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言語化刀兵，打草為驚蛇

　　“攪動沈渣……”
　　邱世元聽罷有些擔憂，“王大人要求，在下自當奉陪，但若動靜太大，各方關註，會不會驚跑了刺客？”
　　王玄微微搖頭道：“那刺客是誰並不重要，而且說不定早已逃離神都，我們的目標其實只有兩個：策劃之人和泄密之人。”
　　“對方既已出手，那麽必已潛藏暗處，若壹點點尋找線索，反倒會被對方步步算計，索性便大張旗鼓。”
　　說著，冷笑道：“邱大人不知打過獵沒有？”
　　“打獵之法有二，壹是尋跡潛伏，二是弄出聲響，神都便是那茫茫大山，只要對方壹動，便會露出行跡！”
　　邱世元瞬間了悟，“明白，咱們先去哪兒？”
　　王玄笑了，“當然是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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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為大燕中心，魚龍混雜，各方勢力匯聚，皆設有各自堂口。
　　自府軍開荒後，各州成立商會，互通有無，為顯示實力，自然建得壹個比壹個奢華。
　　其中，又以海州商會最出名。
　　海上珍奇異寶無數，但同樣危險至極，每次出海生死難料，海州羅家自大魏末期崛起，有獨特貨源，幾乎是獨門生意，數百年積累富可敵國。
　　神都寸土寸金，各州商會大多選在商貿發達的南城，唯有海州商會，在名門望族匯聚的北城，將壹座前朝王府改造，既有園林景致珍藏海中瑰寶，又有高聳樓閣氣象萬千，見者無不贊嘆。
　　講究的，便是壹個豪氣。
　　此時天尚未亮，但海州商會早已燈火通明，大小燈籠如若繁星，各色異寶靈霧升騰，即便在高門大院眾多的北城，也異常顯眼。
　　大雪紛飛，守門的衛士們身著銀甲白裘，目不斜視，看上去威風凜凜。
　　他們有資格自傲，畢竟在這偌大的神都，除了皇族，還沒有哪家必他們更闊氣。
　　忽然，幾人同時望向街道。
　　只見風雪中，馬蹄聲隆隆響起，很快便有四名騎士策馬從遠處街道疾馳而來。
　　為首之人，身下戰馬比旁人高出壹大截，密布龍鱗，口中噴火，旁邊還有條碩大黑犬相隨，正是王玄。
　　身後，則是邱世元、蕭仲謀與郭鹿泉。
　　“站住！”
　　幾名守衛倉啷壹聲拔出配刃，面露警惕攔在前方，為首之人更是臉色陰沈：“閣下何人，商會還未開放，不得擅闖！”
　　他當然知道眼前之人是誰，王玄與羅家之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下人閑聊之間說的八卦更多。
　　公子羅豐年在草原被吊在旗桿上曝曬數日，回來後壹蹶不振……
　　壹名長老前往八王渡算計，不僅沒成功，更是屍骨無存……
　　這種兇人，傻子才會招惹！
　　但若不拿出態度，恐怕今後在家族中，也別想混了。
　　王玄停馬，冷冷壹瞥，隨後掏出手中令牌，“並州王玄，奉太子令，前來查辦海州商會與南晉刺客勾結之事，若有阻攔，格殺勿論！”
　　聲音洪亮，寂靜雪夜中格外刺耳。
　　很快，四周高墻之上便顯出壹道道身影，或震驚、或冷笑，或幸災樂禍。
　　北城望族頗多，隱藏高手不計其數，王玄氣勢洶洶而來，自然早已被發覺。
　　“放屁！”
　　海州商會內也有幾道身影禦劍而去，都是些炁息深淵似海的老者，各個身著華服，富貴不凡。
　　為首老者眼神陰郁，“黃口小兒，血口噴人，有點名聲不容易，莫真把自己當回事，滾！”
　　王玄眼神微冷，“老東西，南晉刺客事關重大，妳多加阻攔，莫非計劃裏應外合叛國？”
　　老者眼中殺機壹閃，不怒反笑，“官沒當幾天，帽子倒扣得利索，可惜惹錯了人，今日若不拿出證據，就留下別走了。”
　　王玄微微壹笑，“留下我，妳們還沒這本事，但若要證據，王某還真有！”
　　老者壹楞，頓時暗叫不好。
