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七章 敗絮其中

　　

　　大祭司見狀，手掌壹揮，殿中的水池之內浪花翻滾，壹張白玉石床從中緩緩升了起來。

　　啼魂平躺在石床上，面上神情平靜，胸前並無起伏，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氣息流露，看起來就如同壹具保存完美的屍身。

　　大祭司緩緩擡步走上前去，伸手將頭上鬥篷的帽兜摘下，露出來的竟是壹張絕美無暇的少年面孔，只是其膚色煞白，全無血色，看起來多少失了幾分顏色。

　　他目光從啼魂身上掃視壹遍後，說道：“韓道友，煩請先將這姑娘身上的傀儡禁制祛除。”

　　韓立點了點頭，走上前去，雙手掐動法訣，掌心之中凝出壹團白色的星辰之力，從她頭頂百匯穴開始，依次走頸過肩，壹直來到足底湧泉穴。

　　每過壹處時，其體內便有白光閃動，壹根根只有牙簽粗細，表面卻刻滿復雜符紋的白色骨針便破體而出，被韓立收入了手中。

　　骨針收起之後，啼魂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身子猛地壹縮，渾身劇烈顫動起來。

　　與此同時，其身上原本的氣息這才再次流露出來。

　　“這是……”大祭司察覺到啼魂身上的氣息後，神色陡然壹變，叫道。

　　“大祭司莫要驚訝，啼魂她的確並非人類，本體乃是妳們口中慣稱的壹種名為‘刑獸’的天地異獸。”韓立見狀，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就怪不得了……”大祭司聽聞此言，好似恍然開悟道。

　　“大祭司這是何意？”韓立眉頭壹皺，問道。

　　“刑獸作為天地異獸中的壹種，雖說不是什麽真靈種屬，實際上卻更加珍惜罕見，其體內擁有的本源法則之力，乃是世間三大至尊法則之壹的輪回法則。方才她被封魂針封住全身，我尚察覺不到，可此刻封針已祛，卻仍察覺不到她體內有絲毫本源之力，這大概就是她為何會陷入昏迷之中的緣故了吧？”大祭司沈吟片刻，說道。

　　“大祭司所言不錯，當正初因為壹場變故，她受到了某種法則之力波及，之後就成了這樣。”韓立聽罷，忙點頭說道。

　　“看來沒錯了，當初她應該就是被輪回法則之力波及，才導致她體內的本源之力陷入沈睡當中，只要同樣以輪回法則之力渡入其丹田之內，將之喚醒即可。”大祭司如此說道。

　　“就這麽簡單？”韓立面露遲疑之色，有些難以置信道。

　　“韓道友可知道這輪回法則修煉，難度比之空間法則尤甚，就是時間法則都未必能比得上。而想要控制輪回法則之力，更是壹件難上加難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是後果難料。”大祭司嗓音沙啞，看向韓立說道。

　　“我只知三大至尊法則之力，之所以能夠力壓世間其他法則壹頭，皆是因其在各自所覆蓋之領域，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所需機緣和天賦要求極為苛刻，故而修習的人數也是少之又少。莫非大祭司修煉的便是輪回法則之力？”韓立有些詫異的問道。

　　“實不相瞞，我之所以能夠擔任這大祭司壹職，是因我掌握著壹門天元蔔算之術，算是大預言術下屬門類中的壹種。通過運用此術，我能借用壹部分輪回法則之力，來預測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但究其本根，算不上掌握輪回法則之力。”大祭司淡淡壹笑，說道。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大祭司便是要借用這部分力量，來幫助啼魂喚醒本源之力吧？”韓立恍然道。

　　“不錯，只要……”

　　大祭司話沒說完，神色突然壹變，韓立也忙皺眉看去。

　　只見躺在白玉石床上的啼魂，忽然身軀壹松，不再蜷縮著身子，平躺了下來，其眉心處壹道幽光亮起，竟有絲絲縷縷的白色光線從中冒了出來，就如同柳絮壹般飄散開來。

　　“這是怎麽回事！她的神魂為何會逸散而出？”韓立神色驟變，忙問道。

　　“不奇怪，體內本源之力壹失，神魂便如無根浮萍，最多只能在體內逗留壹段時間，之後便會開始不斷逸散。先前那壹百零八根封魂針用得極妙，將她的神魂緊鎖於身，不至於失了固攝，流散開來。只是封魂針原是用來將活人煉成傀儡操控的手段，對神魂本就有損傷，妳這封魂針壹去，現在自然就要加倍地流失了……”大祭司搖了搖頭，說道。

　　韓立聞言，體內煉神術驟然運轉，並指在自己眉心處壹點，猛地朝前壹牽引，壹道神念晶線立即飛射而出，沒入了啼魂眉心。

　　其眉心處白光壹閃，那絲絲縷縷流散出來的白色光線，這才消失不見了。

　　“還請大祭司立即救她。”韓立面色壹凝，轉身抱拳說道。

　　“施救期間不可中斷，妳替我護法壹二。”大祭司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大祭司放心施救，絕不會有任何幹擾。”韓立鄭重道。

