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心中不住冷笑著，這孔祥看著大老粗壹個，嘴巴還挺會說，只是可惜他弄錯了壹點，我不是百姓，不是那些泥腿子，我是袁家的大公子袁紹，四世三公，門生遍天下的那個袁家。
　　我冷笑壹聲，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張口喊了壹聲“來人。”話音剛落，便見府衙外頭湧進壹隊全副武裝的士卒，手持長槍，各個殺氣騰騰，為首壹員將領頂盔摜甲快步走了進來，對我雙手抱拳低頭行了壹禮，口中稱呼壹聲“主公。”
　　這人乃是我從家中壹起帶出來的，名喚朱靈，武藝高強，行軍打仗更是壹把好手。我見他進來，用手壹指孔祥，喝道：“朱靈，給我拿下此賊。”朱靈答應壹聲，返身便撲了過去。
　　這孔祥雖然身材高大，看著也似孔武有力，但又如何會是朱靈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朱靈放倒在地，他還想掙紮，被朱靈壹拳狠狠打在腰間，登時整個人猶如壹只蝦米般壹下弓起了身子，剛想發出慘叫時又被朱靈壹拳打在了嘴巴上，整張嘴鮮血淋漓，牙齒也掉了好幾顆。
　　原本還欲上前助拳的孔祥手下見了如此慘狀，登時渾身壹個激靈，有幾個還算機靈，急忙跪在堂下大呼冤枉，又將孔祥平日裏幹的壹些齷齪事情壹五壹十說了出來。我聽了哈哈大笑，走到堂下尚且捂著嘴巴嗚嗚叫著的孔祥身邊，踢了踢他的後背，嘲笑道：“我還以為孔縣尉當真是什麽為民請命的好官呢，原來也是私下裏幹盡了齷齪事的茍且之徒。”說著我又快步返回堂上，將孔祥的罪名壹條條宣布了出來，最後判了他壹個斬立決，縣尉壹職則有麯義代替，至於楊家，只等麯義將直屬於縣尉的壹幹士卒衙役整頓完畢，再出手不遲。
　　我上任第壹天便將縣尉孔祥給除掉，若是換了壹般人，只怕難以承受孔祥手下的反撲。但我不同，壹來我是袁家的人，沒人敢動我。二來我從洛陽出來時，叔父特意給了我壹支百人的隊伍，這些人名義上是我的家奴，實際上卻是我袁家暗地裏培養的私兵，叔父更是讓朱靈這個大將之才跟在我的身邊，也是怕我萬壹做了什麽太過出格的事情，到時可以靠著朱靈自保。
　　朱靈果然是個大將之材，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經將濮陽城內的士卒全部整頓完畢，又在我授意下控制住了孔祥的幾個余黨，現在就只等著將楊家給查抄了。
　　我坐在府衙後堂，馬進陪在壹旁，聽完朱靈的回報，轉頭問馬進：“這楊家是個什麽來路，竟然能將手伸到這裏。”馬進在壹旁斟酌了壹下，方才小心翼翼道：“大公子，據說這楊家與洛陽有點關系，孔祥也是想攀上那壹層關系，方才與楊家壹拍即合。”
　　洛陽楊家，我想了想，洛陽姓楊的很多，但最有名的應該就是光祿大夫楊賜了。
　　按輩分來算，我得喊楊賜壹聲伯父，他家與我袁家同為士族領袖，雖然不如我袁家四世三公壹般顯赫，但門生也是頗多，各地官吏中也有不少出身楊家的人，如果這濮陽的楊家真與京城楊家有點關系的話，那還真是有點不好下手。
　　倒不是說我怕了楊家，只是楊家與我袁家同為士族領袖，若是我貿然挑起事端，引得士族內部分裂，這禍事可就不是父親能夠替我善後的了。我想了想，也罷，就暫時靜觀其變，我除掉了孔祥，也算是敲山震虎了，接下來就看看這濮陽城中的楊家有什麽反應吧。
　　我打定主意，起身走出後堂，屋外微風照拂，陽光明媚，讓人懶洋洋提不起壹點精神來。我昨日與那美姬大戰壹場，直到天微微亮時方才睡下，此時困意湧來，壹時有些支撐不住，便揮手讓馬進退下，獨自返回後堂小睡壹會。
　　待得壹覺醒來，日頭已然偏西，昏黃的日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讓我壹時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正楞神間，忽聽壹陣敲門聲響起，壹人在外頭輕聲問道：“大公子起身了嗎？”我聽那聲音正是馬進，便即讓他進來說話。
　　馬進躬身走了進來，見我坐在床邊，急忙湊上前來，壹臉諂媚道：“大公子休息的可好？”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他有話快說，馬進卻壹直支支吾吾，我有些惱了，大聲道：“妳到底有什麽事？”馬進這才說道：“大公子，楊家派人來了。”
