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走吧。”宋崢清率先站起來，伸手給她，“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可以陪妳逛壹會兒街。”
　　孫晴好覺得他們在做無謂的嘗試，明明相愛是那麽容易的壹件事，為什麽到了他們身上卻變得那麽復雜了呢？
　　但是她依舊把手遞給他，借著他的力站起來，宋崢清拉著她的手，就好像是所有情侶那樣。
　　他們剛剛走過壹個走廊，宋崢清就停下了腳步，然後拉著孫晴好飛快閃身藏進了儲藏間，那是平時清潔工用來放置清洗工具的地方，小而窄，幾乎不會超過壹平米，兩個人擠在裏面立刻就身體緊貼起來。
　　昏暗的儲藏間裏，孫晴好反倒是覺得熟悉起來，她甚至主動靠近他，低聲問：“怎麽了？”
　　“噓——”宋崢清按了按她的唇，將門縫細開壹絲，外面的談話清晰地傳了進來。
　　居然是牟若水的聲音：“劉導，這件事我無能為力。”
　　“若水，”有個男人的聲音很焦躁，“我們合作也不是壹次兩次了，妳壹直不肯接我電話是什麽意思。”
　　牟若水道：“如果有我可以能幫忙的，我壹定幫，那部戲對我來說也很有意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能答應妳那麽離譜的條件。”
　　“怎麽離譜了！”那個劉導怒氣值不停往上升，“誰不知道妳有後臺，上次那個王少不是想騷擾妳，後來卻沒了消息麽，大家都知道妳背後有人，官還不小，妳只要去吹個枕邊風，妳好我好大家好！”
　　牟若水堅定道：“王少是知難而退，不願意強迫我而已，我沒有什麽後臺！我也沒辦法為妳求情，那邊不讓過這個題材也很正常，本來就很敏感。”
　　“屁！就我壹個人拍過這個？”劉導爆了粗口，“還不是有人給我小鞋穿！若水，妳就幫幫忙吧！我們也算是老相識了，當初是我捧紅妳的，妳別忘了！”
　　牟若水道：“知遇之恩不敢忘，您說電影女主角跑了，讓我幫忙接的時候，我說過壹個不字沒有，但是這是我的底線。”
　　劉導想也沒想，就脫口說：“我聽見那次妳和王少的說話了，他說妳認得壹個什麽……宋先生。”
　　牟若水的表情壹下子就變了，她冷酷而無情地回答：“劉導，閉上妳的嘴，永遠別提起這個名字，如果妳還想好好拍戲的話，最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劉導快被氣瘋了：“牟若水！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牟若水也急了：“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在說誰！這不是妳應該知道的事情，快忘掉！”她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妳瘋了嗎！”
　　“妳才瘋了！”
　　牟若水踩著高跟鞋，左顧右盼：“聽著，妳剛剛說的那個名字，必須快點忘記，妳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劉導呆了呆，他看著牟若水壹臉嚴肅和緊張，的確不像是在騙他，他下意識也壓低了聲音：“妳是什麽意思！”
　　“妳以為妳剛才提的是什麽京城四少，這和妳之前知道的那些少爺公子哥不壹樣。”牟若水說得又輕又快，“忘掉好嗎？”
　　劉導被她嚇到了，楞楞地說：“好，忘掉。”
　　牟若水松了口氣，她也緩和了口吻：“我會想辦法問問認識的朋友能不能通融壹下，就這樣吧。”
　　黑暗裏，孫晴好好像是輕笑了壹聲：“牟若水對妳真是忠貞不二，我都感動哭了。”她玩笑似的戳了戳他，“妳是為了避開牟若水嗎？”
　　“我最好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剛才忘記問妳了，妳愛牟若水嗎？”
　　“妳除了問我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還能問點別的嗎？”
　　黑暗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憑語氣孫晴好無法揣測出他的喜怒，她只是沈默了壹會兒，幹巴巴地說：“對不起。”
　　“我會原諒女朋友的失言，妳能不能也表示壹下呢？”
　　萬分不情願的，孫晴好借著壹點點的光源，在他唇上碰了碰：“算有誠意了嗎？”
　　“我沒有愛過若水，妳要記得壹點，我的愛沒有那麽廉價。”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孫晴好覺得難堪了，幸好環境幽暗，她可以隱藏自己的表情，她咬著嘴唇，想說什麽，但是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晴好，做人不能太貪心，我是對不起妳，我願意用壹輩子來補償妳，我可以做壹個很好的男朋友，很好的丈夫，但就正如我和妳說的，真心要用真心來換，妳不可以壹邊踐踏我的感情，壹邊還要我死心塌地愛妳。”
　　孫晴好覺得她最近總是心緒不寧，從前出言諷刺他的時候她可沒覺得心虛，問了就問了，嘲了就嘲了，可現在老覺得自己太過分，又有點忐忑：“對不起。”
　　宋崢清自然也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生氣，他只是松了手，推門出去而已，孫晴好突然間被他放了手，壹時失措，站在那裏楞住了。
　　“怎麽了？”他見她沒有跟上來，問。
　　孫晴好猛地回神，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後去：“沒什麽。”
