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九十六章 滅世達摩之死

　　滅世的每壹步卻非是如此。
　　它所帶來的是壹段段真實的體悟，也是壹場行走在格格不入世界中的旅途。
　　王天雲默默地看著這片赤紅的天地，耳畔始終有壹聲輕微的哭泣，隱約間他感覺那是這方世界的哀鳴。
　　隨即他來到壹座小鎮，來來往往的人群裏，散發著無盡的貪婪與欲望，這些情緒將世間勾勒出壹副最為恐怖的人間煉獄圖。
　　他看著走過其身側的男女老少，此時這些人的外表都好似壹頭頭惡獸，眉宇間的狠毒與渴望揮之不去。
　　這壹刻他有些明白滅世達摩的心情，若世界都已化作汙垢，那他也無法自譽無暇的生活在其中。
　　下意識間，王天雲的鼻翼微微聳動，只感壹股惡臭不斷地從那些來往人群中散發而出。
　　天地本不應該這般骯臟，壹切根源都是這些被欲望驅使的生物，它們毀掉了潔凈的世間，也將自己強行沒入到這片汙池之內。
　　不過這對於王天雲來說還能夠忍受，直至他不斷前行，來到壹方充斥著血腥和殘暴的戰場之上。
　　這裏的氣味已經近乎化為實質，壹道道漆黑的長線無時無刻的侵蝕到每壹個人的身體之中，這讓那些交戰之人的外表變得更為醜陋。
　　醜陋到令人厭惡，醜陋到王天雲發自本能的想要給其壹刀！
　　同時天地哀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它在無力的哭訴，而傳到王天雲的耳朵裏，更像是蚊蠅那嘈雜的噪音。
　　他握緊了右拳，強忍著不將這方戰場上的生命屠戮壹空，隨著手背上的青筋不斷浮現，他終於踏過了那渾濁的血坑，他越過無數屍骨急速前行。
　　直至他看到了壹個奇怪的聚合物，它看起來像人卻沒有人類的五官，那更像是由數種生物拼湊而成。
　　蟑螂的觸角，蛤蟆的皮膚，老鼠的眼睛，蚊子的口器，蝗蟲的翅膀，人的欲望之心……
　　這聚合物所散發的惡氣已經將本來赤紅的天空熏得壹片枯黃，他就好似欲望最傑出的作品，又仿佛就是欲望在人世的化身。
　　這壹刻，王天雲再也無法忍耐，當他看到這個聚合物時，無盡的惡意就好似無數根銀針在紮著他的全身。
　　隨著這種疼痛不斷加劇，他的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只是覺得這個不容於他的汙穢世界，應該被毀掉！
　　“妳知道他是誰嗎？”
　　耳畔那如蚊蠅般的噪音突然變作壹個低沈的聲音。
　　也是因為這個聲音，讓王天雲將要迷失的意識清醒了許多，他再定晴壹看，面前的哪有什麽聚合怪。
　　所站立在不遠處的分明是林陌！
　　可林陌的身影猶如曇花壹現，下壹秒壹切又變成這讓他厭惡的世界。
　　這壹次王天雲緊握的右手松開了，他渾然不顧壹股股極度惡臭的氣浪向著他撲面而來，也要壹步壹步的向著林陌走去。
　　“為什麽？”那個聲音再次出現。
　　王天雲卻在這片骯臟的世間，洋溢起壹抹讓滅世達摩極度不解的笑容：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隨即他默默地走到林陌的身旁，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不斷被同化，在無數欲望纏身後，他也變成了壹個怪物，壹個之前他最討厭的怪物！
　　下壹秒，世界被凈空，那新鮮的空氣顯得極為珍貴，但王天雲卻沒有做出大口呼吸的動作。
　　他只是打量著面前出現的那道身影，輕聲問道。
　　“為什麽？”
　　這壹次換作滅世達摩流露出壹個充滿深意的笑容。
　　“這世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但王天雲依然固執的問出了第二遍。
　　“為什麽？”
　　滅世達摩沈默片刻道：
　　“當察覺到自己的不同時，我想的是要改變世界，而妳選擇的是改變自己。
　　這兩種選擇說不上誰對誰錯，但現在看來妳的方法要更容易壹些。
　　我本就是佛癡在斬殺萬我後，因對無盡欲望的厭惡而出現的畸形產物。
　　從壹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該存在，可就像他說的，我總會有不甘。”
　　王天雲搖了搖頭，認真的看著滅世達摩，他沒有再問出為什麽，而是說道：
　　“妳的對天之仁，他的對人之仁。
　　這最關鍵的壹步，妳們都沒讓我完全體悟。
　　我想知道妳在厭惡天地後，為何會做出仁慈的改變。
　　我也想知道他在享受所有榮耀時，為何又能放下壹切驕傲，堅定住自己的本心。
　　可他沒有給我答案！”
　　滅世達摩雙手合十，低垂雙目，好似陷入了回憶之中，然後緩緩擡起頭道：
　　“那我也不會給妳答案。
　　因為那是他的仁，那是我的仁，是最後屬於我們的東西。
　　這不該是妳的仁。
　　其實有句話我和他都未說過，如今的佛皇說不上是最好的佛皇，卻是最適合的佛皇。
　　我是壹個失敗者，他也是。
　　從那壹天開始，我們就已經輸了，這壹次不過是在承認那次的失敗，並接受屬於我們的結局。”
　　“那壹天……”王天雲沈默片刻，他明白對方所言的應該是自己在林陌和師傅的幫助下，真正取得與二者分庭抗禮的機會。
　　（部分詳情見第 1542~1562章。）
　　但王天雲也清楚滅世達摩和渡世無天有根本上的不同，所以他還是問出了第三遍。
　　“為什麽？”
　　滅世達摩笑了笑，意外的灑脫，意外的幹凈，意外的充斥壹絲調侃，卻不算意外的溫和。
　　“妳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在這個世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
　　第六戰場，赤紅的大佛所散發的光芒不在那般妖冶。
　　下壹秒它化作潺潺溪水，匯聚成壹汪紅色海洋，清洗著地面上的白骨殘渣，直至將天地潔凈壹空。
　　此刻這陰暗的世界真正迎來了屬於它的新生，可王天雲的腳步還是沒有停下。
　　本不該出現的第三步，屬於邪如來的第三步，輕輕邁出。
　　沒有預想中的意識侵蝕，也沒有原以為的記憶沖擊，隨著這壹步踏出，反而是整個第六戰場開始天搖地動！
　　這方散發著濃濃生機的新世界莫名扭曲，好似虛假到真實的轉換。
　　而邪如來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壹幕發生，然後隨意的將自己的壹根指頭掰斷。
　　直至無盡的混沌遍及視野的每壹處，壹個模糊的人影從中踏出，雙目盯著邪如來那根被掰斷的手指，默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