　　他知道，族中不少人與南晉世家有生意往來，若叛國說不上，但也不清不楚。
　　此事人人皆知，以往還沒什麽，就連兩家皇族也曾聯姻，但如今局勢，卻得小心謹慎，族中早已斷了與南晉氏族交易。
　　難不成這家夥拿到了什麽把柄？
　　又或者……真有哪個王八蛋做了蠢事？
　　周圍不少目光也變得陰冷。
　　羅家雖為大燕首富，但並不被千年豪門看得起，如今攻伐南晉，是眾人利益之所在。
　　若羅家真敢投敵，便是與所有人作對。
　　眾目睽睽下，王玄不慌不忙拿出壹張紙條，正是上官秋、司馬薇他們送來秘信。
　　王玄揮舞著信沈聲道：“這封信，昨晚有人送到我府上，說羅家計劃派人提前壹步截殺南晉刺客。”
　　“若非心中有鬼，豈會殺人滅口！”
　　“妳？！”
　　羅家老者胸口壹悶，冷笑道：“隨便有人誣告，便來上門質問，該明日老夫也弄封信去妳永安如何？”
　　這東西他當然知道，昨晚也收到，正準備暗中派人搜尋截殺。
　　同時他也知曉了王玄打算，名為質問，實則是阻止他們摻和此事。
　　王玄聽罷點頭道：“可以，不過本官已查明，這封信乃是通州、懷州、漳州等幾州家族共同發出，不可不信。”
　　“海州羅家若覺得本官冤枉妳，不如將他們叫來共同對質！”
　　周圍人壹楞，眼神變得微妙。
　　王玄則嘴角露出壹絲冷笑。
　　那幾州的打算，他豈會不知，坐山觀虎鬥，哪有那麽容易的事！
　　羅家老者壹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心中跟吃了蒼蠅壹樣惡心。
　　中部幾州的目的他當然知道，不過也不在乎，反正已與王玄交惡，不趁此時機落井下石才怪。
　　但王玄這壹挑明，卻讓他左右為難。
　　若是不理會，繼續派人截殺，那麽便會被扣上通敵罪名。
　　若是找中部幾州對證，先不說別人會不會來，光是自證清白，便先矮人壹頭。
　　周圍豪宅內，不少人暗自稱妙。
　　他們已經弄清楚緣由，王玄這上門主動出擊，簡直是壹舉三得。
　　教訓羅家，離間中部與南方幾州，更重要是能打斷羅家暗手。
　　這並州兇虎，果然狡猾……
　　“哈哈哈……”
　　就在這時，海州商會大門緩緩打開，壹名華服老者闊步而出，身形高大，黑色長須隱約泛著壹絲藍光。
　　王玄面色變得凝重。
　　對方剛壹出來，他便周圍靈炁洶湧，好似面對波濤洶湧的大海。
　　當然，這些全是幻覺，唯有徹底逆轉先天，可操控天地靈炁的高手才有這能耐。
　　百脈俱通，距地仙不過壹步之遙。
　　王玄眼睛微瞇，“不知前輩是……”
　　方才那老者冷哼道：“這位是我羅家家主，小輩沒壹點禮數。”
　　“無妨。”
　　羅家家主微笑道：“王都尉言語皆可為兵，我那曾孫輸得不冤，南晉刺客壹事與我羅家無關。”
　　“王都尉若不相信，可入商會查個幾日，意下如何？”
　　王玄眼睛壹瞇，“哦，或許真是有人誣告，既如此，本官便不再打攪。”
　　“我們走！”
　　說罷，領著眾人策馬而去。
　　望著那遠去背影，羅家家主淡淡壹笑，對著周圍拱手道：“海州商會五日後會有壹批海中珍藏到達，老夫請了戲彩門與青衣閣，諸位到時可要捧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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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玄策馬離開，身後幾人都沒多問。
　　方才羅家家主看出王玄目的，言語間便將皮球踢了回來。
　　王玄不可能進入海州商會，也沒時間多耗，畢竟另有要事。
　　而且若查不出什麽，羅家便有理由興風作浪，所以雙方各退壹步。
　　蕭仲謀、邱世元皆是聰慧之人，哪會看不出其中言語交鋒，而且王玄的目的已經達到。
　　“王大人好手段。”
　　邱世元笑道：“看羅家家主那意思，分明是不再攙和此事，咱們下壹步去哪兒？”
