻愁無處覓君蹤。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字節數:26987字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