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瞪眼不識江湖、第七章:富貴如雲
廣陵傳 by 蝴蝶君
2024-6-28 01:38
嶽航跟著那三個影像舞了幾遍,基本熟悉了裏面的招式。他內力雖有根基,卻從沒有像今次這般長時間運使,竟感到有些吃力,漸漸跟不上霧鏡裏舞姬的劍式,只好停下身來,壹屁股坐在玉床之上大口喘息。
此時已將近拂曉,月光漸漸淡了下去,那瓦頂霧氣也仿佛脫了束縛,如抽絲般的飄散開來。
又過得片刻,霧鏡終於消解無形。嶽航見奇景消失,自也失了興致,抓起床上酒壺猛灌了口酒就鉆進被子。他用盡了精力,疲意漸生,不壹會兒就呼呼睡熟了。
睡了約莫壹個時辰,嶽航便轉醒過來,擡頭看看屋頂透明的彩瓦,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他昨天答應柳姨娘要陪蘇如畫去遊澤陽城,自也不敢再懶床。
瞧著身邊月奴兒還在夢裏,嶽航不想擾她,躡手躡腳的掀開錦被壹角鉆出被窩。待得穿戴整齊後,俯身在月奴兒額頭上壹吻,朝石室外走去。
晨曦初上,陽和方起,微風吹來,壹陣陣清新花香合著淡雅的泥土氣息迎面而來,嶽航只覺通體舒泰,體內真氣竟是前所未有的蓬勃,顯然有所長進。
他回想昨晚奇景,心想:“莫非那亂舞的劍式竟是什麽高深功夫不成,怎地才壹晚功夫,自己內力竟然增長許多?”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忽的壹個靈感沖上心頭:“何不試試裏面的招式,看看威力究竟如何!”
他擺個紅紗舞姬的起手式,也像昨晚壹樣依次運轉真氣,雙腿微熱,步法已經啟動。
只覺身子嗖的壹下竄了出去,待到雙腳再次著地時已在十丈之外。
嶽航驚奇不已,不想這步法竟如此神妙,似乎比柳姨娘施展輕身術時還要快上幾分,忙提氣再試。
這次竟然沒有掌控好方向,壹下撞在路邊碗口粗的壹棵樹上,直疼的嶽航齜牙咧嘴。
在額頭上輕輕壹抹,不想竟有血跡,嶽航暗呼倒楣。
受了教訓,他再不敢隨意試招,強自收攝心神運轉內力,施展那神妙步法。
用得幾次後已運轉自如,當下穿墻越屋幾個起落回到了自己屋前,心裏暗爽:“有了這功法,以後偷哪家小姐再也不用辛苦翻墻了,只”嗖“的壹下,美人已在懷中……美哉!美哉!”
推門進屋,小瑩兒竟趴在圓桌上睡的正香,身旁還放了個盛水的臉盆。
想必是昨夜她來侍候就寢,見自家少爺不在,在圓桌前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嶽航心疼不已,輕輕把她攔腰抱起,緩緩放到自己榻上蓋好被子。
看這小丫頭貓兒壹樣蜷著身子,嶽航心裏壹片溫馨靜謐。
嶽航昨夜消耗頗多,此時卻是覺得餓了,就這臉盆裏的水洗漱壹番,就準備去前廳用膳。這時傳來叫門聲“嶽公子,起床了嘛!”
開門壹看,正是蘇如畫。嶽航頗感錯愕:“蘇姑娘,妳起的好早啊!怎地不多休息會。”
“呵呵,如畫心急了,打擾公子休息,真是過意不去呢。”她往屋內探看,竟見到榻上的瑩兒,轉頭對著嶽航促狹道:“呦!她還沒起啊!想必是昨晚累壞了……”
嶽航忙擺手辯解:“不是的,蘇姑娘妳誤會了!”
誰知壹時竟想不出理由,只是支支吾吾的傻在原地,尷尬的他直想掐死自己了事。
蘇如畫不想他太窘,伸手把他從屋裏拉出來,回身關上門。
“就讓她好好休息吧,我們出去玩。”嶽航無奈笑笑,跟著她出了門。
澤陽城位於大河之陰,地處平原,物產豐富,又有大運河北上可直達京都,南下貫穿荊、揚,可達汶川,實乃國家樞紐之地。
今日城中好不熱鬧,市集上摩肩接踵,可不正是商家發財大好機會。
只見長街之上攤位接成個長龍,琳瑯的貨物擺滿貨架,小販門各個唾水橫飛,直要把自己的貨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嘈雜的叫賣聲中偶爾還傳出幾聲罵娘的粗話,也不知是誰家母老虎發了威!