　　我心下壹驚，繼而反應過來，馬進所說的楊家定是這濮陽城裏的楊家，我方才睡醒，壹時以為是洛陽楊家，險些鬧了笑話。我斜著眼睛看了他壹眼，道：“來就來唄，妳支支吾吾的做什麽。”說著便即起身更衣，梳洗壹番後方才讓馬進將來人請入。
　　來人自稱是楊家家主的二弟，這楊家兄弟三人，家主便是長子。來人隨著馬進壹同進來，方才擡眼瞧見我，急忙躬下身子，口稱大公子。我見其姿態放得極低，壹時倒也沒處找茬。這人頗有眼色，先是告罪壹番，言孔祥之事與他們無關，楊家願以我馬首是瞻，末了又讓人擡進壹個沈甸甸的箱子，壹臉諂笑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大公子笑納。”我見他們如此懂事，壹時倒不好再追究了，哈哈壹笑，又說了壹些客套話，方才讓馬進送他出去。
　　此後接連幾日，楊家皆派人上門前來，又請我赴宴，又是送我重禮。我當然是壹並笑納，馬進在壹旁卻頗有些著急，要知道這鴛鴦樓的老板還在大牢裏關著呢，此刻看守大牢的皆是麯義手下的士卒，沒有我的命令，馬進縱使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偷偷放人。
　　我接連收了幾次楊家的大禮，靜待他們提出壹些要求，卻發現他們竟然毫無動靜，除了送禮請客之外便沒有其他動作，而再知道我有意放了鴛鴦樓的老板時，更是提出要為他接風設宴。
　　看來楊家這是徹底表明姿態服軟了，而我前些日子派回京的人也帶來了消息，這濮陽城的楊家其實與洛陽楊家並無半點關系，只是因為同是楊姓，便借著太尉的名頭在濮陽城中恣意妄為，如今因為我的關系，便徹底放低姿態向我臣服，看來這楊家的家主也沒蠢到哪裏去。
　　之後的日子裏，我白日到府衙辦公，晚上便回府與那美姬顛軟倒鳳。鴛鴦樓的老板為了表達他的感激，除了送來了大箱的銀錢之外，更是從他那裏搜羅了壹些絕色美女送至我的府上供我享受。不過我倒不是那種只圖享受、沈湎美色之徒，白日在府衙也秉公辦理了好幾樁案子，壹時之間，竟然也有了幾分清正能幹的名聲。
　　日子壹天天過去了，我在濮陽城中的名聲也越來越好，雖然我心底裏從未將這些泥腿子放在眼裏，但看到他們不遺余力為我歌功頌德，壹時之間竟然隱隱有些感動。
　　壹日黃昏，我從府衙回府，剛入大門，便見管家急匆匆跑了過來，小聲對我說道：“大公子，京城裏來人了。”我心中壹驚，緊走幾步，微微側頭看了看他，管家會意，緊跟著說道：“是老爺派來的，好像是大管家。”
　　叔父竟然把大管家派來了，要知道我在這裏的壹舉壹動，父親雖然遠在京城，卻也知道的壹清二楚，他若有話要交待我，只需隨便派個人來就行了，完全沒有必要讓大管家親自跑壹趟。這大管家跟著叔父幾十年了，是叔父最信任的心腹，他若來此，那京城方面必定有大事發生了。
　　我壹路趕往書房，大管家便在那裏等我，我雖然是袁家的大公子，但對於這個德高望重的大管家，心中也不敢有半分不敬。我趕到書房外，額頭已經微微冒汗，我輕喘幾口氣，又將額頭的汗珠仔細拭去，整了整衣服，輕咳壹聲，方才推門而入。
　　大管家正背對著我站在書架前，見我進門，急忙轉身，先是躬身行了壹禮，繼而壹臉沈痛道：“大公子節哀。”我聞言大吃壹驚，只覺壹陣天旋地轉，伸手扶住墻壁，顫抖著聲音問道：“大管家，家中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要我節哀？”
　　大管家滿臉沈痛，先是扶著我讓我坐了下來，繼而坐到我的對面，說道：“大公子，上月十八，辛夫人病逝府中，我晝夜趕來為大公子報喪，如今棺槨尚在府中，還未下葬，壹切等大公子回府定奪。”
　　我不易人覺的輕舒口氣，這辛夫人並不是我的生母，因為我被過繼給了我的伯父，這辛夫人便是我原先的伯母，壹直住在袁府的壹個偏院中，原來是她去世了。
　　我坐直身子，腦中微微思索，按理說既然我已經過繼給了伯父，這辛夫人便是我的嫡母，嫡母去世，我理應守孝三年，只是我與她並沒有多少感情，想著自己要給她守孝三年，心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大管家何等精明，他見我遲遲沒有出聲，自然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他撚須輕笑壹聲，道：“大公子，老夫跟隨老爺幾十年了，也算是看著妳長大的，如今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講？”我回過神，急忙說道：“大管家但說無妨。”