　　王玄沈思道：“海州商會壹鬧，便已吸引城中目光，咱們按部就班，按照線索查詢，逼得對方露出馬腳即可。”
　　“走，去那侍郎府看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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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部侍郎府邸位於西城，王玄幾人策馬飛馳，片刻之後便已到達。
　　此刻偌大的府宅燈火全滅，門口貼著封條，秦捕頭已帶人守在門外。
　　他是刑部巡捕，還要在神都廝混，自然不適合陪王玄上門鬧事，因此收到王玄信息，提前趕來這裏。
　　“王大人請。”
　　秦捕頭命人打開封條，帶著眾人進了侍郎府，邊走邊嘶啞道：“在下常年辦案，有些兇手案發後會回現場觀看，因此派人暗中埋伏，但對方並未現身。”
　　“秦捕頭確實老道。”
　　王玄點了點頭，望向四周。
　　府衙內還維持著案發時模樣，不少圓桌上殘羹冷炙被積雪掩埋，椅子翻了壹地，滿目狼藉。
　　秦捕頭搖頭道：“李侍郎當時正在給孫子擺滿月酒，請了不少客人，人死後家眷皆已被地元門接走。”
　　說罷，領著眾人來到花園，望著壹處井口說道：“自大魏起，神都地下便密布暗道，黑道不法生意、攻城時居民躲藏，法脈暗中挖掘，誰都說不清有多少。”
　　“這條密道應該是大魏時，官員出逃所用，我等進入抓捕，但那刺客已事先埋下暗雷，炸塌了整條密道，不知去向。”
　　王玄微微點頭，“書房在哪兒？”
　　秦捕頭先是壹楞，隨後深深看了王玄壹眼，“大人請隨我來。”
　　他們要找的，不是刺客。
　　刺客襲殺工部侍郎李宣，必有蹊蹺，很可能是滅口。
　　來到書房，王玄頓時眉頭壹皺，“怎麽回事？”
　　書房內，早已空蕩蕩壹片。
　　秦捕頭也臉色難看，轉身呵斥道：“去問問，到底放了什麽人進來！”
　　很快，便有壹名捕頭進門滿頭冷汗道：“大人，是地元門的人，他們拿著工部尚書手令，說要拿走李侍郎遺物，小人攔不住。”
　　眾人聽罷，頓時眼色詭異。
　　邱世元深思了壹會兒，搖頭冷笑道：“工部尚書不敢如此行事，怕是地元門收到了什麽消息，未免惹禍上身，想將自己先撇幹凈。”
　　“不過若真找到什麽，恐怕地元門掌教此刻已親自入城面聖。”
　　“汪汪！”
　　阿福突然抖著耳朵，嗖得壹下跑到書房後院窗下，對著地面幾聲低吼。
　　秦捕頭眼睛壹亮，“挖！”
　　當即便有幾名捕頭上前刨土，但挖了三尺深，什麽也沒看到。
　　壹名捕頭搖頭道：“大人，小人曾做過憋寶人，這裏不像埋了東西……”
　　王玄沒有理會，見阿福扒拉挖開的浮土，立刻上前，從土中提溜出壹只小蟲子。
　　小蟲子呈現灰白色，即便已死，屍體混在土中也能隨之變色。
　　郭鹿泉眉頭壹皺，“這是……瞌睡蟲？”
　　王玄若有所思道：“瞌睡蟲，可是與嫁夢術最為相配，在八王渡時，那不老僧被抓住，身上便有此物，隨陰風而入，加上邪神之力，即便煉炁化神坎離交匯的高手也防不住。”
　　“不老僧！”
　　秦捕頭不知想到什麽，厲聲道：“快，去刑部死牢查看！”
　　幾名捕頭不敢怠慢，當即掏出令牌策馬而去，很快便有飛鳥傳信。
　　秦捕頭攤開後，臉色難看道：“人已經跑了，裏面是掉包的死囚，腦袋被剃光，早已氣絕。”
　　蕭仲謀點頭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工部侍郎家有地元門高手守護，南晉匆忙發動，也只能找不老僧以嫁夢術探查消息。”
　　王玄嘴角露出壹絲冷笑：“這不，馬腳不是露出來了麽？”
　　死囚被掉包，還參與南晉刺客壹事，刑部如臨大敵，嚴查內部。
　　管理死牢，有各種手續，手段再隱秘也會露出馬腳。
　　但壞消息隨之傳來，壹名叫李承虎的捕頭已兩日未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