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1)
　　大型波音747飛機在紐約國際機場緩緩著陸。十多分鐘後，我和老公拖著沈重的行李，混雜在擁擠的人流裏湧了出來。
　　廣闊的機場大廳裏，形形色色的人種在視線中晃來晃去。白人，黑人和黃種人，衣著鮮亮筆挺的有錢老板，打扮前衛的時髦女郎，寒酸襤褸的下層人物，都可以在這大廳裏見到。各種各樣的人在這裏匯聚，仿佛包容了整個世界。
　　望著周圍陌生的壹切，我和老公都覺得有些目眩，畢竟這是我們第壹次踏出國門，而且來到的就是紐約──這樣壹個過去只在電視裏見到的地方。
　　「誌強，大勇怎麽沒來接咱們呢？」我拽住老公的袖子，像是壹個生怕走丟了的小女孩，「他不是忘記了吧？那可怎麽辦好呢？」
　　「別急，這小子不會忘記的。」老公東張西望的說，「臨走前我在電話裏千叮萬囑，他是信誓旦旦答應了的！」
　　「那怎麽到現在還不來呢？」我有些不滿的說，「飛機已經晚點了半小時，按道理他早該到了。」
　　老公推了推金邊眼鏡，安慰的拍著我的手背說：「也許是路上塞車了吧，咱們乾脆出去找他。對了，妳順便聽壹聽，那擴音器裏嘰裏咕嚕的在說什麽？」
　　我留心的聽了起來，雖然我的托福和ＧＲＥ都拿了高分，可是聽這純正的美式英語還是有點兒吃力，每句話裏都有些單詞無法捕捉到。
　　「沒說什麽特別的呀！也就是哪班航機幾點幾分會起飛，哪班延誤了，要乘客們註意……」我聽了壹會兒說。
　　「就沒點別的？比如怎麽辦手續，到外面叫的士什麽的？」老公不死心的問，「敏敏，妳真的聽清了嗎？」
　　我沒好氣的說：「妳怎麽不自己聽呀？妳也學過英文的。」
　　老公嘿嘿笑：「得了吧。妳知道我那英文的水平，小學生都還不如呢！要不怎麽妳可以直接過來念碩士，我卻要從語言學校混起呢！」
　　「活該，誰讓妳以前不好好努力的！」我瞪了他壹眼。
　　這時候旁邊突然有個黑人閃了過來，臉帶殷勤笑容，連珠炮似的英文就從厚嘴唇裏蹦出：「嗨，妳們是剛到這兒的，是不是？別擔心，跟我來吧，我可以送妳們到旅館去。」
　　「不，不了。」我對他有禮貌的笑了笑，「會有人來接我們的，不用麻煩您。」
　　黑人做了個誇張的手勢：「不是我危言聳聽，這個機場可是很危險哦。有很多騙子，強盜橫行，他們專門對東方人下手，尤其是像妳這麽漂亮的女士……」
　　他喋喋不休的勸說著，我只好耐心跟他解釋。老公在壹旁不明所以，只是憨憨的笑著。他壹向笨嘴拙舌，即使不是英文的緣故，在這種場合他也是幫不上忙的。
　　好不容易把這黑人打發走，我籲了口氣，轉頭卻發現老公正在望著什麽出神，鏡片後面的眼睛瞇成壹條縫兒。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的臉頰頓時有些紅了。原來他看的是個巨幅的香水廣告牌，那上面僅著三點式的半裸金發美女是那麽醒目。雖然現在國內開放了很多，可我們都是從小鄉村裏走出來的，觀念上壹直都比較保守。
　　「誌強！」我氣的叫了起來，伸手就去擰他的耳朵。
　　老公忙躲了開去，嘻嘻笑著說：「老婆大人妳別誤會，我是在看哪種香水適合妳呀。趕明兒也給妳買壹瓶，當作來到美國的第壹份禮物。」
　　我這才轉嗔為喜，但隨即又輕嘆壹聲說：「只要妳有心就好。錢還是省下來，趕快把家裏的債務還掉吧！」
　　說到債務，老公也沈默了下來，但卻用堅定的眼神凝視著我，仿佛在宣示著他的意誌和決心，什麽樣的困難也壓不跨他……「大哥，嫂子！」
　　耳邊突然傳來壹聲興奮的高叫，大勇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他簡直就像是變戲法似的從空氣中冒了出來，把我們都嚇了壹跳。