　　說是說要避開牟若水，結果還是在電梯那裏碰見了，牟若水換了壹身便服，戴著帽子，她身邊的經紀人急得上火：“側門全被粉絲堵了！保安呢，保安！”
　　“後門那邊，也被堵了。”助理氣喘籲籲地過來回報，“恐怕有上千人呢。”
　　經紀人既好氣又好笑：“若水就是太受歡迎了……妳們是什麽人？”她和走過來的宋崢清、孫晴好撞了個正著，“要簽名可以，合照不行。”
　　宋崢清也沒想到牟若水躲避粉絲居然會又轉回來，他還算平靜：“那就簽名好了。”
　　“若水。”經紀人推了牟若水壹把，卻見她滿面通紅，磕磕巴巴道：“這、這個，先生羞煞我了。”
　　她羞愧起來的時候紅暈自面頰升起，比抹了胭脂還要鮮艷美麗，說是絕色美人當之無愧。
　　宋崢清問：“遇到麻煩了？”
　　“門口被粉絲堵住了。”她低垂著頭，聲音細弱蚊蚋。
　　這樣楚楚可憐，誰人不動心呢，宋崢清道：“跟我來吧。”
　　“這個怎麽好……。”牟若水當然不想給他添麻煩，但是宋崢清看她壹眼，她馬上住了嘴，低低應了句：“是。”
　　她也不帶別人，就帶著經紀人跟著宋崢清走，他今天既然要來和孫晴好看電影，自然會留了通道，免得真的出什麽意外，壹輛車早已在出口等候。
　　除了司機，壹共就只有四個位置，孫晴好和他賭氣，想去坐副駕駛的位置，結果被宋崢清塞進了後面，他自己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副駕駛的位置是最不安全的，因此司機遲疑了壹番：“先生……。”
　　他話還沒說完，牟若水就搶先壹步攔住了他：“先生，我坐這裏。”
　　“妳坐到後面去。”
　　牟若水意外地很堅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否則叫若水良心不安。”
　　宋崢清不由笑了：“壹個位置而已，何必那麽緊張。”
　　經紀人也看出來了，她打了個圓場：“我坐前面好了，我喜歡坐前面。”說完她就率先坐了進去。
　　宋崢清不好把人拖出來，只能無奈地如她們所願。從電影院門口出來，黑壓壓壹片都是人，高舉著牟若水的名字和牌子，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牟若水難免有點尷尬。
　　經紀人似無所覺，只覺得高興：“看來這次的票房是不用愁了，如果《十年》能過審核就好了，今年的金馬戛納我們也有希望了。”
　　牟若水剛剛被劉導說過這件事情，因此對《十年》的審核格外敏感，她怕宋崢清誤會，連忙打斷：“王姐，妳打電話讓人在那邊路口接我們吧。”
　　經紀人很詫異地問：“不送妳回家嗎？”
　　牟若水簡直窘迫地要死：“不用不用。”
　　宋崢清不禁莞爾：“不要緊，別緊張，若水，我只是順路送妳壹程而已，沒那麽麻煩。”
　　牟若水特別尷尬局促，腮上的紅暈就沒有褪下來過。
　　孫晴好對他們的行為就當成沒看見，壹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實際上她心裏已經被刷屏了：說好的不愛呢！騙子！不愛妳這是什麽態度啊！！！
　　宋崢清還在用那種閑適的態度和牟若水說話：“最近都好嗎？”
　　牟若水回答道：“托您的福，我壹切都好。”
　　她壹字不提自己面臨的窘境，顯然是真心不想替他惹上麻煩。孫晴好心裏想著，從車窗裏看到他們兩人笑語盈盈，莫名其妙就想起來當初所謂的易先生和王佳芝來，頓時壹身惡寒。
　　牟若水的房子並不遠，司機很快就把車開到了樓下，宋崢清對著牟若水道：“若水，妳要記得，妳走到今天，全是因為妳自己。”他看著這個貌美的女子微笑，“當年妳在我面前不曾低頭，現在也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卑躬屈膝。”
　　“因權勢所逼而低下頭是不情不願，但是若水對您恭敬卻是因為尊敬與感激。”牟若水低聲道，“再造之恩不敢忘。”
　　宋崢清微微笑了壹笑：“我早就說過，我只是推了妳壹把，是妳讓妳自己站了起來，這些年我看著妳活得好，心裏也覺得高興。”
　　孫晴好特別想翻個白眼，他這話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吧。
　　誰知牟若水認真道：“先生待人壹貫溫柔，我自是知曉的，這麽多年來，我也盼著先生能對自己好壹些，所以看到先生身邊有人，我心裏頭也覺得高興。”
　　他們倆這樣完全插不進去的感覺。孫晴好壹方面對牟若水挺有好感的，壹方面心裏又膈應得慌。
　　回去的路上她和宋崢清壹句話都沒說。
　　臨睡前，她看見手機上有方學心發來的微信：“已經收拾好行李，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壹路順風，要相信壹定會柳暗花明。”
　　“妳也是，這次的事情最無辜的就是妳了，對不起，把妳拖了進來。”
　　方學心越是覺得愧疚，孫晴好越是覺得心虛，雖然整件事情並不是她壹手安排的，但是讓方學心黯然神傷的人現在就睡在她身邊，這不由她覺得心虛理虧。
　　壹方面她很喜歡方學心這個朋友，可另壹方面，她卻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和方學心維持太過緊密的聯系。
　　最終，她還是回了這麽壹條消息：“沒關系，我已經全部都忘記了：）”
　　方學心回了個晚安，就再也沒有回應了，孫晴好握著手機想，大概方學心也不大會想再聯系她了吧，畢竟她只要聯絡到自己，就會想起這壹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慢慢的，兩個人也將斷了聯系，慢慢的，她也會忘記在京城裏發生的壹切。
　　就真的好像是壹場夢壹樣。
　　而隨著方學心的離開，這壹件事情，也徹底告壹段落了。
　　但對於孫晴好來說，壹切都才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