蘇如畫進了集市,興奮的不得了,點著腳左顧右看,時而拿起跟珠釵比在自己頭上,時而抓起個布娃娃擺弄半晌,直看的嶽航暗笑不已。誰想在姨娘面前乖的跟個兔兒壹樣的美人,壹出門竟調皮成這幅模樣。
忽地蘇如畫停在壹處成衣鋪前,徑直走了進去。她穿花般的遊走,時而拿起壹件在身上比比,仿佛頗喜歡這些衣服的樣式。
嶽航識得這鋪子正是澤陽城裏赫赫有名的榮德坊,裏間制的衣衫剪裁合體,樣式新穎,城中貴族四季衣衫大多訂制於此,就連他現在身上穿的雪荷錦文衫也出於此鋪。
蘇如畫拿個藕荷色的衣裙比在身上,跑到嶽航面前轉了個身:“嶽公子,妳看這身配我嘛!”
嶽航哪能不知她意思,撫掌贊道:“真真為姑娘定做壹般。姑娘如果喜歡,就穿上吧,資費自然我來出。”
蘇如畫聽了直喜的彎起眉眼,忽的又低頭扭捏:“可是這幾件人家都很喜歡呢,真是難以取舍。”
嶽航心裏暗汗,忙叫過老板,吩咐他除了那藕荷色的留給蘇如畫換穿,其他幾件都包了送到嶽府蘇如畫住處。
想到月奴兒沒有衣衫換穿,又悄悄叫過老板,交待了大致的尺寸,讓他趕作幾件送到自己房裏。
蘇如畫拿了那套藕荷色衣裙去內室裏換好了,緩緩走了出來。
這衣裙甚是合身,上身微緊,巧妙勾勒出她那傲人曲線,胸口處用淡色絲線繡了個含苞待放的尖荷,盡顯少女嬌嫩之色,又不會喧賓奪主,直襯的她自然暈紅的臉蛋更加嬌媚。
袖口微微敞開外翻,上面點綴數顆米粒大小的銀珠彈丸,陽光照耀下放出幽潤的光芒,甚是搶眼。
下身長裙淡淡的疊出幾個褶兒來,簡約中透出幾分高貴。
蓮步輕搖間,壹雙粉色繡鞋交錯探出裙面,偶爾還能看到襯襪蓋不住的粉嫩足踝,直引人遐想連篇。
饒是嶽航見慣美人,不覺間也看直了眼,更何況這鋪子裏的其他人。壹時間只見男人各個涎水橫流,女人愧的掩面不敢直視,場面好不壯觀。
蘇如畫卻仿如不見,挎住嶽航手臂行了出去。
兩人就這麽肩挨著肩走在人群裏,神態頗為親昵,引來許多行人指指點點,大嘆世風日下。
嶽航只覺如芒在背,想抽出被抱住的手臂,奈何美人根本不配合,卻示威似的抱的更緊了,壹對溫軟玉兔就那麽在他身側廝磨,直惹的他壹陣陣戰栗。
又行出幾步,蘇如畫停下腳步來,拿手指了指眼前壹座高樓道:“嶽公子,妳看這樓裝飾頗好呢,不如我門進去歇歇腳吃些東西吧。”
嶽航正享受溫柔,及不情願的擡頭壹看,差點驚掉魂魄,只見那樓上高掛塊喜紅色的匾額,上書“翠雲樓”三字。
這地方他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裏面十個紅牌有八個是她相好。若是平日裏嶽航自然願意上去銷魂,可此時佳人在旁,怎好漏了老底。
嶽航尷尬撓了撓頭:“姑娘有所不知,此地乃汙濁之處,不去也罷。姑娘如要吃東西,前面有家”上青天“裏面的洞天乳酒澤陽聞名,不如我帶妳去嘗嘗!”
“哼!我哪裏都不去,就要去這翠雲樓,憑什麽妳能去依紅偎翠我就進不得?”
蘇如畫撅著小嘴,也不知是真生氣還是裝樣子。嶽航郁悶到極點,美人鬧成這個樣子他還能說什麽,只好跟著上樓去了。
嶽家在澤陽說壹不二,誰不給他嶽大公子幾分薄面,所以他在這樓裏人面甚廣。
壹見他上來,幾個紈絝紛紛擺手招呼,窘得嶽航再不敢看蘇如畫壹眼。
待到幾個紈絝看到嶽航身邊挎著的美貌女子,卻再說不出話來,各個張大個嘴巴,涎水流到腳面還兀自不知。
壹個不知死活的紈絝湊過去滿臉淫笑的對嶽航說:“嶽兄身邊的美人難道是這樓裏新調教的紅倌人嘛,不知嶽兄可否轉讓於我,小弟自可多加些銀兩”
嶽航直想壹巴掌打過去,只是這人平時與自己交好,也不好拳腳相加,只冷語回道:“余公子休得調笑,這人是我訂婚的妻子。”
眾紈絝聽了齊齊贊嘆:“妳看妳看,還是人家嶽公子,未婚妻都能帶到樓子裏來銷魂,不愧是我澤陽城的品花狀元啊”
嶽航紅著臉面拉著蘇如畫急急行到靠窗的座位坐定,喊過老鴇兒叫了酒菜。老鴇兒心裏氣惱:“哪有到了青樓還帶著姬妾的,偏偏還這麽美貌,這不是毀她的生意嘛!”