　　「好小子！妳怎麽現在才來！」老公也大叫著迎了上去，和他熱烈的握著手，又像久別重逢的戰友壹樣擁抱了壹下。兩人的眼角都閃著淚花，他們壹直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從孩提起就以兄弟相稱。
　　「實在對不起。老板臨時有事叫住我，結果給耽擱了半小時。」大勇擦著額頭的汗，感慨的說，「整整五年沒見了呀……」
　　我微笑著，主動伸手過去說：「是呀，五年過的真快。大勇妳過的還好嗎？」
　　「還湊合吧。」他握著我的手，打量著我們笑呵呵的說，「妳們肯定生活的很滋潤呀，大哥紅光滿面，嫂子妳看上去比五年前還年輕漂亮的多。」
　　「少貧嘴了！」我心中歡喜，嘴上卻啐道，「兒子都快十歲了，嫂子早就是個是個老太婆了。」
　　「嘩，嫂子可真能說笑。」大勇做出壹本正經的樣子說，「就您這驕人身材，這青春氣息，就算冒充高中女生都有人信。」
　　我咯咯笑起來，嗔道：「大勇，幾年不見，妳在國外學會油嘴滑舌了。」
　　大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接過壹個最大的行李箱說：「走，先出機場去！到車上我們再慢慢聊。」
　　*** *** *** *** ***
　　八成新的黑色轎車，冷氣吹在身上涼絲絲的，座位乾凈而舒適。
　　大勇駕駛著車子，平穩的出了停車場，不壹會兒就來到了高速公路上。
　　我和老公靠在椅背上，透過車窗望著外面的壹切。川流不息的車來車往，上下四五層的立體交叉公路，明亮的霓虹燈，這壹切都讓我們眼花繚亂。
　　車子在紅燈前停了下來。兩個衣著無比暴露的女郎站在路邊，沖著我們不斷的擠眉弄眼，還故意的搖晃著豐碩的胸部，做出各種挑逗的姿勢。
　　我厭惡的將車窗的玻璃升起，小聲嘀咕道：「不要臉！」
　　大勇聽見了，隨口笑道：「這算什麽呀，嫂子您真是少見多怪。這地方不比中國，女人跳脫衣舞都是正當職業。什麽時候帶妳們去開開眼界，肯壹看美國的光屁股洋妞。我參觀過好幾回了，光的那個徹底，跟動物世界似的……」
　　我聽的紅了臉，啐道：「別說了！原來真像電視上看到的壹樣，有這麽不知廉恥的女人啊！」
　　大勇從倒後鏡看了我壹眼，緩緩說：「她們也是為生活所迫呀。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有誰是生下來就想當婊子的呢？」
　　我低下頭，沒有再說話。老公卻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似乎深有感觸。
　　壹個多鐘頭後，車子在壹棟半舊的樓房前停下。我們取下行李，跟著大勇走進了二層的壹處居室。
　　這是他幫我們預定的住所，裏面雖然簡陋壹些，但是總體條件還算過的去。
　　房裏擺著壹張雙人床，兩張桌子，還有壹個很大的衣櫥。廚房和衛生間也都幹幹凈凈的，看得出經過精心的打掃。
　　「我比較了好幾家，這地方算是價廉物美了。」大勇抱歉的說，「大哥，嫂子。這裏不比國內，只能委屈妳們住在這了。」
　　「沒事。」老公壹揮手說，「出來就是準備吃苦拚搏的，何況比我想像中要好些呢。」
　　我也笑著說：「是啊，大勇。要不是有妳，我們剛到異國他鄉真不知該怎麽辦呢！」
　　閑聊了幾句後，大勇壹看手表嚷道：「我晚上還要加班，這就要跑路了。大哥嫂子妳們也早點休息吧！就這樣，我走了。」
　　我們送他到門口，誰知他又突然轉過身來，壹拍腦袋說：「對了，還有件禮物送給妳們，差點兒忘記了。」
　　我們正要推辭，大勇卻已經從褲兜裏掏出壹個藍色小盒子，塞到了老公的手上。
　　「這是什麽？」老公詫異的念著盒上的英文，「Ｖ──Ｉ──Ｇ──Ｒ──Ａ……啊？」
　　「對了，這就是偉哥呀。」大勇笑嘻嘻的瞅著我，壹本正經的對老公說，「在國外壓力大，男人很容易就焦慮不舉。嫂子正在女人最黃金的年齡，大哥妳總不能讓她每晚守活寡呀！」
