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23 19:12
毫尖懸落在紙上,壹字壹字的寫著:“公子,我已經看到妳的回信啦。我也想要盡快見到公子,不過關於江南之行,還請公子不必著急,公子眼下當以書院事務及修行為主……”
當寫到這裏,還欲要往下接著寫的時候,毫尖又忽然顫抖起來,萬千思緒如同潮水壹般湧了上來,窗外的雨水淩亂的打落下來,壹片嘈雜,在耳中嘩啦作響,她在燭光之下看著信紙,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眶又紅了。
“還是……寫不下去呢……”明明寫著壹模壹樣的字,她卻再也找不到幾天前寫下這兩行字時的那種感覺。
這幾天裏,她好幾次想要落筆,重新寫完這封信,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只是茫然而苦澀的將這兩句話抄了又抄,可這又有什麽用呢……她還是寫不出新的東西,還是什麽都無法改變。
剛開始的幾天,她是迷惘與痛苦的。睡前闔眼的時候,她會不自覺想著,這些只是噩夢,等到天亮夢醒後,壹切都沒有發生過。
在絕大多數人眼裏,確實是這樣的。
從東陽郡回到臨江黃家之後,她掩飾得很好,在旁人看來,龍池山的意外只是壹場微不足道的插曲,也許有些驚險,但是都過去了。
至少表面上看來,她已經平安無事的歸來了,盡管回來後說話少了,變得安靜了些,但他們是能夠理解的,應當是累了,修養個幾天便好了。
父母在此期間,也來關心過她,也許察覺到了壹些端倪,旁敲側擊了幾句,她信得過何誌,在他那裏算是坦白了情況,但在父母這裏,卻又隱瞞了實情。
許是明白她的清白並非是她壹人的事情,還關系到黃家和煙雨閣,所以早已心亂如麻的她,並不想在這時候再添是非……
只是她騙得了旁人,卻騙不了自己,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悲傷的情緒都會如潮水壹般湧上心頭,讓她縮在床上,緊緊抱住自己,咬著嘴唇,暗自抹淚。
若是沒有天都的那段朝夕相處,若是公子沒有那麽好,若是自己沒有對公子傾心……或許這壹次失身,自己就不會這般傷心欲絕、失去方寸了。
最令她難接受的是,就在她剛剛品嘗到愛情的甜美滋味,並且對將來的美好充滿憧憬的時候,卻忽然落下壹道晴天霹靂,將她計劃中所有的美好,都轟然擊碎,讓壹切變了味道。
“公子……彩婷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輕聲喃喃著,帶了幾分哭腔,卻哭不出眼淚來。
猶如放棄了壹般,緊握的手忽然松了,毛筆掉落了下來,啪的壹聲,落在地上。她猶若未覺,目光恍惚,喃喃自語道:“彩婷已經不幹凈了……配不上妳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她驟然醒了過來,連忙擦拭眼角,將地上的毛筆撿了起來,丟進了筆筒。似乎又覺得自己慌張太過,她看著地上的壹灘墨跡,站在那兒怔了怔。
便在這個時候,門被敲響了,傳來何誌低沈的聲音:“小姐,那個徐文然……”
黃彩婷面色微微壹白,然後又浮起幾分羞憤的紅色,她咬著唇說道:“他……他竟然還有臉面見我?”
*** *** ***
東陽郡,璃月客棧。
平日裏精明強幹的黃彩婷看著窗外,目光平靜,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面容中有幾分掩飾不住的憔悴,還是能夠讓人看出來,她這些天的精神並不太好。
這些天,徐文然並沒有放棄對黃彩婷的糾纏,回到臨江之後徐文然有兩次次想要見她都被拒絕了,四天前托何誌帶話給黃彩婷,再次說想要見她壹面,同時還提起了先前在天都說起過的《流雲劍訣》,說是為了補償她,願意將這部在天玄宮中也極具份量的劍訣贈與她。
黃彩婷素來是精明且有主見的人,經過最初的迷惘與悲哀之後,還是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然後就像她平時擅長的那樣,權衡利弊、分析得失。
雖然她恨不得與徐文然撇清關系,洗凈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汙痕。
但眼下木已成舟,她已經被徐文然奪走了處子之身,壹味悲傷,並不能夠改變什麽,理智告訴她,需要做壹些事情,盡可能的挽回她在這壹次“意外”中造成的損失。
她是黃家的大小姐,煙雨樓樓主的弟子,怎能讓他就這樣輕易的占了便宜?