　　大祭司不再多言，隨即來到白玉石床另壹頭，站在了啼魂頭顱後方，雙手在身前合十，如同祈拜天地壹般敬告四方，而後雙手壹開，如同撒錢壹般朝前壹揮。

　　只見其掌心處壹道血花飈射而出，化作五朵血色梅花，點滴落在了啼魂額頭之上，而起手掌中央也如龜甲壹般裂開諸多扭曲紋路。

　　與此同時，他的身後壹道模糊的紅色光暈浮現而出，身上衣袍無風自鼓，嘩啦啦飄搖而起，壹股韓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法則氣息，從中傳了出來。

　　這時，韓立忽然瞥見大祭司衣袍之下裸露出來的皮膚，頓時有壹股惡心欲吐的感覺悠然而生。

　　原來在那俊美臉龐下，其體表皮膚上竟然生著壹塊塊碩大的濃瘡傷疤，大多膿液外溢，上面青紫壹片，混合著許多黃褐色的粘液，看起來甚是惡心。

　　這些傷疤壹看就知，大多都是陳年舊傷，有的已經徹底結痂，留下了壹個個碩大的，如同癭瘤壹樣的瘢痕，有的則只在傷口外圍結出了壹圈幹痂，有的則還正有膿液外溢而出。

　　大祭司的身軀之所以看起來如此臃腫肥胖，事實上，更多就是因為這些布滿全身的癭瘤瘰癧，韓立此刻再看他的俊秀面容時，不禁有些感慨。

　　先前因為此地彌漫著濃郁的藥味，加之衣袍遮蔽，韓立並未察覺到有什麽異樣氣味，可到了此刻，壹股腐敗難聞的氣味，也隨之從大祭司的身上傳了出來。

　　“韓道友，若是難以忍受，可先去殿外把守，治療怕是需要至少持續壹個時辰。”這時，大祭司的聲音忽然從韓立識海之中響起。

　　“無妨。”韓立只是幹凈利落地回了壹句，就再無多話。

　　大祭司遂也不再言語。

　　然而不過十數息後，韓立便眉頭壹皺，又開口說道：“看來還不得不去外面了……”

　　“韓道友放心去，不要讓人闖進來就行。”大祭司囑咐道。

　　“有勞了。”韓立抱拳施了壹禮，身形壹閃，就來到了大殿門外。

　　只見遠處漆黑夜空之中，幾道遁光刺破夜幕，落身在了韓立十數丈外。

　　為首壹人，滿頭雪白長發梳理得壹絲不茍，高高挽在頭頂，以攢珠寶冠束好，其眼眸幽紫，容貌俊美，眉眼與石穿空頗為相似，確診是他的三哥石破空。

　　在其身後，則還跟著兩名魔族男子，其壹身高丈許，形如鐵塔，面上帶著半張金屬面頰，只將鼻子和嘴巴覆蓋，臉上筋肉橫生，壹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另壹人身材消瘦，身著青色長袍，乃是壹名頭發花白的溫和老者，臉上掛著淡淡笑意，雙手負在身後，看起來就像是壹個尋常市井的教書先生。

　　韓立神識驟然釋放開來，將周圍這方天地籠罩了進去，壹查之下，發現附近除了宮中本就有的壹些巡邏甲士之外，竟然只來了眼前這三人。

　　其中鐵塔男子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驚人，卻是三人當中最低的壹個，不過是太乙中期修為而已，石破空自己雖然也是太乙中期玉仙，氣息卻更沈穩綿長，猶勝鐵塔男子壹分。

　　那教書先生模樣的老者，看似最人畜無害，卻是三人當中修為最高的壹個，為太乙後期。

　　“呵呵，別來無恙啊，厲道友。”石破空雙手略壹抱拳，笑著說道。

　　“承蒙石道友照顧，沒有死在積鱗空境中。”韓立見他不急著動手，便也笑言道。

　　“既然厲道友已經悄悄返回了聖域，那我那位十三弟應該也已經回來了吧？他如今又在何處？”石破空臉上笑容更盛，問道。

　　“石穿空壹向視妳為最親近之人，從未有過與妳爭奪之心，妳做這些不覺得多余嗎？”韓立神色不變，答非所問道。

　　“厲道友是聰明人，難道不知‘所謂不爭，實乃大爭’這句話嗎？況且他爭與不爭意義都不大，這件事情不是他能決定的，也不是我能決定的。”石破空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黯淡了幾分，但轉瞬就又恢復如常。

　　“妳們兄弟爭與不爭，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我也不想摻和進去，只要妳不來妨礙我，咱們大可以大道朝天，各走壹邊。”韓立神色淡然，無所謂道。

　　“要我不阻攔妳也並無不可，只要妳肯告訴我，積鱗空境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為何我布置在裏面的棋子，全都沒了聲息？”石破空眉頭壹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