　　「啊！死大勇，妳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羞的滿臉通紅，跺著腳握拳去打他的頭，「妳要死了……這種話也說的出來！要死了……」
　　大勇哈哈大笑，閃過身三步兩步的逃走了。剩下老公和我又好氣又好笑，對視著搖搖頭。
　　草草的吃完路上帶著的乾糧，老公體貼的對我說：「敏敏妳先去洗澡吧，行李什麽的我來整理就行了。」
　　我點點頭，帶上毛巾和換洗衣褲走進了浴室。解除全身的束縛之後，我光著腳走到鏡子前，凝視著自己壹絲不掛的白皙裸體。自從生下孩子後，我就壹直很擔心自己的身材走樣。除了堅持節食和鍛煉之外，每周都會習慣性的審視壹下自己的曲線。
　　還好，小腹上依然沒有贅肉，兩個高聳的乳房還是堅挺的，絲毫沒有下垂的跡象，雙腿上的肌肉也完全沒有松弛，豐滿的身材透著少婦特有的成熟和圓潤，但又不失窈窕青春。
　　我滿意的對自己嫣然壹笑，躺進了浴缸裏，讓溫熱的水包圍著赤裸柔軟的身子，霧氣蒸騰中，旅途的疲勞漸漸的驅趕了出去。我開始感覺到愜意和放松。
　　直到這時候，我才從飛機剛降落時的那種如夢似幻中清醒，知道自己是真的到了美國。而這簡陋的居所裏，就將是我在美國度過的第壹夜。
　　不知為什麽，我忽然想起了兒子陽陽。他今年才九歲，可是卻要承受父母都不在身邊的孤獨，只能在鄉下由他奶奶來照顧。
　　「陽陽，媽媽真的舍不得妳。」想起機場送別的那壹幕，兒子哭紅的雙眼令我心中絞痛，眼眶也不由得濕了。
　　說句心裏話，我並不想出國的。從小起我就是個內向，矜持而又嫻靜溫柔的女孩子，對人生並沒有什麽很高的理想和追求，父母病逝之後，我更是全心全意的依賴著老公，只想腳踏實地的守著所愛的人過壹輩子。即使是在國內那個小小的縣城裏，我也覺得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老公起初跟我的想法是壹樣的，可是這幾年來隨著出國熱潮的不斷升溫，周圍的環境起了很大的變化。那些拿到外國文憑，喝過洋墨水的人回來之後，到哪裏都成了「香餑餑」，薪水待遇和社會地位都超出壹般人，成為受人羨慕的壹群。
　　而就連我們老家的那個小鄉村，現在也已成了遠近有名的「偷渡村」，全村至少有壹半青壯年通過各種途徑偷渡到美國，據說混的都不錯，外匯美金不斷的匯回來，村裏的房舍蓋的壹處比壹處好。
　　於是，壹直在單位不如意的老公開始動心了。他不甘於如此平凡的度過壹生，而有天晚上，他和壹個留洋歸來的博士吵架，那博士的輕蔑和侮辱使矛盾激化了。
　　他回來後鐵青著臉發誓說，要到國外赤手空拳的打出天下來出壹口氣。
　　老公是個執拗的人，平常雖然在小事上遷就我，但壹旦認定了的事就不容改變了。我們重新撿起了英文，接著參加考試，報名申請，終於雙雙被紐約的壹所大學錄取了。我的成績好，可以直接攻讀經濟學碩士，而老公卻要從語言班念起。
　　但是我們誰也沒能獲得獎學金或者助學金，自費留學所需的費用對我們這樣壹個無權無勢的小家庭來說，那筆數字實在是大的可怕。我們跑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也沒能湊夠兩個人的學費。
　　不得已，我們只好賣掉了房子，並向老家人借了高利貸。根據協議，來到美國之後我們必須每月償還壹千美金，分二十次還清所有欠款。
　　「陽陽就放在我這裏，妳們放心。」臨走前婆婆拉著老公和我的手，老淚縱橫的交代說，「可是，妳們每月壹定要及時把錢寄回來呀。不然債主逼上門來，我們壹個老太婆和壹個小伢子，就只有受人宰割的份了……」
　　老公和我不停的稱是，極力安慰著老人家。兒子陽陽卻走上來抱住我，漆黑的眸子裏充滿了可憐，奶聲奶氣的說：「媽媽，妳去了美國還會要我嗎？」
　　我啞然失笑，在他額頭上親了壹下：「傻孩子，媽媽怎麽會不要妳呢？等將來生活穩定下來，媽媽就把妳也接到美國去。」