思慮了幾天,她終於下了決定,接受徐文然承諾的補償。
得知自家小姐的心意之後,何誌卻提出了反對,如今已經知道徐文然是個小人,便是要在他身上討回什麽,也沒有那麽簡單。
但她只是謝過何誌的提醒,卻沒有改變主意。
她自然知道徐文然不安好心,甚至他在想什麽,她也是壹清二楚的,無非是要借著這壹來二往,進壹步接近自己,甚或故技重施,想要輕薄自己。
但這裏不是靠近嶺南道的那個荒郊野嶺,而是遍布著黃家、煙雨樓關系網的江南道,她小心謹慎壹些,徐文然又能做得了什麽?
但她並沒有在臨江的家中與徐文然會面,如今在明面上她還是待嫁閨中的清白之身,若是讓人知道她在家中與徐文然見面,恐怕引人猜疑,而且她如今已經被徐文然玷汙了,更是容不得這些流言蜚語,再三斟酌之下,她將見面地點選在了離臨江較遠但又在她掌控之下的東陽郡璃月客棧。
再次來到這裏,看著熟悉無比的壹景壹物,她不由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覺,便在她思緒翻飛之際,門外又傳來了婢女的聲音。
“小姐,徐公子求見。”
黃彩婷眸子閃過幾分冷意,道:“讓他上來吧。”
徐文然上樓後,黃彩婷便將下人屏退了。外面陽光明媚,房間卻顯得有些暗,甚至隱隱透出壹股涼意來。她看著那張臉,所有的情緒都從心底翻湧了上來。
那天發生的壹切,壹幕幕畫面不可抑制在腦海浮現,教她刻骨銘心的羞恥,讓她欲仙欲死的感覺,還有她心中強烈的恨意,緊緊纏繞在了壹起,難以分開。
這些情緒與記憶從心中翻湧上來,會堵住人的嗓子眼,於是她只是用雙眼緊緊盯著他。
徐文然從進門起,目光也壹直在她的身上,經過破身的洗禮,她變得有些憔悴,但也讓她化繭成蝶,她可能都沒有覺察到,那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成熟韻味,是何等的令人欲罷不能。
他笑了笑,打破了這壹刻的寂靜,道:“便知道黃姑娘不會失約的。”
像是心中怒火被驟然點著了,黃彩婷的眸子裏迸發出壹股殺氣:“徐文然,妳就不怕我殺了妳。”
徐文然笑了笑,道:“嘿,都說壹日夫妻百日恩,我知道妳舍不得殺我的。”
鋥的壹聲,長劍被驟然抽出,殺意騰騰的對準了徐文然,她深深吸了壹口氣,道:“徐文然,妳不要欺人太甚。”
徐文然的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看著她。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強闖進馬車的時候,黃彩婷也是這般用劍指著他的,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讓他頗有幾分感慨,輕笑道:“都說士別三日如隔三秋,以前我不太懂,現在可算明白了,當真是想念啊,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住口!”黃彩婷的聲音多了幾分羞憤。
徐文然微微壹頓,恍然道:“光顧著說我自己,倒是忘記關心妳近日的情況了……”
黃彩婷不想聽他繼續插科打諢,聲音更冷了幾分,壹字壹頓道:“劍訣呢?”
“呵呵,妳可真是心急。”徐文然從懷中取出壹疊紙,遞了過去,“喏,這便是妳要的東西了,不過並不是完整的劍訣,只有壹半,剩下的壹半我還在抄寫,過些天便壹齊交給妳。”
“壹半?”黃彩婷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徐文然道:“妳可以先試試這劍訣,過幾日我再把另壹半給妳。”
黃彩婷看著他壹會兒,才緩緩放下劍來。她將紙張接過手,隨意翻看了幾頁,並試著當場練了幾招,盡管沒有見過《流雲劍訣》,卻也能夠快速判斷這本劍訣的價值,確認徐文然是不是隨便拿了壹本功法來敷衍她之後,神色終於微微壹緩。
徐文然看著她的神色,笑道:“怎麽樣,我應該沒有騙妳吧?”
黃彩婷瞇了瞇眼睛,看著他:“是不是真的,還得我說了才算數。”
徐文然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道:“這個自然,我這幾天都會在東陽郡,黃姑娘可以對照著劍訣接著練,若是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