只是這位少爺她可惹不起,也只好依著吩咐去了。
蘇如畫瞧他窘的厲害,嘻嘻偷笑:“本以為妳只是在樓子裏有幾個相好,沒想到妳竟然還是什麽品花的狀元呢!真真小看了妳”
“妳怎麽好像對我的事都很了解哦,而我對妳的事卻壹無所知。只許妳抓住把柄嘲笑我,我卻沒有還手之力,真的好不公平啊!”嶽航兀自抱怨。
蘇如畫瞧他好像生氣了,拉起他的手來輕輕搖晃,嬌媚壹笑:“人家只不過是派人查了查妳嶽大公子有什麽興趣愛好,將來進了妳家也好……也好……也好討好於妳啊!。”
她說到後面幾個字的時候,她早羞的低下頭去,只顧在桌下擺弄嶽航手指。
嶽航心中壹蕩,緊了緊她的小手:“還說什麽討好不討好的,妳我若真有緣成了夫妻,自然要舉案齊眉,哪能委屈於妳呢!”
這話她他倒是出自真心,自他見了這玲瓏百變的狐貍精就頗為中意,要不怎地這麽在乎她對自己的看法。
“討好還是要的。”蘇如畫有些黯然:“有些人天生下來就比人高貴,他們錦衣玉食、前呼後擁,自然不用為生計煩惱,只管逍遙世間罷了;而有些人為了能存活下來,卻不得不放下尊嚴,甚至……甚至自己把自己賣了換銀子花!”
蘇如畫輕輕抹了把眼淚,接著說道:“我朝花宗本也是天下名門,都怪我年幼不識經營之道,宗裏又沒有長輩照拂,銀錢上甚為拮據,實在沒有辦法,才……去妳家……自薦……”
嶽航本以為是自己風流瀟灑外形俊美才引得嬌花來投,誰知人家可是為了家裏的錢財來的,心裏沒來由壹陣沮喪。
蘇如畫見他這般,忙溫言撫慰:“其實……其實妳也算得良配,龍章鳳姿自不用說,待人也蠻溫柔貼心,要不然我自然換過別家,何苦給自己找罪受,妳說是吧!”
嶽航心裏好受多了,向她投去感激目光。蘇如畫卻掩嘴笑他:“還是個男人呢,卻要人家去哄妳,也不嫌臊。”
又笑鬧壹會,酒菜上來了,兩人逛了大半晌,早飯還沒吃,早就餓了,就急急進補起來。
要說天下最能容人之處,莫過於青樓妓寨。只要妳付得起度夜之資,任妳是和尚還是乞丐,都可匯聚於此。
今日翠雲樓上生意頗好,二樓待客的雅座竟然都坐滿了,迎來送往的姑娘們直忙的不亦樂乎。那些坐上的嫖客各個懷擁佳人,左撫右弄的時時惹來幾聲嬌喘呻吟。
只是坐在角落裏的壹個白衣公子卻有些格格不入。
他不招姑娘作陪,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壹手抓著酒杯緩緩飲酒,壹手搖著折扇納涼,那扇面上書“富貴如雲”四個描金大字,瞧來甚是醒目。
那雙好如墨玉般的眸子直直的盯著蘇如畫姣好的美背,完全不掩飾臉上貪婪神色。
嶽航座位正與那公子臉面相對,把他神情全都瞧在眼裏。
他此時早把蘇如畫看做榻上之人,怎能容忍他人如此褻瀆,起身就要過去教訓他,卻被蘇如畫壹把拉了回來按坐在座位上。
蘇如畫輕撫他的手背,低聲說道:“妳別去惹他,這人相當危險,小心傷了妳。”
她這句話說的無異於火上澆油。嶽航雖脾氣溫婉,卻是也不願在女人面前失了尊嚴,猛的掙脫了她的手,快步走了過去。
蘇如畫不想他竟為了自己這般沖動,心裏仿佛吃了蜜糖。只是擔心他的安慰,也起身跟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