　　陽陽點了點頭，怯生生的說：「我聽隔壁的秀秀說，她媽媽去了美國以後經不起引誘，跟別的男人跑了，然後就不要她了……媽媽妳可別像她那樣呀……」
　　老公在旁邊聽見了，笑罵道：「小孩子家，胡說八道什麽？妳媽媽哪會是那樣的人？除了妳爸爸我，她什麽人都不會多看壹眼，到哪裏都可以放心！」
　　陽陽卻很認真的說：「媽媽，妳壹定不能跟別的男人跑哦……我會每天都想念妳的……」
　　我的心劇烈顫抖了壹下，眼淚也流了出來，真想不顧壹切的撕掉簽證留下來，好好的盡我作為兒媳和母親的責任。可是，天性柔順的我最終也沒有違背老公的意誌……浴缸裏的水漸漸涼了，我從回憶中醒過來，心情復雜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濕漉漉的小腿伸出去，踏上拖鞋時猛然覺得踩到了什麽東西。
　　「吱吱！」壹只黑乎乎的大老鼠驀地竄了過去，我嚇的魂不附體，尖叫壹聲，整個人失去平衡「撲通」的摔回了浴缸裏，濺起了壹大片的水花。
　　老公聞聲沖了進來，詫異的說：「怎麽了？敏敏，妳叫什麽……」
　　「老鼠……我剛才看到壹只大老鼠！」我驚魂未定，撫著急劇起伏的胸口說。
　　「什麽？在哪兒？」老公如臨大敵的四下張望。
　　我指著敞開壹條縫的窗戶說：「從那裏跑了。」
　　老公忙過去打開窗戶，朝外面望了幾眼，確定老鼠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隨即把窗戶牢牢縮死。
　　「別怕！」他走過來安慰我，「瞧妳嚇的臉都白了……」
　　「怎麽紐約也有老鼠呢？」我靠進他懷裏，帶著點撒嬌的哭音說，「我還以為，離開咱們鄉下就再不會見到這討厭東西了……」
　　老公輕撫著我的肩背，他知道我是最怕老鼠的了，不斷的柔聲細語哄著我。
　　經過這麽壹嚇，我的腿都有些軟了，而他的懷抱又令我感到無比的安全和溫暖，於是就賴在他懷裏好壹陣都沒起來。
　　等到我終於寧定下來，掙了壹下身子想重新站起時，老公的雙臂卻緊緊的抱著不放。我這才感覺到他的手原來是拍著我的背的，不知何時已經移到了下方的臀部，正在那上面輕輕的撫摸著。他的呼吸也粗重了許多，噴在我脖頸上癢癢的。
　　「誌強妳……妳想幹什麽？」我臉頰有些發燙，明知故問說，「妳還不讓我起來？」
　　他用迷醉的眼光望著我赤裸的身體，喃喃說：「敏敏，妳實在太美了……每壹寸每壹分都好美……」
　　我撲哧壹笑，嗔道：「妳少肉麻了！妳今天看廣告牌那眼神，哼哼，明擺著就是在說那金發美女比我吸引力大。」
　　「誰說的？」他認真的說，壹只手掌移到了我豐滿潔白的胸部上，「我老婆才是世上最有吸引力的女人……比洋女人強壹千倍……」
　　我喘息起來，但卻狠狠的瞪了他壹眼：「妳聽著，我不許妳去看跳脫衣舞的光屁股洋妞……」
　　「我不看，絕對不看！」老公的另壹只手已開始熟練的揉弄我的圓臀，「哪個洋妞的屁股也沒我老婆的好看……這麽白，這麽鼓，這麽有彈性……」
　　「礙…冤家……嗯嗯……妳怎麽剛到就……就這麽有興致？」
　　「因為……除了興致之外，我們暫時什麽也沒有……」
　　他猛地抱起我，和我壹起躍進了浴缸裏，衣服三下五除二的拋了出去。
　　熱水龍頭擰開了，蒸汽升騰中，他的陽物貫進了我的身體，兩手緊緊握著豐滿的乳房。我發出愉悅的呻吟，雙腿纏上了他的腰……這就是我們來到美國的第壹天，在浴室裏瘋狂的做了壹次愛。兩個赤裸裸的軀體親密結合，彼此深深的融為壹體。
　　我們都用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對方，仿佛壹切都是虛幻不可捉摸的，只有彼此赤裸的身體，才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存在……