　　老管家沈吟片刻，方才說道：“大公子，老夫也不怕得罪妳了。敢問大公子，袁氏歷經四世三公，門楣顯赫，如今到了妳這壹代，敢問大公子，在妳和二公子之間，妳認為老爺會立誰為家主？”
　　我微微壹楞，雖不知大管家的意思，但依然回道：“父親應該會立公路為家主。”雖然話這樣說，但我心裏仍是十分的不甘心。
　　大管家又問道：“再問大公子，當今天下，什麽最重要？”尚未等我回答，大管家又道：“是名，有名便有利，有名便有權，只要大公子名望夠了，想要的自然就會唾手可得。”
　　我楞了半晌，忽而回過神來，心下大喜，拜服於地，誠心誠意道：“紹感謝大管家指點，還請大管家回去告訴叔父，孩兒願為母親守孝三年。”
　　壹個月後，我再度回到了洛陽，此次回京，除了曹操之外便無其他人知曉，而我也只是匆匆與他見了壹面便即開始為母親守孝，每日裏深居簡出，不踏出府門半步，只是在書房讀書，叔父對我的舉動頗為滿意，壹時之間，我的名望竟然高出了壹大截，京城士子之中皆流傳著我這個孝子的美名。
　　三年裏，我除了讀書之外只有到了月圓之夜方才與陳氏同房壹次，我孤身壹人從濮陽回來，隨從亦只帶了朱靈壹人，府中的美姬被我盡數留在了那裏，而馬進則被我擅自提拔成了濮陽縣長，我不擔心朝中有人會反對，反正叔父也會為我準備好壹切。
　　自從上次陳氏被我怒罵壹通之後，見了我便再也沒有先前的那番溫柔似水了，每日裏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導致我將她休了，我更覺無趣，只是礙於夫妻情分，每月與她同房壹次，即使這樣，每次也只是草草了事，將欲望發泄出去便即離去。
　　三年很快便過去了，正當此時，我又做了壹個驚人的決定，我決定為我父親再守孝三年。
　　先前曾經說過，我是被我親生父親過繼給了我的伯父，而我伯父在我尚在繈褓之中便早早去世，自此父親成了叔父，而伯父則變成了父親。於是我待得三年守孝期滿之後，當即再度宣布，要為我父親再度守孝三年。
　　此舉壹出，登時轟動了整個天下，本身我袁家便是士族領袖，在士人之中威望頗高，如今我再做出這樣壹番舉動，壹時之間，名聲再度水漲船高，甚至在士子之中更是流傳了這樣壹個說法，“到了京城可以不見任何人，但袁家大公子袁紹卻是壹定要見上壹面。”而在袁家之中，支持我擔任下壹代家主的呼聲也是越來越高。
　　我安坐府中，對於外面那些動靜是充耳不聞，心中對於大管家卻是越來越佩服，名望果然是最重要的壹種東西，如今我名望有了，剩下的便只有等待，等待我壹鳴驚人的機會。
　　六年的時間猶如白駒過隙，匆匆從指間流過。而因為我如今的名望，朝廷在我守孝期滿之後，第壹時間便下詔招我入朝為官，正當家中上上下下都忙著恭賀我的時候，我卻微笑著輕輕擺了擺手。
　　“本初，妳可想好了，如今正是妳入朝為官的大好機會，妳現下名望頗高，我與妳叔父在運作壹番，雖然當不上三公，但九卿之壹還是不在話下的，妳如今推辭不受，可要想好了，到時若有人在陛下面前參妳壹本，說妳目無陛下，搞不好陛下會降罪下來，那時便麻煩了。”叔父坐在我的對面，語重心長說道。
　　我面露微笑，挺直脊梁，六年間的修身養性早已養成了我寵辱不驚的氣度。我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轉頭笑道：“叔父，如今不是還有妳們在嗎，又有誰敢說我的不是，等到妳們哪壹天從位子上退下來了，我再入朝不遲，再說了，不是還有公路嘛，讓他入朝也是可以的。”
　　壹提到袁術這廝，叔父便氣不打壹處來，氣呼呼說道：“公路若有妳壹半的好，我也就不用再為這個家操心了。這小子正事不做，整日帶著幾個手下上街遊蕩，不是今日打了誰家的公子，便是明日搶了誰家的小姐，若不是大家都看在我這把老骨頭的份上，他早就被執金吾抓進大牢了。”
　　我面帶微笑聽著叔父不停數落著袁術這廝，沒有多說半句話，叔父數落完袁術，轉頭又勸我道：“本初，袁家下壹代只有妳與公路二人，公路我也不抱指望了，可妳如今聲望正隆，若不借機入朝為官，實在太過可惜，妳還是再好好考慮考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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